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連陳嘉聽了都暗自搖頭,心想這陳淑真是蠢得無藥可救了,果真聽了萬姨娘的囑咐,一句話也不替陳淑說了。 “既然如此,”陳錦起身走到陳夫人身邊,將她虛扶起來,對上位的老太太道:“便讓大夫來當場驗視,以證孫女清白。” “錦兒……”陳夫人想阻止,卻見陳錦對她暗暗搖頭,嘴角邊上透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陳夫人心里一怔,一種怪異之感油然而生。 “鐘大夫是錦兒的專治大夫,不如便讓鐘大夫過來吧,若是真有個什么事,也好料理。”葉姨娘提議道。 老太太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命紅珠去請。 正文 第十二章辜負的代價 一時紅珠回來,后頭跟著鐘大夫并其小童。 鐘大夫先給老太太請了平安脈,也一并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鐘大夫是知道陳錦為這手吃了多大的苦頭的,當下便道:“貴府家事老夫本不便多言,只是如今二娘子這手正在療養的關鍵時期,若是貿然拆掉布條,只怕以后會落下病根兒的。” 老太太及兩位夫人還未說話,只聽陳淑嬌蠻道:“讓你拆你拆就是了,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么。” 鐘大夫也不理她,只看著陳錦,陳錦知他意思,只輕聲道:“錦兒先謝過鐘大夫關心。只是今日之情勢讓錦兒不得不如此做,鐘大夫只管動手吧。” 這至古以來,但凡有些家業的族里,都有些勞什子的肟糟事,鐘大夫活了大半輩子,也算是見得多了,此刻也只能嘆息一聲,命小童開了箱子,取出物什開始拆陳錦的十指上的布條。 外頭的布條白凈如新,越往里拆,血色越濃,最里面一層布條早已被血水浸染成了紅色。 原先用以固定的夾板緊密貼在皮膚上,細看手指上的rou皮似乎都被小刀一刀刀刮過一般,深可見骨。 雖知陳錦的手傷得厲害,昨日陳淑走后更是舊傷加上新傷,但眼前這等慘狀直撞到視線里時,陳夫人才知竟是這樣的光景。她是書香門第出身,明事理懂分寸,大房和二房雖不睦已久,但表面的和氣還是需要維持的,但是此刻,陳夫人卻不愿想那許多,當下便想命人將陳淑暴打一頓! 陳錦的手在鐘大夫手上,眼睛卻望著陳夫人,見陳夫人臉上閃過一抹絕決之色,她便明了陳夫人的心意。 只得以眼色支會音夏,音夏眼眶里也包了一眼淚水,見姑娘給她遞眼色,只得走到夫人身后,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陳夫人心子疼得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也只能暫且忍著。 幾位姨娘乍見這血腥場面,均以手帕掩面,不敢直視。 老太太倒是傾身看了,待到看到露在外面的指骨時,嚇得直喘氣,紅珠與碧玉兩個忙扶背順氣,待老太太緩過來一些了,當即大呼道:“鐘大夫快別拆了,趕緊上藥包好。”又回頭對紅珠說,“去拿宮里賜的貢藥給鐘大夫,一并用了。” 紅珠依言去了。 陳淑呆呆的看著陳錦的手指頭,皮rou俱在,但慘不忍睹。 這是怎么回事?昨日她明明用力按過,陳錦面無痛色,甚至連異常都沒有,她以為陳錦的手早就好了,所以才敢在祖母面前這樣篤定,為什么…… 陳錦低垂著頭,這疼痛當真像刀割在身上一般,非常人可以忍受。她已疼得滿額滿身汗,卻始終未曾吭過聲,眼神近乎冷然的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陳錦的手。 這個嬌滴滴的二娘子,前世死時是否也這樣痛苦過?苦于毒酒發作時的疼,還是曾經耳鬢廝磨轉眼成空的絕望? 她前世喜歡元修,從他還是個孤獨倔強的少年時開始,一直喜歡到他君臨天下受萬民朝拜。 她是他最虔誠的信徒。 所以她從不恨他,也從不恨他身邊的女人們。 她知道那些女人對元修來說都是朝露前盛開的花,嬌艷欲滴,卻只能存活極短的時間。她一直在等,等元修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她的信念超乎常人,這一等,便等了十年。 在等待的這個過程中,元修傾盡所能的用了她身上一切能用的東西。 執著、信仰、深情乃至性命。 終于,她也成了那些朝露前的女人中的其中一個,只是她存活的時間較久一些,對元修的價值更大一些。 想起那些過往,指上的疼倒不覺得疼了。 時間是良藥,也是毒藥。 能把情深熬成悔,能把多情磨作傷。 元修,縱然此世非彼世,但你依舊是那個曾經負我的男人,既然負我,便要付得起負我的代價! 鐘大夫手腳麻利的上藥包扎,見陳錦未曾呼過痛,心里對這小姑娘更是青眼相看。末了對屋里眾人說道:“二娘子這手可真得將就了,若再這樣折騰一回,就真的保不住了。” 老太太忙應道:“鐘大夫的醫術咱們府里是信得過的,以后還得勞煩鐘大夫多多照應。” 鐘大夫朝老太太拱手謙讓,老太太命吳嬤嬤給了豐厚的診金并親自送了出去。 屋里留下的幾個人心神各異。 老太太坐在榻上,臉色陰沉欲滴,聲音也不復往日的和氣慈祥,對莫氏道:“老大媳婦,把女兒帶回去好好教養,若沒教出個名堂來,也不必再來向我請安了。” 莫氏心知這是把帳全部算在自己頭上了,當下也只能忍著,答應道:“媳婦管教無方,給老太太添麻煩了,媳婦帶回去自會好好責罰,請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向來注重在小輩面前的慈悲柔善,平日里生怕小輩說他不好,此刻終是冷笑一聲,苛刻了一句:“我這老婆子放不放心倒是其次,如今女兒還在身邊都不好好管教,難不成等到他日嫁作人婦,別人來替你教?” 這話何其有分量。 如今老太太健在,丫頭們的婚事八成都由老太太來定,如今她既說了這樣的話,若陳淑再不好好的,難保將來會說上一個什么樣的人家。 莫氏及萬姨娘并可以說是異常慌張驚恐的俯跪在地,陳淑及陳嘉與跟著跪下。莫氏把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含著哭腔道:“媳婦知錯了,萬望老太太慈悲,容我帶淑兒回去好生教養,給我一個折罪的機會。” 陳淑早已嚇呆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老太太也不再說話,只厭乏地擺了擺手。 莫氏忙帶著陳淑及萬姨娘母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