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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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林正在把手機模式由震動轉為靜音,聽了姜錦年的話,他動作一頓,笑道:“哪有什么客觀不客觀,只要是猜測,都是主觀。不過,你要是參加了賭.局,最好買一注脫歐,穩贏。” 他這幅篤定的樣子,特別讓人心里不爽。 姜錦年嗤笑道:“不可能的?!?/br> 她盯著他,隨口放話:“要是被你說中了,我跟你姓?!?/br> 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從窗戶投入室內的月色。水池里波光蕩漾,他在昏暗的視野中低頭,喚她:“傅錦年小姐?!?/br> 他念了兩遍,似在斟酌:“傅錦年,傅錦年。好不好聽?” 這名字如同一個不得了的魔咒,致使姜錦年心跳加快,根本沒辦法再以豎毛刺猬的惡劣態度對待他。她聯想起古時候的姑娘們嫁了人,都得跟隨丈夫的姓氏,忽覺剛才的玩笑輕浮得過了頭,雖然她本來并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她連忙圓場道:“結果還沒出呢,你就這么有把握嗎?” “沒把握,”他回答,“我只是特別相信自己的預測,無論對錯?!?/br> 姜錦年道:“你真是適合做投資?!?/br> 傅承林又笑了:“彼此彼此?!?/br> 姜錦年扯動嘴角,干巴巴道:“我比你差得遠了。” 傅承林擺手:“你還行,不算特別差,不然我當年不會找你組隊。你就是有點兒……”他抬起右手,正要拍上她的肩膀,又停滯在了半空,最后打了個微妙的響指:“缺乏信念?!?/br> 這種善意的批評并不是不能接受。 姜錦年說不清她為什么會有失落感。 她回想他剛剛說過的每一句話。然后,她尋了個理由吹毛求疵:“你相信你的預測結果,但你不能保證它是對的,既然這樣,你還讓我在賭.局里下注,買脫歐成功……萬一你猜錯了怎么辦,你會讓我虧本的?!?/br> 傅承林低聲應道:“你虧多少,我賠雙倍?!?/br> 姜錦年站起來,懶洋洋道:“瞎嘚瑟什么,誰要你的錢?!?/br> 她還穿著七厘米高跟鞋,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每走一步路,都有簌簌聲響。 兩人沉默的間隙里,傅承林來到了她的身后。他記起自己的最初目的,喊住她:“姜錦年,你的項鏈在我這兒?!?/br> 姜錦年回頭望他。 她原本以為,那條丟在他家里的項鏈,要么被他扔了,要么被他甩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里。當初她送給他的那首情詩,不是也落得一個滾進垃圾桶的下場嗎? 她呆立在原地,不懂前后差別的原因。很快,她有了一個不愿細究的猜想,她默認那一切的不公平都是約定俗成的人之常情。 傅承林等著她伸出手來接項鏈,可她一動不動,背影僵硬。 他暗忖:這是什么意思? 項鏈掛在他的指尖,銀光閃耀,精致秀麗。 他站得離她更近,打開項鏈的暗扣,微一低頭,親手將項鏈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室內光線陰晦,他靜止于黑暗的邊緣,看不清那個扣子有沒有合上。 于是,他仔細研究了片刻。 他的手指很注意分寸,并沒有碰到姜錦年的皮膚。她仍然顫栗,耳根的熱度一陣勝過一陣,因為她察覺他呼吸的氣流劃過她的耳尖,甚至能數清他一呼一吸間的節拍。 這種親昵刺激十分要命。 方才應該拔腿就跑。姜錦年想。 而現在,她只能刻意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他。就好像冬天的俄羅斯會有很多穿短袖的小孩子,硬逼著自己適應危險又嚴峻的環境。 但她的消極抵抗,就仿佛在玩一場曖昧游戲。他是主導者,她是承擔者,主次不可逆。 終于,項鏈合上了。 傅承林含蓄地向她告別:“你明天的活動是不是排得很滿?還要去上市公司調研吧,得忙一天……”他頓一頓,語氣隨和懶散:“早點兒回房休息。” 姜錦年依然背對著他,說:“我明天真的挺忙,那我先回去了,拜拜?!?/br> 剛走一步,她想起來什么,連忙補充一句:“哦對了,還有,那個……謝謝你把項鏈帶給我,好人有好報?!?/br> 講完這句話,她一路小跑。 泳池邊藏著一條白線,提醒客人注意腳邊高約半寸的臺階。臺階再往下,便是滑向泳池的橫紋陡坡——這種設計模仿了沙灘的潮汐漲落,可惜在黯淡的光影中,那臺階和白線都不明顯。 如果姜錦年穿著拖鞋、或者赤足奔跑,她不會被這種細微的障礙影響,偏偏她那雙七厘米的細高跟鞋在臺階處卡了一下,整個人驟然失去平衡,一頭栽進了泛著波浪的泳池。 涼意徹骨。 她被嗆了一口水,好在腦子還算清醒,馬上蹬掉高跟鞋,游向了岸邊。 傅承林正準備下去救她,卻見她自己跟個沒事人一樣,雙手搭岸,脊背挺直,腰部以下仍舊泡在水里。 朦朧月色抖灑,在靠近窗邊的區域傾瀉。 傅承林踩著一地月光而來,他已經脫掉了西裝外套。他蹲在岸邊,向她伸手,注視她的神情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專心。 姜錦年沒來由地想戲弄他,雙手掬起一捧水,在半空中濺了一下。 大部分落在她身上,一小點兒沾上他的臉。 他笑她:“傷敵一百,自損八千。” 姜錦年瞇眼瞧他:“幸災樂禍?!?/br> 傅承林否認道:“天大的冤枉。” 他再一次伸手,要拉她上岸:“請不要污蔑我的清白,我只想幫你。” 姜錦年勉強相信了他。 她雙手扶住他,從水里出來時,冷風一吹,身上很涼。 而且她穿了一件白襯衫,被水一泡,緊貼皮膚,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胸前十分可觀,美色.誘惑極度強烈。 倘若是別的男人瞧見這一幕,指不定要將她按在地上,當場扒光。 傅承林卻在觀察她的背部,他發現她瘦得能瞧見骨形。想到她以前多么喜歡吃東西,多么熱愛奶茶、蛋糕、巧克力、冰淇淋,他忽然覺得,她這幾年過得很慘。 他將西裝外套罩在她身上,抬頭望向天花板,不再看她一眼,希望能減少她的局促和尷尬。 姜錦年瞧他這副模樣,真是莫名的帥氣有趣,她心頭一動,又沉下臉,及時擯棄了不該存在的欣賞。 傅承林忽然問她:“你什么時候學會了游泳?” 姜錦年道:“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游泳是學校的選修課,反正教練不要錢,我就去學了?!?/br> 傅承林點頭:“你的水性不錯?!?/br> 姜錦年歪頭:“那段時間,我每天跑步一小時,做瑜伽一小時,游泳一小時……還有最重要的節食。” 傅承林聞言驚奇:“你沒有累倒嗎?” “很累,還不想睡覺,”姜錦年回答,“我跟另外三個女生,合租了紐約的一間公寓,那是老式公寓,房間里有超大的蟑螂,會飛,嗡嗡嗡……” 她故意嚇他,在他的耳邊甩動右手。 手指一停,她比劃了一個尺寸,拔高音調:“好大的尺寸,有這么大,你怕不怕?” 傅承林配合地回答:“真大,我好害怕?!?/br> 姜錦年滿意道:“其實沒什么大不了。我用土豆拌硼砂,擺在角落里,把那些蟑螂全部藥死了。” 傅承林稱贊她:“姜同學是新時代獨立女性。” 姜錦年拍了拍胸口,當之無愧道:“沒錯,就是我本人?!?/br> 語畢,她又暗忖:她仍然和從前一樣,唯獨能接受他的肯定。 傅承林終于忍不住笑。他握住了姜錦年的肩膀,她微微僵了一下,又挺直后背,驀地咳嗽幾聲,就聽他開口說:“走吧,別在這兒凍感冒了,我送你回房間?!?/br> * 送別姜錦年以后,傅承林來到了三樓的酒吧。 他有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正坐在吧臺前等他。這位朋友名叫梁樅,任職于上海證監局,當年是傅承林的大學室友,也曾與姜錦年交情匪淺。 梁樅外形俊朗,為人肅靜內斂,偏向沉默寡言。但他在傅承林面前,經常會打開話匣子。 酒吧的客人滿座,梁樅還沒有點單。因此,傅承林坐下以后,侍者立刻迎上來,笑著問道:“兩位先生,請問你們想喝什么酒?” 傅承林道:“給我一杯無糖酸奶?!?/br> 梁樅道:“給我一杯有機牛奶?!?/br> 隨后,二人異口同聲:“謝謝?!?/br> 侍者面部表情十分生硬,半晌才擠出一句:“好的,請稍等?!?/br> 很快,無糖酸奶、有機牛奶都被呈了上來。傅承林喝了一口,方才問道:“你幾點來的,怎么不和我說一聲?” 梁樅諱莫如深:“我今天很忙,七點多才下班?!?/br> 傅承林向后靠上了椅背:“你在吧臺等了我多久?” 梁樅如實道:“我剛進門,看見了你的助理。你助理告訴我,你在負一樓泳池,正和姜錦年小姐在一起。我尋思著,正好,咱們三個人一塊兒敘敘舊。” 講到這里,他就停下來了,似乎不愿意再繼續。 傅承林非要弄清楚他為什么沒出現,旁敲側擊了幾句話,梁樅便與他坦白:“我去了負一樓公共泳池,那塊兒沒人。我猜你和姜錦年在私人泳池,剛好我也有貴賓卡,能進門……我一走到門前,就聽見你和姜錦年說……” 傅承林問:“說什么?” 他雖然表面上云淡風輕,但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梁樅端起玻璃杯,壓低了聲線:“你們在說,脫不脫,可以脫,輕松脫……過了一會兒,我又去了,聽到姜錦年在感嘆,好大的尺寸,我猜你們正在鴛鴦戲水,我不方便加入,就走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集預告:鴛鴦戲水的后遺癥】 此時的傅總還沒料到,他終究是要栽在姜錦年手里,并與她鴛鴦戲水。 第9章 關照 傅承林乍一聽到“鴛鴦戲水”四個字,就想起一頭栽進泳池的姜錦年。他有些好笑:就算真的鴛鴦戲水,那也不是這種戲法。 他在梁樅的面前解釋:“我和姜錦年談的都是正經事,特別純潔,沒你想的那樣齷蹉。我們說的脫不脫,指的是英國脫歐……” 梁樅皮笑rou不笑:“哦,你說是,那就是吧?!?/br>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傾身靠近,非常直接地問:“你和姜錦年什么時候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