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元徵坐直身子,“你怎么知道?” “猜的。” 陳錦沒有說謊,這僅僅是一種直覺,殺手的直覺。 只是她還沒有弄明白,慕云陰這樣做的道理,若說他們有什么交集,不過是鹽田那一次。記憶中的慕云陰是滿懷抱負的青年將軍,原不該絞進這渾濁的局勢中來,只是……他身邊那個假扮“碧玉”的女子,卻讓陳錦十分在意。總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覺,一時卻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見過。 朝廷局勢元徵并不打算跟她說。 他并不覺得陳錦是那種經不起驚嚇的人,只是私心里,他不愿她淌這渾水。 她生來便該安于堂前,看書、品茶、舞劍、折梅。 “姑娘平日里看什么書?”元徵叉開了話題。 陳錦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閑文地志。” 元徵哦了一聲,俊美的臉上瞧不出太多情緒,但眼睛里盛了笑,直直的望著陳錦,“若有機會,你可以去江南。” 陳錦看著他,婉爾一笑,“都說江南人杰地靈,出的皆是才子佳人。才子我是沒有遇見過,佳人卻是有的。”說完也不錯眼,只定定看著眼前的青年。 元徵這才發現自己被調戲了…… 被調戲的反倒比那個調戲人的還要羞赧,索性把臉埋在雙臂間,只有幾絲笑聲自衣料間漏泄出來。陳錦不由一笑,看著他烏黑的發頂,突然道:“元徵,你為何要來京城?” 元徵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眼底有些驚訝,“我以為你知道。” 陳錦說:“我們雖見過兩次,但那僅僅只是見過而已。” “說得也是,但是你知道我那么多秘密,就連錦扣也給了你,我以為已經沒有你不知道的事了。”元徵把頭枕在手臂上,歪頭看了她半晌,爾后道:“我自江南來。” 陳錦看著他,自動忽略了他前面那句話,只道:“江南那樣的一個好地方,你怎么舍得?” 元徵說:“有舍才有得。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一語雙關。 陳錦不大想去猜測他的意思,也覺沒有必要去猜。她只是看見他的笑,漂亮純粹,極富感染力,讓她覺得,這樣的一個人真的不太適合去爭奪皇位,即使他也并不想要那個皇位。但是他想踏入這條湍急的河流,那么,總有一天會被水打濕了鞋子。 多可惜。 “有機會去江南,一定要找我,我帶你游揚州。”元徵說道,臉上七分笑意。 陳錦未接話,復端起茶盞來輕呡一口。 空氣一時寧靜下來,沒人說話。 元徵懶懶的坐直身子,又仰靠在了椅背上,他這樣一個皇族的太子,又從小養在江南若水那樣的家族里,一言一行該是穩重深沉,但是眼前這個青年,耍起賴時竟也毫無違和感。 陳錦見過的是像元修那樣喜怒不形于色,元昀那般溫潤如玉,慕云陰的豪氣干云,所以元徵身上這種亦正亦邪的氣質讓陳錦覺得奇怪、不解,還有深深的好奇。 她看著他,不帶任何前塵往事的偏見,只覺得眼前這青年是這樣的明媚、干凈。即使后來脫下了這副笑靨明麗的模樣,那長身玉立揮劍斬將的樣子依舊讓人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鄙陋,只覺得這原本也是他該有的模樣。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同桌而食 又過了一陣兒,音夏過來說到午飯時辰了。 陳錦原是要去老太太那兒用飯的,只是現在元徵賴在這里不走,也不能明著趕他,遂對音夏道:“就在院子里用吧。” 音夏看著自家姑娘,再看看不動如山的元徵,應了聲是,下去了。 這佛寺的齋菜雖沒有油星子,吃了幾頓后竟也習慣了,況且陳錦原不是那般挑嘴的人,能吃得下去就行了。 用飯間隙,元徵見她一著一飲吃得自在,不由笑道:“好吃嗎?” 陳錦抬起頭,看著他,“公子吃不慣?” “這飯菜雖說少油少鹽,但偶爾吃吃還是不錯的。”元徵說罷,舉起筷子夾了一簇青菜。這青菜自然是寺里自種的,吃起來格外香甜些。 兩人對坐而食,遠遠看來竟說不出的和諧。 音夏和瑞兒在不遠處的廊下咬耳根,瑞兒說:“四公子長得真好看。” 音夏笑道:“我看你這魂兒都快給四公子勾走了。” 瑞兒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音夏jiejie,你又笑話我。” 聞言,音夏不笑她了,只看著那邊小圓桌邊坐著的兩個人。這位四太子看著很是風流瀟灑,本以為又是一個被慣養壞了的公子哥兒,沒料到這寺里的粗茶淡飯他吃起來倒也很自在。這在見慣了等級制度帶來的種種限制的音夏看來,實在是太難得了。 只是這四太子光天化日下與姑娘同桌而食,若被旁人見了,會不會說出什么難聽的話? 想到這里,音夏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卻又不敢上前打擾,只能干著急。 瑞兒想不到那么遠,在邊上問:“這山上那么多姑娘,四公子怎么就偏偏來看咱們姑娘了?莫非……”后面的話沒說完,便被音夏低斥道:“這種事不得胡說!” 瑞兒被她一嚇,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瑞兒記住了。” 這種事,豈止是不能說,若是被有心人拿捏住了,姑娘一輩子的清譽都毀了。未出閣的姑娘私會男子,就像那個假碧玉說的那樣,到時候這事真的被人知道了,姑娘的名節只怕不保,恐怕這輩子都別想嫁出去了。 一個女子嫁不出去,比她嫁了人生不出孩子更可怕。 音夏其實跟瑞兒一樣鬧不明白這位四太子,但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在她們眼里姑娘是最好的姑娘,但是,對方畢竟是皇親貴胄,即使為人再不濟,還有太子這層光環罩著,陳府與之相比,不知差了幾千里光景。 但是姑娘也太豁達了些。 她似乎并不擔心這些,也不在意,所以只有她們這些做丫頭的多cao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