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試鏡現場，如程勇所說，人數真的極少，包括袁俏只有五個人在，其中還有熟臉，是同個公司的女演員，劉昕鑫。

    在劉昕鑫身邊的則是她的經紀人戚蘭。

    以瀟看到對方，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戚蘭則是直接白了她一眼，顯然還記著同學會的仇。

    以瀟不甚在意，款款落座后，便拿起劇本繼續跟袁俏講起細節來。

    *

    “沈導，這邊走。”一行人走出電梯，其中一個男人在前頭帶著路，話中帶著恭敬。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男人淡淡嗯了聲：“試鏡地點為什么臨時換了。”

    “是這樣，沈導，您之前特意要求的布景在昨晚臨時出了問題，這邊是我們做的二手準備，除了場地小一點，其他的什么都布置好了。”

    沈終意斂眼，臉上寫明了不滿意，看得負責人心里猛捏了一把汗。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沈終意已經大致了解國內影視界的情況了。

    演員的片酬是布景服裝費用的許多倍，多出來的錢片方寧愿買票房買收視也不愿意砸在特效上。主角只挑人氣高的，再往下便是投資商的角色爭奪戰。

    長此以往，怎么可能做出好電影。

    所以他回國后拒絕了所有公司的接洽，索性自己投資并親自挑劇本，定下了往后半年多的日程。

    負責人還在忙不迭地道歉和說明情況，沈終意走了兩步，忽而停了下來。

    他稍稍側目，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女人素顏朝天，鼻子小巧□□，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戴著耳機正在專心看著腿上的手機，身邊沒有其他人在。

    手機里播放著一部美國電影，是這兩年口碑極佳的懸疑片，沈終意只需看一下場景，就知道耳機里播放的是什么臺詞。

    身邊的人跟著他停了下來，負責人茫然道：“沈導，怎么了？”

    他收回視線，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便繼續往前：“沒事。”

    以瀟由始至終都低著頭，她做事情一向專注，壓根沒注意到這幾道熱烈的視線。

    戚蘭倒是發現了他，她快速起身，手剛抬起來做了個打招呼的姿勢：“嗨……”

    沈終意卻壓根不搭理她，繼續聽著身邊人的工作報告，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路過戚蘭身邊時，甚至還帶起了一陣涼風。

    戚蘭的手僵在半空，表情極其不好看，許久之后才緩過神來坐回原位。

    直到到達試鏡室，他才停下腳步，問身邊的人：“剛剛我們路過的舞臺，也在試鏡？”

    “啊？好像是。”布景負責人道，“我記得好像是一部校園片，叫什么……《急速心跳》？”

    沈終意點頭，算是聽見了。

    待負責人離開后，他抬手招來助理。

    “找一份《急速心跳》試鏡名單過來。順便，查一下試鏡結果。”

    第7章

    試鏡的情況，以瀟因為沒能進入內場所以并不清楚，但從袁俏的話里知道，試鏡進行得還算順利，她是被提問最多的那一位。

    以瀟便半放下心來，兩人一起去吃了頓飯。

    吃飯時，她收到了程勇的微信。

    程勇：袁俏表現得還不錯，我們這邊挺滿意的……你吃飯了嗎？

    “在跟誰聊微信呢。”袁俏隨口問了句。

    “程勇。”

    “啊？說到他，我還在試鏡現場看到他了，嚇了我一跳。”袁俏說著說著，頓了頓，“這試鏡機會是通過他拿到的？”

    “嗯。”以瀟面色如常，回復完微信后，還讓服務員給她添了份辣椒。

    袁俏吸了吸鼻子：“瀟瀟，我太感動了，你居然為了我去出賣色相。”

    “我哪出賣色相了？”以瀟道，“你和他也是同學。”

    “那不一樣，我在他心中就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以瀟：“閉嘴。”

    試鏡過去的頭一周，袁俏臉上總是掛著笑，就連健身的時候都不喊累了。

    進入第二周后，她的笑容開始漸漸消失。

    她們也不是頭一回去試鏡，這種試鏡消息來得都很快，一般當周就能收到回復，如果長時間沒動靜，要么就是大制作需要多方考量，要么……就是被刷下來了。

    《急速心跳》是個校園劇，談不上什么大制作，試鏡的人還特別少，到這個時間都沒有消息，就已經是一個壞消息了。

    周五，以瀟去了趟公司，剛停好車就看到一行人從公司走了出來，其中有兩位她認識，是當時試鏡現場的幾位負責人之一。

    而戚蘭就站在他們身邊，正笑著不知在說些什么。

    直到她抬頭，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以瀟。

    “其實我也挺意外的，畢竟昕鑫試鏡出來的時候還朝我哭了半天，說自己沒有表現好呢。”戚蘭掩嘴輕笑，音量微微上提，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以瀟聽見，“好在你們愿意給她這個機會，她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以瀟攥著手機的手輕輕頓了頓，轉身走進公司，并未泄露任何情緒。

    戚蘭哪那么容易放過她，她剛跟姚總監打完招呼出來，就看到對方正站在門外抱腰等著。

    “你今天怎么有空來公司了？”戚蘭笑問。

    以瀟把臉側的碎發撩撥到耳側，語氣淡然：“有些公事。”

    戚蘭道：“這樣……我都忘了，袁俏上部劇殺青了，你最近應該挺閑的。不像我，昕鑫剛簽完約，她入行時間不長，我還得跟著照顧著，估計得忙昏頭。”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對了，這次落選不會給袁俏打擊太大吧？上次試鏡出來時我看她挺高興的……”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以瀟停下腳步，轉過身，淡笑道，“之前我看你喝得挺多的，還好嗎？”

    戚蘭的笑容立刻斂了下來：“還好，就是宿醉。”

    “我這有幾張同學聚會時拍的照片，忘記發給你們了。”以瀟道，“等我回去了發在班群上，大家存著也好做個紀念。”

    成功把戚蘭打發走，以瀟出了公司，發動車子，并未急著離開。

    手機叮了一聲。

    程勇：瀟瀟，不好意思啊，老板那邊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插了手，指明要劉昕鑫來演。

    以瀟：沒事，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發完這條信息，她把手機隨手丟到副駕駛座上，剛要踩下油門，身側的車窗忽然被人敲響。

    她下意識一瞥，當即就愣住了。

    外面站著的男人穿著一身西裝，頭發像是剛剪過，短得干凈利落。

    一般人基本駕馭不住這種發型，但沈終意顯然不是，這發型甚至把他的五官襯得更加立體有棱角，就連全數露出的耳朵都是帥的。

    她很快回過神來，擰眉落下車窗：“……你怎么在這？”

    沈終意道：“開門。”

    以瀟道：“不好意思，不順路。”

    “我有工作跟你談。”沈終意并不生氣，語氣如常，“現在順路嗎？”

    看著自己老板上了面前的路虎，后面車子里的兩個助理開始竊竊私語。

    “今天中午不是有個飯局嗎？沈導怎么忽然就下車了。”

    “不知道……不過我們真要在這家公司選角？這公司跟其他那些有意向跟我們合作的公司比起來，差得也太遠了吧？”

    “你是在質疑沈導的判斷？”

    “不不不……”

    ——

    以瀟在開車走人和為工作折腰這兩個選項中選了后者，費時兩秒鐘。

    “這劇本，你拿回去看看。”沈終意把手中的文件放到置物箱的上方。

    以瀟想說的話被堵了回去，當即就要拿起來看。

    沈終意手背一抬，剛好擋住她的手：“回去再看，好好開車。”

    兩人相觸的地方像是有一道小小電流，不傷及性命，卻能讓人微微發麻，由掌心到心臟。

    以瀟只被電了一瞬便把手收了回來。

    為了掩飾一時的失神，她把額前的碎發往后一撩，兩手松松垮垮地架在方向盤上，沒有看他：“……你要去哪？”

    “星洋酒店。”

    以瀟掛了檔，踩下油門便走。

    跟沈終意獨處在一個封閉空間著實讓她不自在，總有種坐立難安的意味。

    這些不舒服被她發泄在了油門上。

    “開慢點。”沈終意道，“想跟我同歸于盡？”

    “……”

    她松開油門，沒好氣道，“不想。”

    她說完，隨手開了音響。

    里面原本放著的cd被袁俏拿去放自己車上了，所以剛打開時，系統自動切進了某個電臺。

    “來自滿陽市，尾號為3318的女士向我們電臺點了一首《好久不見》，并留言道：我今天和分開兩年的前男友見面了，往日甜蜜的點點滴滴涌現在我的心頭……”

    以瀟一個激靈，抬手就把音響關了，并在心里掂量著回去該把袁俏清蒸還是紅燒。

    沈終意忽而輕笑一聲：“還給我點歌……這么有儀式感？”

    “你想多了。”以瀟轉動方向盤，“如果是我，只會給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