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貝貝眼神瑟縮，忽然就像是回到了分手的那晚。

    ***  ***

    誰也沒想過，當(dāng)時會那么難堪的分別。

    兩個人在一起之后，要瞞著家里，許貝貝又是高三，一天的時間只有那么點兒，沈南成治好見縫插針地跟她偷偷相聚。

    她的學(xué)校就在附近，走回家差不多20分鐘，許爸爸每晚上回到弄堂口的接女兒。

    沈南成白天見不到她，只好到學(xué)校來接她下晚自習(xí)，再送她回家，每天偷一點兒時間在一起。

    之前追求許貝貝的那個人是復(fù)讀來的，一報到就看上了許貝貝，纏了她一個多月，他生得高大，學(xué)校里的兄弟又多，許貝貝心里怕他，即便是拒絕也不敢硬來。

    直到那天碰到了沈南成。

    原本班上同學(xué)都不相信許貝貝會突然談戀愛，可沈南成天天來接，沒多久大家都知道這是許貝貝的男朋友。

    又沒多久，大家又都知道許貝貝的男朋友是個社會上的小混混，之前追她的男生氣不過，在學(xué)校里放出謠言說許貝貝看上了人家的錢，還說兩個人晚上一起回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許貝貝氣得直哭，忍了兩天沒忍住，被沈南成一問，就一股腦兒全說了。

    沈南成二話沒說，直接打上了門。對方受傷，他臉上也掛了彩，在眉尾留下一小截疤。

    那人被打怕了，沒再敢招惹許貝貝，可流言蜚語并沒有因此消退。

    最后甚至一直跟許貝貝暗暗較勁的班長也跑來問她，是不是為了錢交了個混混男朋友。

    許貝貝不勝其煩，終于爆發(fā)了：“我不是！”

    班長一路尾隨，嬉笑著故意刺激她：“你少來了，他們說你男朋友昨天穿的aj的最新款哎，家里很有錢吧？”

    許貝貝心里被刺了一下，嬌聲反駁：“有錢又怎么樣？又不是他自己掙的。”

    班長輕飄飄地說：“家里有錢就行唄，你也別考大學(xué)了，不然學(xué)歷太高，小心別人不要你。”

    許貝貝氣死了：“你想得美！”

    許貝貝很煩別人這么說，一雙鞋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她考上了大學(xué)，找一份好工作，想買多少鞋都沒問題。

    “我給你講，我跟他就是玩玩而已，根本不是認(rèn)真的，”年輕女孩子的心敏感又驕傲，哪里受得了這樣的譏諷，許貝貝嬌聲道，“一個沒有前途的混混，我怎么會真的跟那種人在一起？等我上了大學(xué)，還會遇到更好的。要甩也是我甩了他！”

    兩個人一邊拌嘴一邊走，沒注意路邊早就等在那里的男孩，早就把所有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班長還要說什么，忽然看見路邊看著沈南成陰沉的臉，馬上慫了：“許貝貝，我、我先走了啊……”

    “你走什么！”許貝貝氣呼呼的，她話還沒說完呢。

    看著同學(xué)飛一樣的跑了，許貝貝跺了下腳，轉(zhuǎn)身準(zhǔn)備往家走。

    剛轉(zhuǎn)身，她就撞上了人。

    許貝貝退開一步，抬頭才發(fā)現(xiàn)是沈南成，霎時驚呆。

    周圍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從他們身邊走過。

    沈南成嘴角下沉，臉色陰沉可怖。

    許貝貝都快嚇哭了，傻兮兮地看著他。

    “成哥……”

    ***  ***

    “成哥……”懷里的人小聲叫他。

    沈南成從沉思中抽身回來。

    那一晚的記憶最后，是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沈南成甚至記得，她那天把頭發(fā)扎了起來，不像平時般披在肩頭。

    她嘴里叫著他，他卻羞憤難當(dāng)，轉(zhuǎn)身就走，把她扔在學(xué)校門口。

    其實后來想想，不過是一時意氣之爭。

    要是放到現(xiàn)在，沈南成不說完全能夠接受，但起碼不會那么沖動，第二天直接賣票走人。

    沈南成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把她按進(jìn)自己懷里：“沒事，睡吧。”

    許貝貝抱著他的腰，把臉埋進(jìn)他胸口，眼淚有些止不住。

    這么些年，她一直不敢回想那個晚上的情景。

    只要一想起來，渾身的血液就涌上了頭，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燒。

    是羞恥。

    許貝貝不敢回憶，只能假裝忘記，一面哭又一面告訴自己初戀都沒有好結(jié)果，不如早點忘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會說出那種話，怎么會把那些字眼用在沈南成身上。

    可那晚上的她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只恨自己不能賭咒發(fā)誓，只恨想不出更狠戾的話來表明自己的清白。

    沈南成聽見她壓抑地啜泣，放開她摸了摸她的眼角：“你別哭了。”

    “我……”許貝貝想把遲來的解釋說給他聽，可話都堵在嗓子眼里，一張口就是嗚咽聲。

    “都過去了。”沈南成沉默一會兒，聲音低沉，“其實，你說的也沒什么錯。”

    許貝貝卻拼命搖頭：“我不是……我不是這么想的……我就是……”

    就是為了那一點點的虛榮心。

    就是受不了別人用那種嘲諷的語氣指責(zé)她。

    “我知道我知道。”沈南成很想得開，年少輕狂，誰沒點兒氣性？何況當(dāng)時的許貝貝還有些小女兒的清高。

    他想得通歸想得通，可多少不愿再提。

    沈南成把話題轉(zhuǎn)開，說起被連雅茹救了之后，自己醒悟過來，酒不能喝一輩子，人總要面對現(xiàn)實。

    但是他基礎(chǔ)太差了，一點點地從頭開始學(xué)，每天都很痛苦。

    沈南成緩了下語氣，有些無奈地笑了：“……那時候說白了就是為了爭這一口氣，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沒本事的混混。”

    許貝貝聽了感動，他卻渾然不覺，翻身抽了紙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你別哭了，眼睛都哭腫了，明天怎么上班？”

    她抽噎兩聲，嗲聲問：“那你還生不生貝貝的氣呀？”

    沈南成心想我他媽只差把你當(dāng)菩薩似的供起來了，還有什么臉生氣啊，嘴上卻不咸不淡地說：“看你表現(xiàn)。”

    許貝貝湊過來，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討好：“我以后都很乖的。”

    第二天起來，許貝貝眼睛果然腫了，一上午躲在自己位置上沒敢到處走動。

    同事過來找她拿文件，恰好聽見她手機(jī)響，打趣道：“你這鈴聲還挺別致的。”

    許貝貝沒想到沈南成會給自己打電話，笑了笑，背過身接起來。

    電話里，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輕松：“方不方便講話？”

    “嗯。”許貝貝點了點頭。

    “南興那邊出結(jié)果了。”

    許貝貝頓了下才明白這意思，馬上追問：“怎么樣？”

    “是好消息。”沈南成言簡意賅，“郭有策判了一年。”

    許貝貝腦子懵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連聲說好，說著說著眼淚就涌了上來。

    “別哭啊。”沈南成一聽她聲音就知道不對，“早知道晚上再告訴你的。”

    “不嘛。”許貝貝吸了吸鼻子，“這種事情當(dāng)然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沈南成應(yīng)了一聲：“數(shù)罪并罰才一年，便宜他了。”

    許貝貝搖搖頭，低聲說：“能定罪就是最好的了，我就要這個。”

    她要的是清白和公道，不是一定要把某人置于死地。

    沈南成明白她的意思，又把許爺爺?shù)拿袷略V訟結(jié)果一并告訴了她。

    許貝貝只覺得腦子嗡嗡作聲，匆匆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

    一直壓在她心里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被人搬開了。

    “貝貝，今天……你怎么了？”過來通知開會的趙姐見她坐在位置上哭，嚇了一跳，“出什么事情了？”

    許貝貝望著趙姐，兩行清淚刷刷往下掉。

    “不要哭呀。”趙姐急著給她抽了兩張紙巾。

    許貝貝吸了吸鼻子，才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給她說了。

    “真啊？”趙姐一聽就興奮起來，又壓低了聲音，“儂小姑娘厲害的。”

    許貝貝又哭又笑，接過紙巾來擦眼淚。

    半天功夫，幾乎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宋經(jīng)理把許貝貝叫進(jìn)了辦公室：“我聽說郭總……我是說郭有策的案子有結(jié)果了？”

    許貝貝見他一臉急切，沒敢耽誤，馬上點頭。

    宋經(jīng)理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你坐，坐下來說。”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具體的。”許貝貝落座，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數(shù)罪并罰，判了一年。”

    宋經(jīng)理哦了一聲，思索片刻又問：“那……有沒有說其他的？”

    許貝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見她神情不似作假，宋經(jīng)理笑了笑：“沒什么，就是問問。”又說，“這下公司放心了，你也放心了。”

    許貝貝點頭稱是。

    從辦公室出來，她覺得宋經(jīng)理特意來問這么一句，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哪里不對，索性不再多想。

    下午部門開會，汪嘉儀給她發(fā)了微信。

    許貝貝把手機(jī)放到筆記本下面，小心地瞥了一眼。

    【嘉儀嘉儀妹：恭喜你老公，榮登業(yè)內(nèi)黃金單身榜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