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嫂子只管將那守貞鎖藏在身上便可,倒不用貼身穿了。你莫看今天來的是所謂家里的人眾,其實若論起狠辣,那安醒生絕非他們的對手。在安家那工夫,嫂子便穿著它,我心中也有底限可護得住你,可是今天在這起人面前,別看一個個衣冠楚楚,金枝玉葉,可若說要行起毒來,便是藏在皮里rou內的東西,這些人若是想要,便連臉面也是不要,定是要搜檢一番的?!?/br> 鐘信這話說完,秦淮只覺微微一怔。 原本那日在安家時,秦淮還隱隱有些責怪鐘信之意,總覺得他為了私利,不過是拿自己作一枚有用的棋子,雖然也在保護著自己,卻終歸像是順水人情,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墒锹犓讲胚@番話,原來在他心里,其實好多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都還是盡有考量的。 只是當他聽到鐘信說起鐘家這些人的所為時,心中不禁便有些憤懣起來。自己雖然身為男子,可是畢竟也是鐘家的兒媳,大房的少奶奶,難道還真能像老七所說,為了搜檢東西,竟能扒光自己不成。 他心中氣惱著,身子卻跟著鐘信快步來到了正房的大廳中。 這會子大廳里已經坐滿了鐘家有頭臉的人物。 秦淮打眼一瞧,心中略有些詫異。除了近日精神極差的于汀蘭外,從族長鐘九始,幾房太太并各房子女盡皆到場。便連剛剛醒來不久的三少爺鐘禮,也面無表情地坐在何意如的身邊,唯有他,倒似乎是并大太太領來的樣子。 見他二人進門,坐在鐘九下手的鐘義便站了起來,冷著臉道: “今天我履鐘家臨時當家人之責,將闔家上下都召集至此,又專請了九叔過來,開門見山,便只為一事。眾所周知,大哥已故去多日,而他身上那份鐘家至寶的祖傳秘方,卻至今杳無音訊?,F今鐘家香水在市面因質量問題頻發危機,已經影響到鐘家每個人的利益,可謂事關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我今日讓大家來這里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徹查泊春苑,便是挖地三尺,也定要將鐘家的秘方找出來!” 他這話一出口,廳中眾人除鐘秀和二太太外,盡皆變了臉色。 大太太何意如黑了臉,第一個便開了口。 “想不到老二喊大家過來,竟然還是這件事情。怎么你似乎忘了,我原清清楚楚地說過,咱們家還沒到自己抄自己家的時候,便是要抄,也是我老太婆說了算,這就么幾天,你就把這話都忘了不成!” 不等鐘義張口,一邊的鐘秀便笑著站了起來。 “大娘這話可就有得商榷了,上次說這話的工夫,我倒記得真切,原是太太說大哥尸骨未寒,官家裁定未決,故而才不宜行此事。可現下大哥早已入土為安,官家裁定也早已塵埃落定,又為何還不早早尋那秘方出來?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自然知道咱們家的方子,祖上早就定下了規矩,傳男不傳女,傳男亦只傳嫡長子。所以老爺歿了,這方子傳了大哥,我們自是無話可說。但現下問題是,大哥又歿了,他卻沒有子嗣相傳,那這方子,便又該如何處置?難道現下不該是闔家上下,尋得了方子,再充了公用,作為鐘家公司收益的保障,才最是要緊嗎?” 她這話說完,整個大廳里倒頓時沒了聲音。想來她事先早就深思熟慮,想了周全,故而此時說出這些理論,聽起來倒一時不可駁辯。 何意如臉色陰沉,和鐘九微微對視一眼,對方微微搖了搖頭,她便知道鐘秀這丫頭這話,一時間確是很難否決。 只是何意如心中明白,她嘴里說得漂亮,若找到方子,充了公后大家受益,可現下這整個公司介入最深的便是二房,大房三房不過按股分紅,并摸不清其中深淺。若這樣一來,豈不就相當于那方子給了二房無異。 只是心里想得到,嘴里卻沒辦法說出這些做不得準的東西出來。一時間,她既無語,其他人又哪能說些什么。 鐘義見廳內無人作聲,便向前走了兩步,對秦淮和鐘信道: “方才二小姐這話你二人想必都聽得清楚,現下從九叔和太太起,大家都無異議,自然便是同意了在你這泊春苑尋那方子出來。老七,做哥哥的說句不中聽的,大哥這院子你雖住了,大少奶奶也嫁了你為妻,可是這泊春苑里有些東西,可不是你擔得起的,這工夫,難道還真要我們出了人手,翻箱倒柜,去行那抄家之事嗎?” 他這話意思再清楚不過,自是逼鐘信自行將方子交了出來。 鐘信剛要說話,一邊的秦淮卻忽然向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且不用管,這話,我倒要說上兩句?!?/br> 鐘信看了他一眼,略猶豫了一秒,終點了點頭。 眾人皆好奇這工夫大少奶奶不知要說些什么,一時間便都豎起了耳朵。 秦淮的眼睛不看鐘義,卻偏偏轉過去,對上了鐘秀的臉。 “二meimei,嫂子有一事不解,原想問meimei一聲。” 鐘秀眼睛里閃過一絲狐疑,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嫂子且問了便是?!?/br> 秦淮微微一笑,道: “泊春苑里有沒有方子,大家或許心知肚明,我暫且也先不說。只是聽meimei方才所言,似乎鐘家這方子有個前提是傳男不傳女,可是我看meimei為了這事處心積慮,煞費苦心,卻不知meimei這般辛苦,難道是為了出了閣后,也是回來分些這方子的好處嗎?” 鐘秀的面色瞬間變了又變,卻勉強又掛住了笑意。 “嫂子這話問得好沒道理,倒真是小家子的想法。我鐘秀一介女兒之身,日后出閣嫁人,自是在婆家過活,又怎會圖這方子的好處?只是嫂子出身不好,所以大約也想不到我們大家子的子女,自來顧念的是同宗同族,親人血脈。我要尋這方子出來,便也是為了鐘家這幾房兄弟的利益,畢竟鐘家的香火,還要他們綿延了去。” 秦淮嘴角浮起一個笑意,朝她豎起大拇指。 “二meimei果然蘭心蕙質,處處為自家兄弟著想,嫂子欽佩得緊。也罷,既然meimei說得這樣明白,我倒也不想再和大家猜什么啞謎。二弟方才問老七要這方子,他又如何拿得出來。因為大爺那個方子,在他活著的時候,便只交了我一個人保管,現下,也只在我的身上!” 眾人見他終于說了實話,倒都以為在鐘義鐘秀的逼迫下,無可奈何之舉,卻不料只見秦淮忽然又開口道: “只不過,讓我交出這方子可以,但是這方子如何處置,卻和二meimei說的無關,需要聽一聽我的想法!” 秦淮這話說出來,大廳里眾人皆面面相覷,不知道今天這位昔時的大房新寡,現在的七少奶奶,竟然在被逼宮之下,還要與二小姐斗起法來。 一時間,眾人都迫不急待地想知道他想說些什么。只有神情落寞的三少爺鐘禮,卻像是風中的飄萍,隨任聚散,不發一言。 第61章 秦淮這一番話說出來后,鐘秀兩條纖細的柳眉皺了又皺, 與鐘義對視一眼, 目光閃爍中,微微搖了搖頭。 他們兄妹倆心意相通, 她此時這般神色,鐘義便知她心思細敏, 定是擔心大少奶奶挾物自重,心中生詐, 若是順從了他, 倒不知道他會提出什么過份的要求出來。 他心領神會,便立即站起身, 走到鐘九和何意如面前,提高了聲音道: “九叔,太太,方才老七媳婦的話,大家也都聽到了,倒讓我這個臨時當家人真是想大笑三聲。怎么,七奶奶真以為自己手里握著鐘家的方子,便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了?二meimei的話說得再清楚不過, 大哥歿了,這方子現下便不再專屬于泊春苑, 如何處置,可便由不得你。九叔,你老人家在這里看得真切, 我本意是以和為貴,可是事關鐘家生計的大事,我卻不得不用強了!” 他嘴里說著,也不待鐘九應允,便朝自己的貼身小廝使了個眼色。 那小廝跟他多年,素常最懂他的心思,立刻趁人不備,便沖到秦淮身前,伸手便要撕他衣服??茨菢幼?,明明事先便得了鐘義暗示,知道要尋搶的東西在秦淮貼身之處。 廳中眾人雖知鐘義性子狠硬,但畢竟不似鐘仁那般辣手無情,卻沒想到這會子猝不及防,大庭廣眾之下,上來便讓人對七奶奶動了手,一時間都驚慌失措,瞠目結舌。 秦淮在鐘信事先警醒之下,早知鐘家人無恥無情,因此心中亦時刻都在提防。 只是這小廝從初進門時,便悄悄守他在身邊不遠,沖上來的速度又快又急,一時間無路可退,只得伸手去攔阻。 那小廝的手指剛剛摸到秦淮的衣襟,忽覺眼前一黑,臉上竟似被什么重物砸到,登時向后“登登登”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他此時臉上巨痛無比,更像是開了顔料鋪一般,紅白青紫,竟是被鐘信的一記拳頭,直直擊塌了鼻梁骨,淌了滿臉的血。 鐘義面上變色,剛要呼喝其他的小廝,卻聽鐘信低沉著嗓著道: “怎么鐘家現在的規矩,是小廝可以上手去碰少奶奶的身子了嗎?我原不知這樣的規矩,所以我房里的人,必不能讓別的男人碰他一下!” 廳里面一時靜肅下來,眾人皆面面相覷,大約這些年來,也從未有人看到過一向老實憋屈的鐘家老七,竟然出手如此兇狠殘暴,只一拳之下,便將那小廝的鼻骨打了個粉碎。 鐘義一時倒有些愣怔,旁邊的鐘秀卻眼睛一瞟,給了對面人群中的碧兒一個眼色。 碧兒心領神會,兩步便擠到人前,甜笑著走到秦淮身邊。 “七爺說的是呢,咱們奶奶雖是男兒之身,畢竟也是鐘家的媳婦兒,除了大爺和七爺,又怎么能過了別的臭男人的手。便是要貼身查檢什么,原也是我這大房掌事丫頭才能做的事兒。” 她嘴里說著,一雙手已經不客氣地伸到了秦淮面前,眼看就要上手到他身上。 秦淮只待她的手伸過來的瞬間,忽然用左手抓住她的手臂,右手對著她尚帶笑意的臉面,左右開弓,便是幾個響亮的耳光,嘴里更怒道: “你又是個什么東西!吃著我大房的,穿著我大房的,現下卻要幫別人來搜我的身,今天不打你,怕是別人不知道你這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 他從鐘義鐘秀帶著眾人殺到泊春苑開始,便已經感覺心里頭,有一股越來越重的怒氣在沖蕩。只覺得面前的這起人,無論是面如菩薩、吃齋念佛,還是笑語如花,溫柔似水,卻都像是戴了漂亮的人皮面具,而在骨子里面,卻像鐘家那眼淹人的深井一般,都長著吃人的獠牙。 自己在穿書之前,原不過是在看一出狗血的鬧劇,只覺得鐘家這些人雖然狠毒兇殘、男盜女娼,離自己卻遙不可及,所以也并未留下什么太大的感覺。反倒是書中腹黑陰險的鐘信,心狠手辣,睚齜必報,扮豬吃老虎后,終于登頂鐘家的大反轉經歷,卻給他留下了極深刻又極恐懼的印象。 可是待到自己真正鬼使神差的穿進書里,才真正領略到鐘家的骯臟腐爛和藏污納垢,也慢慢理解并感悟到了鐘信內心深處的苦楚與不甘。在這樣冰冷如井的鐘家大院,如果想從井里掙扎著爬出來,活下去、就一定要比那些在井口按下自己頭顱的人,更陰險、更狠辣。 所以這會子,面對鐘義兄妹毫不顧忌、甚至完全不顧人倫羞恥,公開便讓下人搜檢自己身體的局面,秦淮心口那把壓抑了太久的怒火,已經不可遏制了。 更何況眼前這個碧兒,從她被鐘秀派到泊春苑起,便天天聽墻角,探情報,?;u乖,做盡了讓人厭煩之事。偏生她那張總是假笑的臉,又生得和鐘秀有幾分相似,讓秦淮每每看見她,便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憎惡與反感。 而這工夫她又在鐘秀的暗示下沖上來搜檢自己,難不成以為自己看她身后主子的面子,就會任她放肆,為所欲為? 真是做你姥姥的春夢! 這光景怒氣上身的秦淮,別說是敢打一個膽大包天的奴才,便是她背后的主子鐘秀親自上來糾纏,他也定會一個大耳刮子扇了下去。 碧兒畢竟是一介女流,這時候被秦淮抓著胳膊,身子躲避不開,轉瞬間,便被他連珠炮般的耳光打得口鼻流血,眼冒金花,身子一軟,竟暈了過去。 秦淮順勢甩掉開她的身體,碧兒便軟軟地躺在了地上。 廳中的眾人此時都已經瞪圓了眼睛,眼見老七剛剛打得一個小廝鼻梁折斷,鬼哭狼嚎。這邊七少奶奶竟也不逞多讓,直接將鐘秀昔日的貼身丫頭打得昏了過去,一時間,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說些什么。 畢竟這些人雖然滿肚子的陰謀詭計,素日卻最重面子,便是桌子下已經互相踢破了腿,桌子上還要笑臉相向。此刻在人前便上演了如此激昂血腥的場面,在鐘家實是罕見。 鐘義這邊眼見自己人吃虧,哪里甘心,便欲再喊手下的小廝動手。 這工夫,廳中央靜坐的族長鐘九卻沉著臉站起身,雙手一揮,厲聲道: “鐘家各房人等,現下都給我消停著些,你們倒看看,那邊墻上還掛著你們老大的遺像,案上香火未斷,你們自家人,便要在他面前自相爭斗,沒了體統,這大戶人家的臉面,便當真都要撕破了不成!” 鐘九此時拿出族長之威,疾聲厲色,倒確是極有威嚴,因此便是鐘義這里,也無奈先打住了讓人再上前的念頭。 只見鐘九轉過身,面向了三房太太,朗聲道: “老朽雖然不才,畢竟也是鐘氏一族之長,說出的話,便是族中德高之人,也會給幾分薄面。現下你們鐘家這個樣子,不是我倚老倚老,說話討人嫌,實是鬧得有些過了!” 何意如聽他這話,嘆了口氣,道: “九叔是族中前輩,這么些年,又有什么沒有見過的事。便是我嫁到鐘家幾十年的光景,大小事情也是經了無數,真是如九叔所說,竟沒見今日這樣鬧騰的。所以說來慚愧,思來想去,還是我的過錯,既是我管家無方,也是我命薄福淺,老爺和老大都走得太早,若他們在,又哪會有這些讓人笑話的事出來?所以我深知,眼前鐘家這件煩心事,還需九叔幫襯著,做出個了斷來罷!” 鐘九見她如此說話,又暗暗和她對了個眼神,便已明白何意如的心思。正如前些天他二人在佛堂中所言,這會子,倒還是要先扶持了老七夫婦,先把二房三房抗衡了才好。 他心意已明,便轉身朝向了眾人,沉著面色道: “方才大房二房所言,我想大家也都聽得清楚了,二小姐之意是將那方子充了公司所有,緣由是公司的收益也是鐘家各房均有分沾,聽起來似乎也說得過去??墒瞧呱倌棠踢@邊,卻并不接納這個想法,而是自有主意。老朽倒有個心思,先莫說這方子最終歸屬如何,畢竟它原是大爺所有,而大少奶奶又是大爺遺孀,且深受大爺器重,為他保管這方子,所以無論如何,聽聽他的想法,都極在情理之中,只不知你們可都同意否?” 他這話說出來,廳中眾人一時間倒沒了聲音。 若是在昔時,二房鐘義兄妹此時不便發聲,老六鐘智或是二少奶奶于汀蘭,便定會先殺將出來,與鐘九唱個反調??墒乾F下,這二人一個病了未至,一個卻極奇怪地一言不發。 鐘九見眾人都不作聲,便也不再猶豫,轉身對秦淮道: “大家既然都無異議,七少奶奶便請說出你的想法來吧?!?/br> 方才秦淮打昏了碧兒之后,手上竟沾了不少她鼻中的血痕。一旁的鐘信看在眼里,從身上掏了塊干凈手帕出來,悄無聲地遞給了他。 這會子他正將那血痕擦凈,聽見鐘九相詢,便挺直了身子,對鐘九和何意如施了一禮,沉聲道: “既如此,我便也開門見山,免得浪費大家的工夫。二meimei方才說那方子要充公到公司,眾人受益,原是不錯。可是我倒有個疑問,那公司的收益,可否真的是鐘家上下皆能受益?想來這問題也不難回答,那便是并非如此!” 鐘義與鐘秀聽他說到此處,面色皆是一變。 一邊的鐘信,卻似乎在思慮著什么,目光卻只看向了窗外的秋陽。 秦淮又接著道:“據我所知,鐘家公司里,拋開太太收了大爺的股份不算,現時只有二哥三哥以及六哥的股份,那么老七的權益,又體現在哪里?二meimei說那方子到了公司,鐘家的男丁人人有份,現下看來,豈不還是未拿老七當自家兄弟?” 他說到此處,竟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守貞鎖,在眾人面前輕輕一晃。 眾人皆是一愣,卻不料他又伸手從懷中掏出個西洋的火機,似是隨意按了一下,倒“啪”地閃出了火苗。 “所以說來說去,既然大家都說這方子的處置要公平合理,那我便認為,倒先將鐘家最不合理的地方修正了過來,才能談方子一事。如果老七連個正經主子身份都沒得到,我干嘛要交了這方子出來?倒不如一把火在大爺遺像前燒了,省得一個個跟烏眼雞一樣,爭個頭破血流,便燒了它,倒也落得個干凈!” 廳中眾人頓時臉色大變,唯有鐘九和鐘信二人,看向秦淮的眼神里,倒都隱隱露出一絲贊許的味道。 鐘九便忙搖手道,“七少奶奶倒不可沖動起來,若真毀了這東西,卻也不是你這副身子骨能消受得了的。老朽方才聽你所言,倒覺得極有道理。畢竟現下鐘家已經接納了老七的身分,也迎回了他生母,他確便是鐘家的一員,所以鐘家男丁各項家資應有之份,他原不應再缺,各位太太,你們說可是這個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