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十 七(9)
江彬見張忠垂頭喪氣地回到南京,把他臭罵了一頓。江彬急于要在南京實施他的篡權陰謀,但是王守仁不除,始終是他的心頭大患。 于是江彬在正德皇帝面前挑唆道:“王守仁居功自傲,至今不到南京行宮來覲見陛下,如若不信,請陛下召見此人,諒他一定不會來。”正德皇帝想試試,于是親自下旨召見王守仁。 接到皇上圣旨后,王守仁感到災厄已經降臨:“這道圣旨肯定是江彬假冒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名義下的,他經常矯旨行事,誅殺異己。” 顧擷岡說:“到底是否江彬矯旨召見不得而知,但是這是個非常狠毒的陰謀,假如你不去覲見皇上,江彬就會辦你一個藐視皇帝的罪名,倘若你前去覲見皇上,給你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肯定也是去送死。” 王守仁說:“我看不去不行,不如到了南京就掛冠回鄉務農去。大不了平叛功勞不要了,也不當官了,你也奈何不了我?” 正在進退維谷之時,傳來兩條消息:一條是張永叫王守仁趕快到南京行宮朝見皇上,暗示他有辦法救他;一條是顧鼎臣已經隨同內閣首輔楊廷和到南京行宮,勸說皇上及早回京,想順便到南昌看望王守仁。 文昌君說:“我們不能在南昌坐以待斃,既然有張永幫忙,我們不妨就去南京冒一次險,到時見機行事。” 顧擷岡說:“看起來張永想幫助王伯父,要給江彬一個下馬威,但是伴君如伴虎,張永與江彬的爭斗誰勝誰負,這里面的變數太大。我們不如馬上出發,走陸路不安全,還是走水路隱秘,約我義父在蕪湖見面,再商議對策。” 王守仁說:“這倒是個萬全之策,先造勢說要去覲見皇上,到時再玩失蹤,正合我的心意。” 臨行前王守仁舉辦了一個餞行酒會,邀請了南昌地方官員出席,意在造成一個浩大聲勢,這樣江彬在南昌的密探就很快會發出王守仁已經啟程前往南京覲見皇帝的情報。當夜他們乘坐一條小船悄無聲息地由水路前往蕪湖,顧鼎臣如約去蕪湖到他們船上相聚。 兩個知心摯友見面喜笑顏開,他們在船上以詩酒會友,縱論天下大事,商議對付江彬陰謀詭計的對策。 顧鼎臣說:“兄臺的‘心學’已經在京城廣為傳播,有許多年輕的學者相當崇拜你,但是那些程朱理學的元老派卻極力詆毀你,如今已經引起朝廷要員的注意,恐怕吉兇難了。” 王守仁豪情滿懷:“我是程朱理學的反對派,天地之大,足以容下各派學說的相互競爭,共同發展。只要心存良知,一心向善,雖凡夫俗子,皆可成為圣賢,只要容許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各派理論的真偽是非自有后人評說。相信我死后心學必將大盛,但是心學的精髓不是人人都能領悟的。現在我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到底去不去南京行宮覲見朱厚照?” 顧鼎臣說:“我從南京行宮出來時,江彬已經知道你要去覲見皇上。這道諭旨是皇上親自下的,江彬原來以為你是不敢去的,現在你來了,給他一個措手不及,江彬已經布置綿衣衛沿路攔截,要把你趕回南昌。” 文昌君說:“正德皇帝朱厚照一心想率領京軍親征,一定要親自活捉寧王朱宸濠。皇上好大喜功,如今給王伯父搶去了功勞,俗話說功大蓋主,他心中自然不悅,所以王伯父要是冒險去覲見皇上,必有生命之虞。” 顧擷岡說:“江彬派爪牙到杭州搶奪寧王朱宸濠不成,耿耿于懷,他千方百計想把王伯父整死,我們只能以退為進,暫且到哪里隱居起來。” 王守仁說:“如此說來,我們乘坐小船秘密前往是走對了。我下一步就是想玩失蹤,我回鄉研究我的心學去。” 顧鼎臣說:“回鄉隱居不妥,在老家你仍然會遭江彬的暗算。不如到九華山去當道士,這樣你不計功名,不想當官,上九華山當道士的消息將會傳遍天下,而且會名噪一時,結結實實地給江彬一個下馬威。如此他江彬就會輸得很慘,你王巡撫將贏得風光無限。” 王守仁仰天大笑:“知我者莫非兄臺矣!明天我就上九華山當道士去。” 第二天兄弟倆護送王守仁上九華山,只見山勢雄偉,峰巒疊嶂,飛瀑泉涌,景色秀麗,真是名不虛傳的東南第一山。王守仁說:“此山原名九子山,李白見九子山主峰高數千丈,九座山峰如蓮花,于是賦詩改名為九華山。唐朝開元年間,南朝鮮的新羅國王近親金喬沉卓錫九華山,潛心修練七十五年,九十九歲時圓寂,經佛門認證,說他是地藏菩薩化身,九華山從此開辟為地藏道場,香火之盛享譽天下。” 九華山寺院林立,真是勝境層層別,高僧院院逢。王守仁篤信道教,挑選了一座清凈的道觀暫住。道觀地處拔嶂懸泉的深山之中,一座獨木橋將它與層樓曲閣的寺廟隔絕。 兄弟倆目送著王守仁在拂曉的朝霧中行過獨木橋,想到這位平叛功臣,反遭誣陷,不得不自行放逐到九華山當道士,也不知是否能官復原職? 聽到山崖上猿猴獨自哀鳴三聲,看著山腳下溪水徑自潺潺流動,不覺傷心落淚,心里忐忑不安,難道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不禁想起唐伯虎的那首景觀高雅,情調纏綿的詩歌,于是他們引吭高歌: 拔嶂懸泉隔世囂,層樓曲閣倚云霄。 賞春合有溪堂約,侵曉行過獨木橋。 王伯父,我們一定能再次勝利會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