第17節
說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話,站在他們的立場,他們這次起義,最后的結果會怎么樣還不好說,萬一失敗了,槍打出關鳥,想必能打死這只出頭鳥,朝廷也會高興了,對于參與的眾多之人,必以法不責任都放了。 不當頭頭,不表態當首領,這也是他們避事處事之法。 “大哥,劉元說得極是,你要不想當縣令那就不當,縣令做的事,大可交給蕭主吏他們這些會做的人去做,你就掛個名頭,讓大家伙都知道眼下這沛縣是你當家。也不枉我們兄弟們因著你浴血奮戰。” 這個時候,那些本來酒醉的人都已經醒了,聽到屋里傳出聲音,一個個的都走了過來,劉元說的話聽進他們耳朵里,樊噲那是劉邦的死忠,第一個同意劉元的主意,只覺得這主意實在是太好了。 “對,大哥,就跟樊噲說的一樣。”一連聲附和不絕于耳,他們還真是同意了這事。 劉元低頭一笑,槍打出頭鳥不假,成了出頭鳥,將來就會一直作為領頭的人走下去,天下就是這么得來的。 其實劉邦也明白,就他身上背的一件件事,哪一樣都能要他的命,與其把性命交付于他人之手,倒不如他自己當個領頭的,帶著一群兄弟好好干,沒準還能闖出一片天地。 “行,既然你們都這么說了,那這件事我就干了。”既然沒有退路了,再往前一步又如何,劉邦打定主意絕不后退,就這樣一往無前的去。 “好。”得了劉邦松口,一眾人連連叫好,都十分認可劉邦當這領頭的人。 “哎,我們可先說好,治理縣里的事我是真不會。”劉邦還是覺得應該再三重申一次,萬萬不能讓人覺得他是故意攬著這個縣令的位子,卻不干縣令的活。 “你放心,這件事自有能辦的人來。”蕭何已經第一個應了這話,劉邦道:“那成,這事我干了,怎么樣我都干了,絕不反悔。” “如此,往后這便是我們的主公,主公,便叫沛公如何?”曹參在這個時候出聲,一番聽得劉邦那叫一個心情愉悅,主公,以后他是他們的主公,主公啊! “沛公,沛縣的沛,就叫沛公,不錯。”總有那還識幾個字的人,一聽曹參取名之意,哪有不同意的。 如此,沛縣沛公由此而始,劉邦的帝王之路,也由此開始了。 劉元從前一直都覺得劉邦是個運氣極好的人,從一個貧民,一步一步成為了了大漢帝國的開國皇帝,那么多比他厲害,比他年輕的人,最后都輸給了他,他成為了最大的勝利者,此后開創的劉氏朝,存世數百年,當漢室消亡時,還有無數的人為他劉氏江山不保而哭泣。 “見過沛公。”劉元想著時,那一片片的哄笑聲讓劉元回過神來,劉元朝著劉邦作一揖喚的這一聲沛公,莊嚴而鄭重,讓一眾本來調笑而喊著的人都不禁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對視一眼,蕭何與曹參已經站直了身子,恭敬地與劉邦作一揖,“見過沛公。” 竟然還是學劉元的樣子,其他人一看這樣,就算不解之意,總覺得學著那么做是沒錯的,那就做吧。 “見過沛公。”紛紛皆與劉邦作揖垂拱,動作就算做得再僵硬,那也還是做了。 主仆即定,身份已明,劉元站直了,而劉邦的也在這樣的禮節中,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擔,深以為這樣的重擔果真不能隨意擔起。至于散后劉邦拉過劉元那冒著汗珠的手心,劉元第一次覺得,原來劉邦還有怕的時候,還怕成這樣。 “笑什么?”別以為劉邦不知道劉元在笑他。 劉元道:“笑阿爹啊!” 這會兒劉邦不過是一個沛公而已,凡事才起步,劉元就怕劉邦了?連笑都不敢說? 自然不是的,劉元笑話劉邦,那就敢告訴劉邦。 劉邦裝著生氣,揉著劉元頭的動作,卻也突然笑出聲來了,“沛公,沛公,他們都說公侯伯子男,公在第一。” 咦,劉邦竟然知道公在第一,劉元頗是驚奇的,一眼看向劉邦,劉邦一下子就明白了劉元何意,一巴掌拍在劉元的腦袋上,“你當你阿爹什么都不懂?” “哪有。”說起來,劉邦雖然浪蕩,整日游手好閑的,人家朋友多,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自然見識也就多了,聽得多,學的也會很多,懂得就更多了。 劉邦突然道 :“元兒今日做得極好。” 這意之所指,劉元是知道的,但是也要裝作不知道,一臉不解地道:“阿爹不是剛罰了我,怎么又說我做得很好了?” 別以為她不痛她就不記得劉邦剛剛打她屁股的事,還是當著蕭何的面打的,這是不怕她沒臉見人! 氣鼓鼓地看向劉邦,劉元道:“阿爹當了沛公了,我要跟阿爹約法三章。” 劉邦本來被劉元那倒打一耙的語氣給逗笑了,結果倒好,劉元又改了話題,竟然跟他來個約法三章。 這樣精怪的女兒,還是挺好玩的,劉邦朝著劉元道:“什么約法三章,說來聽聽。” “第一條,阿爹不許打我,尤其不許打我屁股。”劉元趕緊捂著小屁股模樣可愛極了,引得劉邦一下子笑出聲來,“你做錯了事,還不許我這個當爹的教訓教訓你?” “教訓自是可以教訓的,可是人家已經長大了,阿爹竟然還打人家屁股,人家很沒面子。”劉元這般的吐字,面子哎,劉邦可是最愛面子的人,這樣的人一定也知面子有多重要了。 劉邦側過頭想了想,“也成。但你要做錯了事,當爹的也能罰你吧。” “這就是我要跟阿爹約定的第二條。阿爹若是覺得我做錯什么,做得哪里不對的,阿爹要告訴我,我一定改。”劉元這樣的態度擺得不是一般的好,劉邦聽著那心里暖暖的,點頭道:“成,你這兩條,阿爹都答應了。還有第三條,第三條也說了。” “我以后一定不讓任何人欺負阿爹,阿爹也不能讓別的人欺負我。”劉元把這第三條說出來,劉邦頓了半響,然后道:“我怎么聽著你這第三條,好似是你阿爹吃虧了?” 劉元當然知道劉邦這是什么意思,瞪大眼睛地道:“阿爹別以為我還小就什么都做不了,將來我會長大,我就能護著阿爹,不讓旁人欺負阿爹,那阿爹能不能也像我這樣護著我,不讓旁人欺負我?” 道理是要講的,絕對不能隨便由著一方說什么是什么,劉元提出的這約法三章其實是挺公道的,劉邦以為自己吃虧,那是覺得劉元將來是幫不上他什么,這才會覺得吃虧了。 “阿爹要不信,我們打個賭好了。”劉元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可以為自己爭取權利機會,眼看著劉邦已經松了一半口了,還剩下一半,劉元必須把這件事敲定。 劉邦看著劉元一副你莫以為我是好欺負的模樣委實想笑,再聽劉元還要跟他打賭,劉邦覺得自己不在家的日子劉元的變化是真的很大,按理來說跟著蕭何和曹參那樣沉穩的人學東西,應該也是變得沉穩了才是,怎么就覺得劉元這越發活潑?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女郎家家的,就是這樣肆意快活的挺好,也是證明他這當爹的做得挺好,要不是好的話,劉元怎么會這樣。 得虧了劉元不知道劉邦的想法,否則得要唾劉邦一句不要臉。 這會兒劉元還等著劉邦松口答應打賭的事,額,等了半天沒等到劉邦說話,劉元道:“阿爹不說話,這是不敢?” 請將不成,那就來個激將吧。劉元是打定主意,非要一氣呵成,把這件事辦好了不可。 劉邦滿腦子胡思亂想了一通,結果聽到劉元的話,一掌揉了劉元的頭,“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多,怎么就是心眼多呢。要打賭啊,成,當爹的跟你打,你要打什么賭?” “我們就賭,阿爹該怎么樣守住沛縣。”劉元把話一丟出去,得,劉邦直接呆住了,半天回過頭看向劉元, “你說什么?” 第027章 我也要練兵 劉元對上劉邦一副已經傻掉的模樣,連眉頭都不動一下,只道:“阿爹不會以為殺了縣令,占了縣衙,大家叫你一聲沛公,這沛縣就是你的,往后沒人來搶了?” “當然不是。”劉邦自不會那么認為,然而提醒的話竟然從劉元的嘴里說出來,哎哎哎,你才多大,你費那么多的腦子是要做什么? 劉邦很是想將這話丟出去,劉元道:“阿爹覺得我想得太多?” 額,話沒說出來卻叫劉元給看破了,劉邦眼神有點飄,當然不會再據實以告,反而朝著劉元輕聲地道:“這件事,這么說吧,那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 “那我想到了,這還是關系阿爹還有整個沛縣百姓性命的事,我也不提?”劉元非常正義地詢問,死不是死一個人,也不是死一家,而是死這偌大的沛縣,一縣之人。 “當然不是。”那么多人的性命,可不是鬧著玩的,劉邦自然不會認為劉元不應該提,但是,孩子啊,你這個cao心的樣子,乍顯得你爹心大呢? 劉元推了推劉邦,“阿爹有沒有見過皇帝?” 這事史記里可記得一清二楚的,劉邦外出的時候曾遇秦始皇出巡,當時劉邦說了一句什么?大夫丈當如是。 劉邦的心里不是沒有野望,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表現,從沛公開始,劉邦心里那點想法,會慢慢地露出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見過。那威風凜凜的,令人心之向往。”劉邦當初能說出大丈夫當如是的話來,對著自家女兒也不介意透露自己那點想法。 “想要威風,也得有本事才可以。”秦始皇贏政,祖龍啊,那是何等的人物,也就比劉邦大了三歲而已,可是贏政死了,而劉邦現在才開始奮斗。 這人啊,能活得長也是一種本事,若非贏政活著,這天下也不至于亂成這般模樣。 劉邦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許管那么多事,等回了家,我把你交給你阿娘。” 也就是不想再跟劉元討論剛剛的問題,劉元道:“阿爹除非不想當剛到手的沛公了。” 起了半個身,準備走人的劉邦乍聽這一聽,又給蹲了下來,沖著劉元呲牙地道:“我說你這孩子,就不能讓你爹先高興高興,你怎么這樣,這樣?” “還不是因為你是我阿爹,我想讓阿爹將來一直都高高興興的。”一時的高興算什么,為免他們一家子被劉邦那想不周全給坑了,劉元只能費盡腦汁的給劉邦想辦法補全了,免得被人坑了。 造反這事,史無前例,陳勝吳廣之類,那也給不了劉邦借鑒學習的余地,那兩位最后可是死了,沒了。劉元只能挽起袖子,就著從前知道的,給劉邦提醒。 要說會哄人,劉元必須是會的,聽聽這多會說話的,劉邦點了點頭,不得不感慨劉元一片孝心,伸手撫過劉元的頭,“好孩子。” “所以阿爹,你到底要不要聽聽我的話?”劉元打出了糖衣炮彈,不忘回到重點,劉邦…… “行,你說,我聽著。”劉邦最終還是很識時務地吐了一句,讓劉元有話就說,他一定聽著。 劉元湊近劉邦道:“阿爹得要練兵。” “我哪會練兵?”劉邦一聽立刻懟了,劉元道:“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大家一起學,一起練,兵練得只聽阿爹一個人的,阿爹還用擔心什么?” 說起來,劉邦會練兵嗎?雖然給劉邦出了這樣的主意,劉元的心里同時冒出一個念頭,想想似乎,好像,劉邦是不會練兵的,那讓他去練兵,其實并沒有什么用吧? 本來叫劉元提了一句醒正在琢磨的劉邦注意到劉元的眼神,一眼看了回去,“你這孩子在想什么?” “阿爹要是練不成兵,那就用對你忠心的人來練,不忠或是瞧不上你阿爹的人,就別把兵交他了。” 其實劉邦現在手下的能人也不少,文有蕭何、曹參,武有樊噲、夏侯嬰、盧綰、周勃,這些可都是漢朝的開國功臣,有這樣的人在,還怕什么? 總覺得忽略了什么呢?劉元歪過頭想了想,卻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忘了什么。 “你看那雍齒怎么樣?”劉邦冒出這一句來,他的那些朋友,劉元叫劉邦帶著四處浪蕩的時候都幾乎見過,一個個的,劉邦想著問劉元還不能記得。 “阿爹的兵交給誰都行,就他不行。他不喜歡阿爹,也看不上阿爹,把兵交到他手里,那不是遞了劍給人,任人宰割。”被劉邦那么一提,劉元終于是想起來自己忘了什么了。 雍齒,這個人一向看不起劉邦,想當初對于劉邦帶著小小的劉元的時候,雍齒是怎么說的,當著劉邦的面就一副劉邦養著個孩子沒點男人的樣子,將劉邦的臉落得一點都不剩,也虧得劉邦性子不是由人說什么是什么的,相反雍齒越覺得他帶劉元不像個男人,他更帶著劉元到處去,該做的事一樣不落,就為了證明他是一個男人。 劉邦也是在那么一想,而劉元呢也驚覺,劉邦有這樣的念頭,也就是說,劉邦早就想了這事。 劉元在心里默默給自己提了醒,劉邦并非蠢人,但是這會兒劉邦還愿意相信人,甚至也正因為相信人,所以就算雍齒一直以來都看不起劉邦,劉邦想著雍齒的英勇,也想將沛縣的兵都交給雍齒去練。 “阿爹,我們雞蛋不能都放到一個籃子里對不對。”看起來劉邦是有自己的主意了,旁的事都好說,兵權必須要的握在自己人手里,要劉元說,劉邦要是能練兵,就把這兵權握在手里,這樣一來才能絕對的心安。 劉元腦子過了無數的念頭,而劉邦同樣也在想這件事,雞蛋不能者放在一個籃子里,不錯,他手下那么多的兄弟,哪一個都不簡單,雍齒是很厲害不錯,再厲害卻也是瞧不上他劉邦的人,將所有的家底都交到雍齒的手里,劉邦心里的坎也過不去。 思慮中,劉邦吐了一口氣,然后朝著劉元道:“這事不急在一時半會,你跟我說說,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 說是擔心劉邦,劉邦倒是也信,劉元肯定還有別的事。 “昨天跑到我們家去想捉我們的人,阿爹不回去處置?”提到這事其實是其次了啦,劉元最主要的是過來探探路,看看情況究竟如何,至于家里的那幾個人,綁都綁了,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但是對待旁人,必須要讓他們覺得,后者才是重點。 劉邦被她這一提也想起來了,連忙地道:“不說這事我都忘了,走。” 大步就要入前走,卻又突然折了回來,一把抱起劉元,這讓劉元的心地軟了,喚了一聲阿爹。 “你還小,走不快,阿爹抱你回去。”劉邦這樣地沖著劉元說,劉元心里的百味交雜,這是她爹哎,雖然知道他渣的,但對她到現在為止一直都很好。 算了算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現在還是把眼前的事先做了。 劉邦領著劉元往家里趕,一家子看到他平平安安回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你怎么跟你爹一起回來?”劉太公是不知道劉元跑出去的事,不,也不能說不知道,而是不知道劉元跑出去是去找劉邦。 “阿翁。”劉元果斷避之不談,她才不說,不說。 劉邦在旁邊道:“這孩子越來越大了,以往要看著她點。” 劉元聽著回頭瞪了劉邦一眼,劉邦才不管他,問道:“昨天殺到我們家的人呢?” “季哥,在這兒。”劉交趕緊跑出來指了柴房的方向,還給劉邦讓開了路,劉元想要過去湊熱鬧的,劉邦卻第一反應把人給按住了,“你好好在這兒呆著,不許跟來。爹,看著她。” 這屋里呂雉不在,呂雉的身子也不方便,劉邦只能讓劉太公看著劉元,劉太公還記著剛剛劉元自己跑出去找劉邦的事,拉住劉元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能亂跑,萬一撞著什么不該撞的東西嚇著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