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誰知他的手指剛碰到宇文猛的掌心,就被男人合掌一把握住。 “咦?漠塵公子的袖子怎么染到桑葚汁了?”宇文猛握著漠塵的手指,看著他袖子上的桑葚汁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樹非:我義弟賊好看,大家都來我客棧里吃飯睡覺啊! 小狐貍不厲害的,他這名頭都是因為臉哈哈哈。 第5章 漠塵掩飾衣衫的法力失效,那些桑葚汁自然也藏不住。 男人握住他的手掌寬厚有力,融融的熱意從相觸的地方傳來滿是侵略感。漠塵第一次與別人這樣親密接觸,哪怕同為男性,仍是不免有些羞赧,也擔憂宇文猛和自己接觸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他就是那只小雪狐,連忙稍加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去,回答道:“……不小心弄到的。” “原來如此。”宇文猛勾著唇笑道,垂在身側的手指摩挲著,像是在回味剛才的觸感。 漠塵抬眸,撞進他深邃的眼波中,又趕忙挪開目光看向別處,攥著自己的小白毛走了。 而宇文猛看著他的背影,笑了一下,低聲道:“還挺軟。” 漠塵回到房間后把自己收集掉下的軟毛用的木匣拿了出來,將宇文猛歸還給他的這一撮毛小心梳理整齊后放進木匣中,再用手按按,估算一下這盒狐毛的分量。 然后漠塵卻發(fā)現(xiàn),他存在木匣里的狐毛已經足夠做兩個小軟枕了——也就是說,他可以找伴侶了。 但他的心上人……早已和別人成親了。 想到這里,漠塵的眸光便黯了下來,捧著一盒子雪白狐毛發(fā)呆。許久之后,他才走到柜子里另一邊,從抽屜里拿出兩個玉色小錦囊來。 這兩個小錦囊里,一個裝的是蘊有罡烈劍氣的護身劍符,另一個裝的全是他喜歡吃的仙界小點心,而兩個錦囊,都是他曾經那心上人劍神云采夜贈予他的。 自從云采夜成親后,漠塵就把這兩個錦囊鎖了起來,唯恐自己見了睹物思人,更加傷心難過。 而現(xiàn)在,距離云采夜成親已經過去幾月了,漠塵再看到這兩個錦囊時也不如以前難過了,只是有些淡淡的惆悵,畢竟他這一千年來心中掛念的事就是回報云采夜的救命之恩,如今云采夜已經成親,過去他也往云采夜的云劍門送了不少奇珍異寶,算是抵消了救命之恩,他這個執(zhí)念也該放下了。 漠塵長長嘆了口氣,攥著兩個小錦囊離開天字房去了妖精客棧的后山里——他打算埋葬這兩個錦囊,為自己無疾而終的愛情立個墓。 妖精客棧的后山比較偏僻,罕無人跡,平日里只會有柳掌柜或者樹非會來這里化為原型扎根曬曬太陽,而有他們兩個大妖在這,其余小妖們也不敢來這塊地盤上撒野,所以漠塵完全不擔心自己的行徑被人發(fā)現(xiàn),日后他來這塊墓上給錦囊上香,清明來這掃墓也比較方便。 因著山路崎嶇,漠塵干脆變回了原型,叼著兩個小錦囊靈活地在林間穿梭,尋了塊風水寶地后就開始刨坑。 可是等他刨完坑后,望著兩個錦囊卻又有些猶豫了——仙界小點心很稀奇呢,平日里根本就吃不到,采夜上仙都成親了,想必以后也見不到了,他在仙界又沒有熟人,說不定這是他最后一次吃到仙界的小點心呢? 漠塵越想越是猶豫,最后決定他先把仙界小點吃完,再來埋錦囊算了,至于另外一個裝有劍符的錦囊……也先留幾天看看吧。 即使劍神云采夜的劍符萬金難求,漠塵也沒有把劍符賣了的念頭,在他看來這可是他珍貴的感情,怎么能夠用錢去衡量呢? 漠塵決定好后就收拾了錦囊準備離開,他這次回去的路途上倒是走得慢悠悠的,散步似的一邊走一邊掏出錦囊里的金絲rou餅啃。 不過漠塵剛咬了一口,就聽到妖精客棧小柴房那邊傳來嘔吐的聲音,在吃東西的時候聽到這種聲音著實有些倒胃口,于是漠塵不得不放下手里的rou餅朝聲源處望去。 而躲在小柴房旁那處的不是別人,正是今日沒有出現(xiàn)在飲月舞臺上的那個小姑娘。此時她正蹲在小柴房旁的一條水溝邊上,用手指扣著喉嚨,拼命地想要吐出肚里的食物,但不知道是不是方法用的不對,她臉都憋紅了,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漠塵登時愣住了,走路的力道也沒了輕重,踩到腳邊的枯枝發(fā)出一道雜音,瞬間引起了那小姑娘的注意,她惶惶地抬頭,驚呼一聲:“誰?” 等到看清來人是漠塵后,她戒備緊繃的身體才逐漸放松,緩緩舒出一口氣。 “你……這是在做什么?”漠塵怕驚嚇到她,緩緩走到她面前溫聲問道,“是身體不舒服嗎?” 誰知那小姑娘盯著漠塵看了片刻,竟一下子跪下,哽咽著哭了起來,哀求漠塵道:“嗚嗚嗚……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吧……” 漠塵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趕忙去扶她:“怎么了?你別哭,有什么事你可以慢慢說。” 那小姑娘由漠塵攙扶著從地上站了起來,但還是哭著,啞聲道:“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吃掉……” 被吃掉? 漠塵聽著她的話,忽地聯(lián)想到飲月舞臺上那一對母子看父親的眼神,不禁渾身一寒。而小姑娘也抽抽搭搭地,將他們流落到此地之前的事說給了漠塵聽。 原來這小姑娘名叫丁玲,她父親叫做丁大海,哥哥叫丁力。他們原本是住在澤瑞洲丁家村里的一戶普通人家,丁家村是一座靠山的小村莊,一直以來都過著與世無爭,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有天醒來之后,竟發(fā)現(xiàn)整個村莊里所有的糧食都不見了,家家戶戶缸里沒有一粒大米,而田地里種著的稻米小麥也不翼而飛,所以能吃的干糧一夜之間全都憑空消失。 大家一開始只是以為村里遭了賊,雖然震驚又憤怒,可是家畜還是在的,也能上山尋寫野菜野味回來,不至于餓死,也沒太過深查這件事。 可是三日后,如同糧食不見的那一天,第二日村民們起來后驚惶地發(fā)現(xiàn),村里所有的家畜也都跟著消失了,進了山里找野味的人空手而歸,那座山像是空了似的,進了林子后找不到一個活物,連蟲鳴聲都聽不見。 這件事在村里引起了軒然大波,由于太過詭異,大家以為是精怪作祟,便進城請了道長過來,以為做場法事等道長將那妖怪抓住就好了。 結果一夜過后,道長卻死了,只剩下一個頭顱掛在村長門前,大家將道長的頭顱取下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道長的腦髓和眼珠子也都消失了,唯剩一張臉皮蓋著頭骨,方便村民們認出這人到底是誰。 此事嚇瘋了不少村民,大家商量過后都準備收拾行李離開丁家村,不然他們就會餓死在這里。 但是這件事還沒到結局,丁家村的村民們離開村莊后沒多久,村民們就一個接一個的開始消失,連骨頭都不剩。路上他們也根本找不到一點糧食,別說能吃的野草,就算是不能吃的毒藤他們都找不到。 不得已之下,村民們開始食人。 最先被吃掉的,當然是那些拖后腿的老幼病殘,狠不下心吃自己父母骨rou的人,就與別人易子而食。 而他們一家朝著海邊逃跑,乘坐的小船被海浪打翻后,就被救來了博物洲。 “我原先是有個meimei的……”丁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meimei被爹爹他們吃掉了……” “那……”漠塵睜大眼睛,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在那樣絕望的情景下發(fā)生這樣的事也是無可奈何,畢竟他們沒有別的選擇,漠塵不明白的是丁大海一家現(xiàn)在不愁吃穿,丁玲怎么還會如此害怕呢? 他問丁玲:“可是你們現(xiàn)在每天都有很多吃的呀,怎么還會……” “哥哥、娘親和爹爹吃慣了人rou,除了這個再也吃不下其他。”丁玲哭著說,“爹爹想要先吃我,但是我一直吃不胖,所以前天晚上我就聽到娘親和哥哥說爹爹胖的快,先吃爹爹,等我rou長得多些時再吃我……” 漠塵聽著,只覺得駭人不已。 雖說有些動物在危急時刻也會吃掉自己的孩子,但會這樣做的,大多都是未開靈智的牲畜,他們妖精尚且沒有凡人那么多倫理道德束縛,可在開了靈智后都不會做這樣的事。而丁大海一家現(xiàn)在在妖精客棧根本不愁吃穿,卻仍然只想著吃人rou。 丁玲說著又抽噎起來,扯著漠塵的袖子可憐道:“公子……我不想被吃……我好害怕……我好幾日沒有吃東西了,求求您帶我離開這里吧……” 漠塵輕輕環(huán)住她,柔聲安慰道:“沒事,你今晚就住在我房里,不會有人傷害你的。” “真的么?”丁玲害怕極了,蜷在漠塵懷里瑟瑟發(fā)抖。 “嗯,你幾日沒吃東西了嗎?”漠塵能夠感受到懷里的小女孩骨瘦如柴,像是衣服底下只有一張皮蓋著骨架,他拿出錦囊里的仙界小點分給丁玲,“來,吃點這個吧。” 丁玲接過金絲rou餅,咬了一口,問漠塵:“真好吃……公子,這是什么呀?” “這是仙界的點心。” “仙界的,一定很珍貴吧?” “說不上珍貴,在仙界應該就是是十分普通的零嘴吧。不過再怎么平凡也是仙界獨有的東西,人間界根本尋不到。”漠塵看著丁玲狼吞虎咽吃掉那些rou餅,自己也有些饞,可是他本就良善,即使舍不得但也不會藏私,還問丁玲,“這些夠你吃了嗎?不夠的話我?guī)闳フ抑鞆N子,讓他再給你做些吃的。” “仙界的東西,只是點心就這么好吃嗎?”但丁玲卻答非所問,吃掉漠塵錦囊里所有的點心后吮著手指,不斷喃喃著,“真好吃,真好吃呀……” 漠塵沒聽清她說些什么,低頭朝懷里的小女孩望去:“……丁玲?”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狐貍:我要埋葬我的愛情…… 將軍:…… 小狐貍馬上就要被剃毛啦,剃毛警告.jpg 第6章 “我還是很餓。”丁玲也抬起了頭,回望著漠塵說道,“他們將我鎖起來好多年……我很久沒有吃過東西啦。” “鎖起來?”漠塵聽著丁玲這些話更加奇怪了。 “是呀,因為我吃了太多東西,他們就把我鎖起來。” “我餓了那么多年……吃過那么多東西,怎么就沒想過嘗嘗仙人的味道是什么呢?” 丁玲緩緩勾起唇角,原本輕抱著漠塵手臂的五指猛然攥緊,眼睛瞪得極大,忽地張開嘴巴朝漠塵的手臂咬去。像是為了一口吃下更多rou似的,丁玲的臉部從嘴角撕裂開來,那些裂縫沒有流血,反而生出了細密的尖牙,一下子就穿破了漠塵的衣裳扣在他的rou上。 “啊——” 漠塵此時想要再躲已經來不及了,他下意識地想要抽手,卻被丁玲借勢狠狠撕下一塊rou來,傷口深可見骨,很快就溢出了不少鮮血。漠塵痛得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掐訣震開丁玲后抱著手臂踉蹌著后退幾步。 而丁玲雖被他的靈氣震飛,但又很快從地上翻身爬起,嘶嘶笑著嚼碎漠塵的rou,又伸出舌頭舔舐著地上從漠塵傷處流下的血液,甚至連沾著血的泥土都摳了出來,嚼也不嚼就直接咽下,一邊吃還一邊嘻嘻笑著,連聲贊賞道:“好吃!美味!” 等將那些血泥都吃盡后,她又抬眸看向正欲逃跑的漠塵,尖利地詭笑一聲后從地上猛然躍起朝漠塵撲去,但她的動作不知為何忽地停頓了下,正好給漠塵反抗的機會。 漠塵修為雖有千年,可他一直以來都生活在博物洲這片富饒寧靜的靈洲上,又有大妖樹非護著,平日里就只會吸納天地靈氣等著修煉成仙,哪里和人打過架?因而面對丁玲的撲襲會的反抗也就是取出靈劍劍朝她刺去。 誰知丁玲這次卻不閃不避由著劍身穿破她的胸腹,只為靠近漠塵舔一口他的臉頰,詭譎笑著陰聲道:“你真好吃,我還會回來,吃掉你的。”說完這句話,她朝漠塵臉上咳出一口血霧,隨后就像失了所有力氣般軟綿綿地躺倒在漠塵懷里。 漠塵嚇得已是魂不守舍,滿臉都是從丁玲身上濺出的血跡,只是呆呆地抱著她的尸首半跪在地上喘息,哪怕被咬傷的手臂傳來陣陣劇痛也沒了站起來的力氣,甚至連哭都不會哭了。 “妖孽!” 沒等漠塵緩過勁來,密林深處又忽地跑出一群藍衣修士,他們看見此處妖氣通天,而漠塵滿身是血,手中的劍還插在懷里稚齡少女的身上,便誤以為他就是他們一路追尋過來的妖獸,大喝一聲便布陣朝漠塵沖去。 “我、我不是……” 漠塵惶惶放開丁玲的尸體,那些人卻不聽他的解釋,立刻甩袖射出幾枚鎮(zhèn)妖符朝漠塵打去。可漠塵早已鍛體成了半仙,這些普通的鎮(zhèn)妖符原本應該對他沒什么作用的,然而今日卻不知道為何,那些鎮(zhèn)妖符貼到他身上時,漠塵只覺得那處傳來烈火灼燒般的痛楚,頃刻間就燒傷了他的皮rou。 這時天也跟著暗了下來,陰云密布,雷聲隱隱,頗有大妖即將出世的征兆,那些道人見狀更是駭然,掏出鞘中之劍勢要將漠塵收服。 漠塵寡不敵眾,撐不了一會就被打回原型跌落在地,他一只手剛剛被丁玲咬傷,觸地便是鉆心刻骨的疼。連忙慌亂地朝客棧的方向跑去想要呼救,但沒跑多遠就被一具菌人尸體絆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原來守在小柴房這邊的菌人小廝早就被丁玲吃了,只剩下這具啃噬了一半的尸體還未吃完,只因她聽見了漠塵從后山回來動靜。 而漠塵摔倒時恰好撞上菌人小廝被啃掉一半的臉龐,被菌人死不瞑目的雙眼死死瞪著,他趔趄著往后退,想要再爬起來時卻被人一腳踩住拖在身后的狐尾。 “嗚——!” 小小的雪狐哀鳴一聲,痛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卻因尾巴上的桎梏掙脫不得,只能發(fā)出一聲聲凄慘的狐鳴。 漠塵恍惚間想到,上一次他受這樣嚴重的傷,還是他渡劫的時候。 他從小就懶,修行也是仗著生在博物洲這塊靈氣寶地不需要擔憂,可能也許就是他過的太順心遂愿了,所以雷劫就很是兇險,那次他差點就死了,但是他記得是有人救了他的。 而等到他醒來之后,看到的就是采夜上仙,可是這一次采夜上仙大概不會來救他了吧…… “看你還往哪跑!” 道人狠狠罵了一聲,伸手欲抓住漠塵的后頸將他從地上拎起,卻被漠塵掙扎著躲開,還一不小心觸碰到了漠塵系在頸間的玉色錦囊。 那錦囊里裝得全是劍符,禁制一被觸動,瞬息間劍芒大盛,數(shù)道劍符紛紛飛出,以摧枯拉朽之勢轟然而下,剎那間就斬斷了男人的右臂。 這一下,后山的動靜便再也瞞不住了,整個妖精客棧的人都可看到這些淡紫的如霜劍氣,在天字房附近尋了一圈也沒看到漠塵身影的宇文猛也不例外,他一看到這些熟悉的劍芒瞳孔便驟然縮緊,頃刻間消失在原地,又出現(xiàn)在后山。 當他瞧清小狐貍身上的傷勢時,宇文猛簡直怒不可遏,轉頭睨向打傷漠塵的那些道人,虛空抓住一把長槍便朝那群人橫壓而去,帶著無邊的威壓。 就在那些道人以為自己就要折隕在此地時,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漠塵卻忽地動了一下,往前撲去抱住宇文猛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