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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紅樓]大丫鬟奮斗日常在線閱讀 - 第66節

第66節

    第84章 出閨

    朱繡端坐于閨房暖閣, 身上穿著金絲銀線彩繡龍鳳對襟正紅袖衫,系著八寶流蘇瓔珞大紅馬面褶裙,龍鳳云肩上六十四掛珍珠流蘇,皆用玉方勝墜角, 頭頂鳳冠, 身罩霞帔。雙手交臥置于腿上, 只露出染著大紅蔻丹的纖白指尖, 應和著馬面裙下微露的繡鞋尖尖兒,更是好看的叫人移不開眼。

    因著朱程兩家只有這一根獨苗苗,沒有親近的嫂子姊妹們陪坐閨房, 程舅舅便請了幾個親厚友人家的女孩兒, 可喜的是黛玉和青錦都來了, 前夜里, 黛玉還陪著住了一宿。

    五更天, 青錦也過來了, 她也是定了親的人, 待嫁之身, 這時候本不該出門兒,可執意要送朱繡出閣, 誰都勸不住。就連楊林、菊月兄妹也道:“我們小門戶, 不講究這些, 你們姊妹這樣要好, 相互扶持著才有了今日。若不叫她來,我們心里都不過意?!?/br>
    喜娘嘴里不停的念叨吉祥話,細細端詳一番新娘子, 嘆道:“這可是今年我見著最俊最美的新娘子了?!?/br>
    一個不大相熟的小姑娘笑嘻嘻的道:“朱jiejie這鳳冠真是美極了,金累絲翊龍, 點翠雙鳳,翠云翠葉珠花寶串。龍騰翠云之上,鳳翔如意花葉,口銜珠滴……不過,若是別人帶這冠,只怕風采都要被鳳冠遮住了,可朱jiejie竟能壓得住。朱jiejie本就是好顏色,這鳳冠霞帔更是錦上添花,叫人移不開眼?!?/br>
    喜娘聽到這話,不由得暗自點頭,心道,可不是,方才用五彩線給新娘子開面,這姑娘的皮子嫩的能掐出水來,妝扮起來省事的很,稍作修飾就明艷不可方物。喜娘心里思忖著,忍不住看了一眼妝臺,那妝臺上各色瓷瓶玉罐,叫她出了名的全福人看著都稀罕。怪道都說她家的胭脂水粉就是宮里貴人都愛用呢,今日給這家姑娘上妝時,可是領會了一番,自個抹了半輩子的胭脂香粉,才知道竟有這多花樣這樣伏貼滋潤的脂粉。

    忽然,外頭噼里啪啦的鞭炮響,喜娘笑道:“喜轎來了。外頭有小爺們攔轎門,一會兒就該來催妝了,姑娘們可把新娘子守好了,只看他們的催妝禮罷。”

    一屋子的姑娘嫂子都嘻嘻的笑起來。須臾,朱嬤嬤也從各家內眷中脫開身,過來親自給閨女蓋蓋頭。

    果然,不多時,男家的喜娘就帶著催妝禮熱熱鬧鬧的來敲門了,第一品送進來的是催妝花髻,第二品是合歡團扇,第三品是成對玉梳,更有大門外反復吹奏的催妝樂曲和催妝炮仗,另有催妝詩一進進的傳到閨房來,直到第六品銷金蓋頭送進來,朱家喜娘才點了頭。一對紅衣雙生小姐妹笑嘻嘻的上前打開閂上的繡房門扉。

    黛玉親自把一對羊脂雕牡丹如意寶瓶放在朱繡手中,寓意花開富貴、平安如意。朱嬤嬤親自展開龍鳳銷金蓋頭,輕輕給閨女蓋在鳳冠上。

    從半夜起來收拾,一連串的繁文縟節叫朱繡暈頭轉向,此時與母親四目相對,才恍惚如夢初醒:自己這是要出嫁了,從此之后,就真的不同了。霎時眼淚忍都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掉下來,“姆媽……”我舍不得了。

    朱嬤嬤也紅了眼圈,強忍著笑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孝公婆,敬丈夫……”

    話未說完,已是不成聲,朱繡更是哽咽難言。

    黛玉和青錦的眼圈都紅了,喜娘忙上前勸,湛、朱兩家的全福人看誰的吉祥話說的溜、

    盞茶功夫,程宅中門、二門、儀門…皆次第打開門封。黛玉和青錦手撐紅傘,親自將朱繡扶出閨閣。出了她的院落,喜娘和全福人才接過朱繡的手,扶新娘正堂拜別父母。

    正堂之中,程舅舅一身喜慶錦袍,一貫溫厚儒雅的面龐今日容光煥發,本正與賓客談笑風生,一眼看見迤邐而來的甥女,兀的眼眶就紅了。

    朱繡在蓋頭下只能看見舅舅醬紅色的袍角,心下更是難舍,忍著梗咽輕輕說了句話。

    朱家喜娘一愣,馬上笑道:“請太太、舅老爺高坐?!?/br>
    賓客一靜,都看向堂中,朱嬤嬤含著眼淚笑向兄弟點頭,程舅舅這才在正上的太師椅上坐下。

    朱繡不用喜娘攙扶,自己走到蒲團上,一拜三叩,再拜三叩,三拜三叩,行的竟是三拜九叩的最敬禮。

    最后一叩首,程舅舅實在忍不得,忙起身扶起朱繡:“好孩子,好孩子!”竟是想好的誡告之詞都不記得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嫁女也是一樣,兩家的喜娘十分老道來事兒,熱熱鬧鬧的好話一串一串的。拜別高堂,重抱寶瓶,新娘子終要出娘家門檻了。

    朱繡親兄弟、堂兄弟一概皆無,新娘子出門要腳不沾娘家地,此等情況,該是請個健壯的喜婆把新娘子背出去,送到喜轎中。

    程舅舅卻不愿意,叫人用大紅的猩猩氈做出來紅毯,請來的喜娃娃從程家正廳門檻處,一亭一亭的展開紅氈卷兒,朱繡穩穩踏在紅氈上,她一行走,毯子在前頭一行展開。朱繡穩穩當當的踏出步子,龍鳳蓋頭墜著的紅珠穗兒輕輕隨步子擺動,廳中庭院里觀禮的賓客看著,無端的不敢大聲言語說笑,只覺莊重盛隆到極致。

    此時正是二月初六,天公作美,朱繡方踏出門檻兒,絨絨的新雪就大片大片的合著紅梅花瓣兒飄舞下來,雪花雖大,卻不密,悠悠揚揚,所有人眼中,只剩下在白雪紅梅中緩緩前行的大紅身影。

    湛冬身著喜袍,越發襯地長身玉面,他身邊鄧繼笑的比新郎官還歡實,嘰里咕嚕的同一眾接親的年輕小伙子不知道說什么。湛冬先前還偶然應兩句,待朱繡的身影從照壁后轉出,就直直的看過去,多少年無余表情的臉上微微唇角。

    紅氈直到轎門口,剛剛好,朱繡抱著寶瓶,輕輕入轎。

    朱家親友燃起炮竹,將茶葉、米粒撒向轎頂,“起轎!”喜娘長音唱和。

    朱嬤嬤和程舅舅送出門來,聽見這聲,再也忍不得,兩姊弟眼淚皆是簌簌往下掉,親友們又是喜慶高興又是心酸,忙上來解勸。況且正午吉時,卻是女家的正席酒,還得朱嬤嬤姊弟張羅。

    湛家迎親的花轎極暖和,朱繡坐在轎中,半晌方慢慢平復下來,側耳聽外面絲竹樂聲,想要分辨行至何處。只是此時迎親,有條件的人家都是要覓出最遠最寬敞干凈的道路來的,要是能繞著城走一遭兒,才叫人樂道呢。都城忒大,繞城不能,但湛家還是規整出一條足能行一個多時辰的環路。湛冬雖已升遷至豐臺大營,可到底是五城兵出身,更做過指揮使,況且徐海如今接了他的位置,麾下五城兵早灑掃干凈街道,又來回打點了主街附近的住家商戶,保準不會遇到出喪的晦事,還有相熟的同袍兄弟在街市口守衛,更不必擔憂被人沖撞。

    喜娘媒婆并迎親的湛家人,一面走一面往看花轎的人堆里撒糖果子,撒紅繩穿的大錢,引得街上百姓皆大聲叫好。有拱手賀喜的,有道萬福的,還有追著花轎的小娃兒,只要聽到說得好的吉祥話,迎親隊伍就會著意拋幾個小荷包,這小荷包里放著的是六枚大錢并六個紅剪紙,惹得越發熱鬧起來。

    “這是誰家的?會做人,夠熱鬧!排場也不小?!?/br>
    “聽說是湛家,這湛家大爺甚是出息,原是咱們南城的兵馬司指揮使,如今又升了。他管著南城的時候,咱們過的多放心吶,就是大姑娘小媳婦上街去,也不怕被地痞流氓臊了皮,不說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卻也差不離多少。如今接任的這位聽說是湛大爺的把兄弟,做的也好,咱們南城的秩序比北城都好,東城西城只有羨慕的份,說起來,就是從這位湛大爺開始的……”

    問話的見接話的這位肚子里有點墨水,似乎又十分知內情,忙拱手見禮,笑道:“兄臺說這湛家娶親,可知娶得是誰家小姐?這迎親隊伍后頭跟著的是娘家人罷,看著手筆可也不小,方才拋的荷包我得了一個,里頭竟是一小盒朱程記的凍瘡膏!”

    “這朱程記的凍瘡膏子,就是沒凍瘡抹了也滋潤。我在北地行商,那地方的風刮起來跟刀子似的,往年護的再嚴實也不中用,不說手,就是臉上耳朵也總得裂幾個口子,那裂口在冷地方疼的厲害,在暖和屋里又癢的很,不知多受罪??勺源蛴辛诉@凍瘡膏子,老弟可是難得過一回好冬。這膏脂好用,這朱程記又賣的便宜,每日里還不到一個時辰就能被搶買光,偏他家不肯大宗的供貨,人人去了一次最多只賣給兩盒,老弟我家里人多,伙計們又多有犯瘡疾的,每回都難買夠數。更不用說當下,倒春寒的時候,更是難得能買著!這誰家嫁女兒,用這東西作喜賞,好大的手筆!”這問話的北地行商一說起凍瘡膏子,就滔滔不絕起來。

    接話的那位是街邊雜貨鋪子的老板,聞言忙作揖請道:“老兄不知底里,小弟卻知道些,天降瑞雪,不如到小弟店里一敘?”

    這行商抬眼打量一下門面,見三大間屋子,收拾的敞亮潔凈,柜上南北貨物規整的也甚是條理,心下一動,忙欣然應許。

    鋪老板叫活計上熱茶,兩人在窗邊坐下,一面看著外頭飄揚的雪花,一面品茶,那老板笑道:“朱程記的凍瘡膏子,老兄是識貨不識人吶。你道今日哪家的小姐出閣,可不正是他家的嘛。也難怪撒的喜禮是這個了。”

    行商奇道:“這朱程記是內務府皇商程家的買賣,不是說這位程老爺是個鰥夫無子女么,難不成傳言有誤?”

    鋪老板笑道:“老兄不是都中人氏罷?”

    行商拱手道:“直隸人氏,如今都中越發興旺,南北貨物皆聚與此,故而去歲才在這南城安下家來。”

    鋪老板點點頭,縷縷胡子笑道:“怪不得只知其一呢。好叫老兄知道,這皇商程老爺唯有一姐,這姊弟倆都是苦命人,程老爺長姐朱氏原還是宮中女官出身,后來不知是喪夫還是怎的,立了女戶的。這位朱氏膝下唯有一女,姊弟倆個愛若珍寶,此番出嫁的就是這位朱姑娘。至于那朱程記嘛,也是這姊弟兩個的生意,聽說是朱家的方子,程老爺著手買賣。這一根獨苗出閣,人家用自家鋪子的東西作賞,也是應有之理?!?/br>
    行商只咋舌道:“可真是想不到,這說起來,也能稱一句千傾地一根苗了。朱家程家偌大的家財,日后可如何呢?”

    鋪老板笑道:“這可不比咱們cao心,程老爺還年輕呢,日后如何且說不準呢。再有,就是真只這么一個女孩兒,叫女兒多生幾個,養于膝下,傳給孫輩的也是一樣。湛家仁義,他家如今也只得這位大公子一人呢,兩家根底地位都相配的很。況且老兄不知,如今都中這獨女的多著呢,皇商之中那桂花夏家也只一個女孩兒,還有梧桐巷章家,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多有獨女的……”

    那行商聽了,大笑道:“誰家若是能聘到這些人家的女孩兒,可不就是抬著一尊金娃娃入門嘛?!?/br>
    鋪老板呲溜呷一口茶,搖頭晃腦道:“可不是,昨日湛家曬嫁妝,塞得滿滿登登的六十四臺,什么八十八件金玉頭面首飾,妝蟒綢緞一百六十匹,四季衣裳一百二十件,上好的毛皮六十張,還有一水兒的黃花梨檀木的家具擺設,古董玩器,說起來這些都是小頭兒,前三臺才是大頭呢,北地的一個莊子,京郊的一個田莊一個花莊,南邊還有一處茶園一個絲園繡坊,都中、通州、直隸的旺鋪……就連朱程記,也有分例陪送給這位姑奶奶了,這真真是把半數家底都陪送了?!?/br>
    聽得那行商瞪大了雙眼,驚呼連連,鋪老板搖頭晃腦,談興正足。

    日近黃昏,花轎吹吹打打,踏著一路吉祥恭賀聲中,終于在湛府門前停下。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嘻嘻的伸出小手輕拉朱繡的衣袖,如是三下,喜娘方伸手扶她出轎。

    另一位喜娘忙拿著紅球,一端綢帶遞與湛冬,另一頭要奉給新娘。

    喜娘才將綢帶遞去湛冬,就叫這位頗為嚴肅的新郎官兒竟俯身親手去接新娘。

    朱繡手中的寶瓶已被迎轎的小娘捧去給全福人,她微微起身,蓋頭下眼前就出現兩枝手掌,右側伸出的自然是喜娘,當中這只骨節分明的大手,順著手掌向上,正是大紅喜服的衣袖。

    朱繡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就把手輕放到當間兒這只頗給人安全感的大手上,方一接觸,朱繡才猛然回過神來,外頭突的響起迎親小伙們直上云霄的喝彩、拍巴掌聲,震的耳朵都一疼。

    湛冬看不清蓋頭下的小妻子是否紅了臉,只覺手中柔軟膩滑的小手似乎要抽回去,忙一把攥緊了,親自扶她出來,又不假他人,左手從喜娘手中接過另一端紅綢,輕輕放到朱繡手中。

    喜娘笑的合不攏嘴兒,也不打斷,只道:“吉時已到,請新人入喜堂。”

    朱繡暈暈乎乎的,由喜婆喜娘引著,行完了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的大禮,終于等來一聲“禮畢,退班,送入洞房!”的唱喝。

    前方金童玉女捧龍鳳花燭引行,湛冬牽紅球綢帶引朱繡進入洞房。男左女右坐定了,湛冬方從朱漆托盤上擎起如意稱,輕輕挑朱繡的蓋頭。

    “六兄,你倒是快挑呀!”洞房中皆是湛家女眷,說話是湛冬的小堂妹,小姑娘早等急了的,見湛冬擎著如意稱不動作,急得了不得。

    湛冬大堂嫂拍拍妹子,笑道:“別催你六哥,你瞧你六哥正穩心神呢。”

    旁邊不知是哪家的嫂子撲哧笑了,指著大堂嫂笑道:“可不是,都別催冬子。省的像老大那樣,羞的連稱都差點沒拿住,可把你們大嫂急的。”

    湛冬的手微微攥緊,只覺得素日揮刀千下都不會打顫的手如今竟承不住這喜稱,手心竟似有了汗意。

    到底勉強定一定神,輕輕一揮,紅蓋頭便飄落鋪上。

    “哇!”屋中一片驚呼,湛冬幾個堂妹擠上前,直拍手笑道:“六嫂好美!”

    湛冬幾乎看呆了,朱繡眉目微垂,見身前大長腿始終無動作,忍不住抬眼一看,正望進湛冬黑黝黝的眼睛里……

    湛冬如何被嫂子姊妹推出新房的,朱繡一概不知,她只覺兩頰熱的燙手,似乎要燒起來,心頭砰砰砰直跳。

    第85章 取字

    一夜好大雪。

    天光微亮, 雪映的窗上一片銀白。瓜瓞綿綿紅羅帳中,湛冬一手攬著小妻子,黝黑的眸子不轉睛的看著,嘴邊掛著些微笑意, 把清冷的面龐都襯地柔和起來。

    朱繡小嘴微張, 睡的正熟。她睡覺一貫老實, 自小也習慣和別人一床睡:少時與青錦依偎取暖;后來有了母親, 母女兩個有說不完的話,常常一塊起臥;再往后,與黛玉相熟后, 因黛玉體質偏寒, 又常摟著林meimei同榻而臥。如今身側躺著人, 朱繡不覺別扭, 反倒睡得更踏實香甜, 況且先前多是她為別人取暖, 這會兒被個大暖源包裹起來, 可不就好眠正酣么。

    春柳披著斗篷站在門外, 看看天光,急的了不得。偏偏新房中一絲動靜也無, 春柳不敢自專, 只得拿眼睛去看門口守夜的兩個老嬤嬤, 輕聲道:“嬤嬤怎么稱呼?您看這時候不早了?”

    兩個老嬤嬤柱子似的, 只是笑著朝春柳點點頭,春柳正待要再說話,身后傳過來一聲低笑, 春柳忙轉身,見是昨兒見過的一位管家mama, 忙福身問好。

    那mama悄聲笑道:“千萬別多禮,你是奶奶的丫頭,春柳吧?我夫家姓裘,跟在老爺身邊,你只叫我裘嫂子就成?!?/br>
    春柳忙笑道:“裘嫂子好,這已經卯時了,是不是該…?”該叫起床了。

    裘mama笑道:“咱們家人口簡單,且沒那么多規矩,在等一會子,大爺和奶奶自然就醒了。”

    春柳急道:“不是,不……!”這是你們不知道我們家姑娘在家向來是辰時起,如今她新嫁娘在婆家頭一日,若還是那時辰,豈不叫人笑話。

    春柳心里著急,殊不知裘mama心里也正納罕呢,以往大爺若住在家中,不過寅末,就該在前院練功了,如今可都晚了小半個時辰了。裘mama想著新婚燕爾,小夫妻耳鬢廝磨自是常理,也就不著意了,只同春柳站在廊下,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熟悉。

    帳幔里,朱繡似乎被攪了好夢,嘴里嘟噥一聲把臉向湛冬懷里埋了埋,又呼吸綿長,睡熟了。

    湛冬好笑的給她順順脖頸里的長發,果然朱繡睡得更舒服了,小嘴兒又微微張開,只差打起小呼嚕。

    春柳巴巴地站了半刻,里頭還是沒動靜,急的臉都紅了。正要不顧別的,直接去敲門兒,卻看見秋桂抱著姑娘那只大貍花貓過來,眼睛猛地一亮,悄悄向秋桂飛了個贊賞的眼神兒。

    “這是內管家裘嫂子,這是秋桂。”

    秋桂知意,忙笑著問好,又笑道:“奶奶養的貍奴,寶貝的很。這貓兩日沒見奶奶,方才醒了怎么都安撫不住,只得抱它過來了?!?/br>
    裘mama一見這大貍花就笑起來,前日朱家送嫁妝,這只大貓就神氣凜凜的蹲坐在第一臺朱漆箱上,不跑不鬧,跟著嫁妝一道抬進了府里來,可是個壓箱的大寶貝!

    裘mama正要去撫摩它,大貓卻從秋桂懷里一躍下來,在地上騰挪兩下,伸了伸懶腰,跳到門檻上,一面兒用爪墊兒拍門,一面嬌聲嬌氣的“喵嗚”“咪嗚”的叫喚。

    “哎唷,怎么教的呀,這寶貝竟然不撓門?!?/br>
    裘mama才笑問出聲,里頭就傳來朱繡迷迷糊糊地的聲音:“春柳,大貍餓了罷?你喂它吧……什么時候了?”

    春柳忙揚聲回道:“雞叫三遍,天亮了?!薄懊?,奶奶!”把卯正說的極清楚。

    朱繡昨兒累狠了,迷迷蒙蒙的只想睡覺,這會兒聽見春柳的話,還兀自閉著眼疑惑,卯正才六點罷,急什么呢,還有奶奶,誰家奶奶……奶奶!

    噌的睜眼要起身,才一動作身上就酸疼的很?!八弧敝炖C才嚇醒了,就發現自己囫圇個兒都窩在湛冬懷里,這一翻騰,不僅身上酸,頭皮也疼。兩個人的頭發散落了一床,朱繡幾綹長發被壓在了湛冬身下。

    兩相對視,朱繡臉撲通一下就紅到脖頸里。昨晚上結發、共飲合巹酒,然后折騰到半夜,直到累得迷糊過去,也不像此時這樣羞得慌呢。

    湛冬見她嬌羞似曇花,喉結輕輕一動,卻也不舍得難為她,只輕笑道:“醒了,起罷。”

    朱繡紅著臉點點頭,湛冬先起身,將朱繡扶坐起來,才自己掛起紅羅帳,從熏籠旁垂花柱上拿下兩人今日的衣裳,輕輕放在暖被上:“還好?”能自己穿么?

    什么還好?朱繡疑惑抬頭,見湛冬眼里分明露出‘疼的厲害嘛,能自己穿衣么’的意思,錦被下的腳指頭羞的蜷了蜷,生怕他真過來給自己穿,忙道:“好,還好。”

    湛冬就垂下黑眸,點頭輕笑:“還好……”

    話說的意味深長,倒叫朱繡羞過了頭,反倒清明起來了,怎么說都是見識過倭國大片的人,雖說兩輩子頭一回實踐,但輸人不能輸陣,做什么忸怩模樣。

    湛冬見小妻子板正了臉,略有些慢緩的穿起衣裳來,也自覺的到拔步床帳外。來日方長,日后有的是時機替小妻子整衣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