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很顯然，女孩所在的家庭收入并不是那么豐厚, 以前可能還能勉強度日, 而自從女孩的父親隨著工友離開這個被灰霧籠罩的星球了無音訊后, 他們家的日子才真正難過起來。 “對不起米伽, ”穿綠衫的女人——西卡神情無奈的合上柜門, 沖著女孩道：“家里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我實在負擔不起你去上學的費用。” “......”雖然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可米伽還是難免失落一番。卡洛里特與外界接觸極少，拜天然環境所賜, 他們這群生活在卡洛里特上的人想要滿足基本需求都很困難。 卡洛里特自有人開始居住到現在也有好些年了，才終于在中心地區的美孚建立起了唯一一個學校。米伽本想著這次得到了皮彭的幫助，有了個入學名額—— 自家卻遠遠負擔不起入學的學費。 “唉。” 米伽坐在卡洛里特山上, 身側是灰色的芨芨草，她向后靠在冰冷的巖石上, 這樣就可以眺望遠處被灰霧縈繞的平原，芨芨草延伸著，漸漸地就看不見蹤跡了, 它們都被一種特殊的紅色取代。粗略看過去，仿佛整個平原陷入了一只怪物的口舌之中，若影若現。卡洛里特的人都知道，那里生長的紅色惡魔——丘磷擁有和硫酸一樣的腐蝕性，若赤腳踩入必當萬劫不復。 還是個幼兒的時候，村子里的人就告誡過每一個孩子不要前往丘磷平原玩耍，不單是因為那足以燒穿肌膚的丘磷，更是因為在平原深處居住著一群...... 米伽站了起來，將身上沾惹的芨芨草全部拍下去，又拾起一旁的弓箭小刀，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下走去。 “米伽。” 在路上，一個穿著亞麻長袍的年輕男孩叫住了她。 米伽差點愣在原地，要知道此情此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身后這個人了。 事實上，她壓根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姿態面對他。 告訴他自己無法履行約定了嗎？ 米伽在心底搖搖頭，她不愿意看到皮彭失落的樣子。 抱著這樣的想法，米伽當機立斷就想離開，可身后的皮彭卻不依不饒，他一把拉住了米伽的手臂，疑惑的問：“米伽，你背著弓簍要去干什么？” “去......去獵些皮草。”米伽低下了頭，聲音也跟飄著似的，壓根不像平常的模樣。 “哦這樣啊。”單純的皮彭壓根沒想多。 “你去的時候可千萬小心，”他道： “我爸爸說今早有好幾個不明物體落到丘磷平原那頭去了，還冒著煙呢。”皮彭難得嚴肅的說：“據說是從外頭闖進來的飛船，我估計又是哪個野蠻的種族誤入，村里已經就此事打算開會了。” “所以米伽，你要早些回來，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返回村子，知道了嗎？” “好。”米伽滿口答應。 皮彭放下心，說著說著又笑了：“那你mama同意你去上學了嗎？”這才是他這次搭話的最重要的問題。 少年擁有極其耐看的眉眼，一筆一劃描畫細膩，以至于米伽每次裝作不經意的回眸時，心里頭總帶著微微的竊喜。 米伽趕忙抬眼，幾乎是不等皮彭說完就道：“當然！” “我會去的。”她堅定至極，就像是在回答自己心里的那個苦悶的疑惑一樣。 “那上學的時候，我去你家門口等你啊！” 如果能夠跟皮彭一起上學，那該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可是。 米伽沖他揮揮手，獨自轉身繼續在泥濘的山路上行走著。 她壓根沒有錢支付上學的學費。 捏緊了手中的弓箭，如此這次能夠獵一頭那個東西的話......想必學費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來到山腳的分叉口，米伽看了一眼指路牌，心里想的是往平日里熟悉的山道走，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偏向了另外一條荒無人煙的小道。 “米伽對不起，我沒有錢支付你的學費......” 這是母親西卡的無可奈何，命運已經蹉跎這個女人太久了。 “不要去丘磷平原，早點回家。” 這是皮彭的好心勸告。 可是在米伽作出決定的最后一剎那，存在的話語卻是—— “開學那天，我在你家門口等你一起上學啊。” 于是，女孩纖細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其中一條山道上。 上頭的箭頭寫著： 【危險！禁止入內！】丘磷平原 —— “......” 米伽捏著小刀，身背弓箭，小心翼翼的走在一望無際的丘磷平原上。她現在處的地方仍有芨芨草生長，但數量已經不多了。紅色的惡魔漸漸露出了它的爪牙，尖銳的棱角無情豎立著，幾乎要刺穿她的鞋底。 終于，芨芨草的身影已經不見。等米伽發覺時，她已經被一片又一片鮮紅欲滴的丘磷所包圍，那尖端上異常艷麗的顏色，不知是它本身的色彩還是哪位可憐之人的鮮血所凝。 深吸一口氣，米伽告訴自己不要慌亂，冷靜的拿出背包里準備的特質靴子，一一穿上。這時一股妖風驟起，吹的米伽后背冷颼颼的，她裹緊了自己單薄的外套，又望見地平線的森林那邊有幾只擁有三條尾翼的灰色大/鳥舒展著身軀，從空中飛過。 米伽素來不是膽小的人，可乍一看到這幅恐怖的情景，她還是忍不住小聲尖叫了一下。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心態，米伽又往前走去。 再往前，就真的到達惡魔的所在地了。 村里人修建的帶刺籬笆映入眼簾，這是對米伽最后的警告。 女孩拿出剪子，義無反顧的剪斷荊棘，留出了足夠一人通過的洞。 米伽站在長滿丘磷的地上，終是忍住沒有回頭，朝未知的前往大步走去—— 矮矮小小的村落和她最喜愛的卡洛里特山，都已經被拋在腦后。 —— “咕咕......” 茂密的灌木叢中，一對伴侶似的灰鳥正在互相啄著羽毛，動作輕柔又充滿情誼。在它們不遠處用枯草堆積起來的巢xue中，幾顆白皙剔透的蛋正安靜的躺在其中，等待著有朝一日的破殼而出。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米伽躲在較遠的樹后，靜靜的打量著這一切。 她本想著還需要一點時間尋找卡洛里特灰鳥的巢xue，沒想到才走不到幾百米，就已經尋覓了一個。 沒錯，米伽這次的目的就是這種灰色的大/鳥的蛋。 卡洛里特灰鳥以兇悍著稱，它們的喙長而堅硬，輕輕一戳就可以打碎石頭；骨架極大，羽毛更是長而順滑幫助它們飛行；更別提那兩只鋒利的鳥爪，幾乎沒有獵物可以在它們身下存活。 可能是因為造物主知道卡洛里特灰鳥太過兇殘，便規定它們只能在丘磷生長的地域存活——這也就是為什么米伽的村子離這些灰鳥不算遠卻并沒有受到攻擊的原因——卡洛里特灰鳥不吃人類，以丘磷和一些小動物為食。 它們的蛋有極高的營養價值，在這貧瘠的卡洛里特地區算得上是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營養品了。不少有錢人家都愿意出高價購買一顆卡洛里特灰鳥蛋。 如果米伽能夠偷到一顆，她不光湊夠了學費，更是可以給家中的母親和meimei改善伙食。 但米伽不能掉以輕心。卡洛里特灰鳥雖然不食用人rou，這并不代表，它們不會攻擊任何一個進入它們領地的人類。 米伽來回走著，想找個最佳的地點觀察這對灰鳥，以及思考如何能夠拿到一顆灰鳥蛋。 她這一走，就花費了好幾個小時，附近的草叢都留下了她的足跡——這是一場耐心的對抗，就在米伽走到一處高地時，其中一只灰鳥決定暫時離開這里，出去覓食了。 好機會！ 等到那只灰鳥消失在視線范圍之內，米伽從包里掏出一顆光石，將它丟了出去。 這還是她從酒館里的大人那聽來的招數：灰鳥對光源十分敏感，也喜愛陽光，所以一顆亮閃閃的光石對它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吸引物了。 那只留下來看守的灰鳥果然中招，朝著光石低空飛了過去，翅膀扇動時發出呼呼的聲音。 米伽趁機趕忙跑下山坡，幾乎不停歇的抱起鳥巢中一顆蛋就往事先規劃好的路線跑去。 卡洛里特灰鳥只生活在丘磷所在的地方，一旦她逃離了丘磷平原，就算心有不甘，那群灰鳥也不會追擊她。 米伽幾乎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往外飛奔，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她的心是如此的焦急——此刻的米伽多么希望能看到一株小小的芨芨草，可是入目的仍只有紅到發亮的丘磷。 “嘎！！！” 光石只能吸引灰鳥很小一會兒的注意力，在發現那光亮的事物不過是一顆光石后，灰鳥立馬意識到自己領地中出現了問題。 它凌空而立，撲打著大到可以遮蔽一片區域的翅膀，一雙豎瞳憤怒的睜著，尖嘴中發出憤怒的鳴叫。 很快，米伽的身影就被灰鳥所捕捉。幾乎就在一瞬間，大/鳥的身影已經從茂密的樹林中飛出，如同一支箭矢一般，快速的追擊米伽。 米伽壓根不敢回頭，只能沒命的靠雙腳跑著。恍恍惚惚間，她似乎都已經可以感受到灰鳥劇烈的鼻息噴灑在她的頭發上。 “呀！” 腳下一個不慎，米伽被一塊丘磷絆倒，尖銳的生物在她的褲子上劃出一道撕裂性的口子——好在沒有傷及皮rou。 她順著斜坡翻滾而下，其中有無數的藤蔓想要接住她可沒能成功，樹葉翻飛之間，米伽的身影迅速下落，即使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她也沒有放棄那顆好不容易得來的鳥蛋。 眼見著偷蛋賊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見，灰鳥呼嘯著就沖著那陡坡而去。 米伽心里惶惶然的想： 她就要死在這兒了嗎？ “砰！” 她觸底了！ 被一簇柔軟的灌木所接住。 米伽來不及查看身上的傷口，掙扎著就要往隱蔽的地跑。 她的體力已經要透支，可是米伽仿佛不知倦的，懷抱著鳥蛋，想要尋找芨芨草的蹤影。 “嘎！！！” 熟悉丘磷平原的灰鳥顯然比她更具優勢，滾下斜坡這一插曲并沒有給米伽爭取太多時間。 能夠一口咬碎石頭的卡洛里特灰鳥—— 已經不遠了。 這些難纏的藤蔓不能阻擋灰鳥太久。 “啪嗒。” 體力的缺失讓米伽跌坐在地上。 她大口的喘息著，面無表情，似乎已經望見了死神來臨的模樣。 可是當她無意間轉頭的時候，原本失去光澤的眼睛都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