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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王的女人在線閱讀 - 第73節(jié)

第73節(jié)

    趙煥章只是被困在皇宮里一時(shí)沒法脫身。

    他運(yùn)籌帷幄多年,每一步都算的剛好,趙煥章手中的兵權(quán)比不過他,甚至他多年的心腹也還背叛了他。

    南方賑災(zāi)的十萬白銀不翼而飛,災(zāi)民怨氣沖天。

    漳州和秦州都是駐守的兩位大將軍,都已倒戈,只等一聲令下便直接能攻入皇城。

    況且趙煥章的母親李貴妃這么多年在朝中沒少得罪人,李家樹敵太多,想看他們倒下的老臣也不少。

    只等慶元帝一死,這天下誰得了先機(jī)便是誰的了。

    顧盼捏緊拳頭,眼眶發(fā)熱,“那你是要來殺了我的嗎?”

    無聲的沉默,像凌遲前的刀子。

    鐘硯沉沉的眼神毫不避諱打量著她整張臉,比起上次見面,她又胖了。

    氣色紅潤,唇瓣飽滿,咬緊牙關(guān)似乎很緊張,漂亮狹長的眼眸中閃著盈盈的水光,微微顫抖。

    她穿著一身緋色裙子,雖是張揚(yáng)的顏色,看上去卻比從前柔和。

    她變了,鐘硯卻又說不出她到底哪里變了。

    來之前,鐘硯是真的對(duì)她起了強(qiáng)烈的殺心,可真正見到她,濃烈的殺意猶如潮水退去,很快就消失了。

    他得承認(rèn),他有點(diǎn)舍不得顧盼就這么死了。

    嗤的笑了一聲,鐘硯也很明白,他是萬萬都容不下顧盼肚子里這個(gè)孽種的,光是看著就很礙眼,若是真的出生了,他可能想都不想直接就給掐死了。

    快要兩年的時(shí)間里,顧盼偶爾想起鐘硯,都會(huì)發(fā)誓哪怕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面,她就是死也都不會(huì)開口求饒一個(gè)字。

    真正面臨這樣的場景,她還是做不到不求饒。

    不聽話的眼淚順著眼尾嘩嘩的往下落,她咬字極為緩慢,“鐘硯,孩子是無辜的,你就算真的想要我的命,也等我把這個(gè)孩子生下來,行不行?”

    她的語氣婉轉(zhuǎn)卑微,在祈求他。

    鐘硯擰著眉尖,失神望著女人臉上濕潤的淚痕,哭的不是他,傷心絕望的也不是他,可是他胸口那股沉悶的、沒法呼吸透氣的、難以忽略的鈍痛,一下比一下深刻。

    沉寂良久,鐘硯看著她的眉眼說道:“我不殺你。”

    顧盼怔了怔,只聽他繼續(xù)往下說:“但是我容不下這個(gè)孩子。”

    顧盼緊緊咬著牙齒,鐘硯往前走了兩步,定定望著她漆黑的眼珠,一字一頓,又說了一遍:“窈窈,我容不下這個(gè)孩子。”

    這個(gè)回答她并不意外,鐘硯就是這么個(gè)強(qiáng)勢扭曲的男人。

    她渾身都在發(fā)抖,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的磕碰,深夜里的寒風(fēng)迎面朝她襲來,她卻似乎感覺不到冷,身體已然沒了知覺。

    太子府外的火光更甚起來,寂靜的夜里一聲聲由遠(yuǎn)及近的馬蹄聲,傳了進(jìn)來。

    如今趙煥章還能用的上只有部分禁衛(wèi)軍,從宣武門殺出一條血路硬闖出宮,馬不停蹄往太子府趕。

    他的手腕被冷箭傷了一下,胳膊上被劃出一個(gè)大口子,傷口血rou模糊,他都來不及處理,拉緊韁繩,拼命的要趕回去。

    他何嘗不知自己大勢已去。

    李貴妃甚至已經(jīng)給他安排好了后路,讓他從宮中密道悄然出逃,卻被趙煥章一口拒絕了,態(tài)度強(qiáng)硬要往回趕。

    李貴妃攔不住他,眼睜睜看著兒子去送死。

    顧盼循聲望去,看見趙煥章的瞬間,忽然就笑了。

    趙煥章也跟著她一起笑,手臂上的傷口滲著血,他渾然不覺得疼,眉眼柔和望著顧盼,有些抱歉,“對(duì)不起,答應(yīng)給你帶的花忘記拿上了。”

    顧盼吸了吸鼻子,“你不該回來的。”

    原來被人愛著的感覺是這樣的。

    被愛意包圍,無論何時(shí)都有人牽掛著你。

    忽然之間,顧盼覺得顧六小姐臨死之前大概也是沒有很多的遺憾。

    也許她也愛上了趙煥章,也許她還沒有那么愛他。

    趙煥章帶來的人完全不夠應(yīng)付鐘硯,成王敗寇,既然回來了,他就沒想著活著回去。

    他舍不得把顧盼獨(dú)自撇下。

    “阿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母親做過的事。”趙煥章繼續(xù)說:“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bào)仇就不要牽連無辜,窈窈也曾是真心愛過你的。”

    再怎么樣,鐘硯也不該輕賤她的愛。

    鐘硯的母親當(dāng)年被李貴妃陷害,刺激的慶元帝直接殺了她,還讓親兒子給看見了。

    明明也是帝王之子,卻早早被拋棄,丟到侯府,在折辱中長大,差點(diǎn)成了個(gè)殘廢。

    也難怪鐘硯的怨氣如此深重。

    矜貴謙和的太子殿下這輩子都沒有開口求過人,如今他看著鐘硯,溫聲道:“你放過她吧。”

    鐘硯冷笑,“我可真是惡心你這幅善良大方的樣子,”

    話音落地,兩個(gè)男人飛身而起,迎面打了起來。

    短兵相接,誰都沒有手下留情,招招致命。

    趙煥章眼底發(fā)了狠,這回也是拼了全力想要鐘硯的命,鐘硯的本事并不在他之下,起初二人打的勢均力敵。

    過了沒多久,趙煥章略顯頹勢,鐘硯隱隱占了上風(fēng),一掌拍中他的胸口。

    趙煥章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撐著劍柄堪堪站穩(wěn),沉寂了幾秒鐘,他們二人又繼續(xù)打了起來。

    鐘硯用了十成功力,眼中發(fā)紅,絕不會(huì)要給他留一絲一毫的活路。

    趙煥章身上的傷漸漸多了起來,應(yīng)付的很吃力,臉色慘白,眼神卻還堅(jiān)定銳利。

    眼看著鐘硯的劍尖對(duì)準(zhǔn)了趙煥章的胸口,劍身折射出一道白光,刺的顧盼眼睛酸疼。

    “不要!”她大叫一聲。

    鐘硯執(zhí)掌長劍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冷眸中閃過一絲寒光,而后毫不猶豫刺了進(jìn)去。

    鋒利的劍刃貫穿了趙煥章的胸口,涓涓不斷的血水順著他的傷口往外涌,他忍著劇痛,嘴角溢著鮮血,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顧盼著急忙慌撲上去,卻被旁人強(qiáng)硬的拉開拽回,那些人死死抓著她的胳膊不讓她靠近。

    她急的跺腳,眼淚花直冒,什么辦法都沒有,急的原地大哭了起來。

    趙煥章啞聲安慰她:“別哭。”

    顧盼哭的直打嗝。

    趙煥章受的這一劍傷及心脈,他的臉色慘白,腿腳漸軟,陡然半跪在地。

    他見顧盼哭的那么傷心,自己也好生難過。

    明明一直以來都只想看她笑,卻總是哄不好她。

    趙煥章的意識(shí)逐漸渙散,眼前模糊不清,他好像又看見了顧盼躲在花叢中間瞇眼大笑起來的模樣。

    她那么的漂亮,猶如日光燦爛,

    趙煥章費(fèi)了最后的力氣抬起眼瞼,哪怕說幾個(gè)字都?xì)獯跤酰麣庀⑻撊酰瑢?duì)顧盼微微笑了一下,沙啞著嗓子,“窈窈,你到底有沒有哪怕是一天喜歡過我啊?”

    他的聲音太輕了,顧盼只看得見他唇角一張一合,耳畔嗡嗡,聽不清他說了什么。

    她哽咽道:“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好不好?”

    趙煥章彎了彎眸,忽然又不想得到答案了,他改口同她說:“不要哭啦,多笑笑,好看。”

    他眼前昏黑,緩緩合上眼睛,往后仰了下去,轟然倒在地上,無聲無息,看不出死活。

    岑寂夜色中,鐘硯仿佛于暗/夜融為一體,精致冷白的五官朦朧不清,他的耳邊回蕩著顧盼凄慘的哭聲。

    鐘硯撫摸著自己的心口,空空蕩蕩好像被掏了個(gè)大窟窿,不是很舒坦。

    顧盼跪坐在地,遙遙望著不遠(yuǎn)處趙煥章的身體,眼圈紅的能滴出血。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好像失去了她所擁有的一切。

    鋪天蓋地的絕望淹沒了她,嗓子已經(jīng)哭啞了,坐都坐不穩(wěn)。

    過了很久很久。

    顧盼茫茫然的抬手擦干凈自己的眼淚,忽然覺得趙煥章肯定還有什么話沒有和她說。

    她太絕望了。

    心底最后一點(diǎn)僥幸,都被這不可改變的情節(jié)所泯滅。

    顧盼臉上染著的是趙煥章喉間濺出的鮮血,她也懶得去擦,抬起頭,巴掌大小的小臉,蒼白的面色都遮擋不住她驚心動(dòng)魄的美麗,她啞著喉嚨,淚流滿面猶如梨花帶雨說:“你連我一塊殺了吧。”

    她撐著掌心,踉踉蹌蹌爬起來,手指冰冰冷冷,指著自己的心口,“來,往這里捅,殺了我吧。”

    鐘硯覺得他心口疼的不太正常,支離破碎。

    淡然的眸光漸起猶疑,他到底怎么了呢?為什么會(huì)這么難受呢?

    顧盼一把握住劍刃,抵著自己心臟的位置,笑的花枝亂顫,“舍不得殺我?”

    她忽的用了力氣,差點(diǎn)就真的當(dāng)著他的面,將劍刃捅入心窩。

    鐘硯猛然間回神,冷冷把手里的劍奪了回來。

    顧盼不再笑了,望著男人的眼神極為冷淡,“怎么啦?你不會(huì)還想把我留在你身邊吧?”

    鐘硯僵硬了一瞬,他點(diǎn)點(diǎn)頭,吐字道:“對(duì)。”

    鐘硯要得到她,兩年的時(shí)間夠長了。

    他自以為戛然而止的喜歡,無關(guān)緊要的情愛,比他自以為的更深更遠(yuǎn)。

    可鐘硯此時(shí)并不知道姍姍來遲的愛意,半文不值。

    顧盼笑的停不下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她抬眸望著鐘硯,語調(diào)輕慢,“鐘硯,你說你容不下我的這個(gè)孩子。”

    “你如果逼我打了這個(gè)孩子,我就橫刀死在你面前。”

    “你要么就殺了我,要么就放了我。”

    “你自己選吧。”

    她決絕果斷,眼睛里對(duì)他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多余的情緒,也不想再費(fèi)力氣。

    鐘硯偏執(zhí)道:“別想著能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