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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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赫蘭屈指彈了彈她的腦門,道:“嬤嬤最近應該在風城給新添的小公主卜卦呢。你這一聲不吭消失了這么久,現在去找她,鐵定削你一頓!” 溯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笑道:“事出緊急,我也是來不及才先斬后奏,這不就回來給嬤嬤請罪么。” “請罪?怕是給嬤嬤遞喜酒的吧。”葉赫蘭沖她一挑眉毛,低聲道:“你的小公子看你的眼神可和別人不一樣喲,你蘭jiejie的眼睛亮著呢。” 溯辭一吐舌尖,臉頰浮上淡淡的紅暈。 薛鋮站在她們身后三步外,目光若有所思地凝在溯辭身上。 溯辭和葉赫蘭又閑聊幾句,不多時便告辭離去,臨走時葉赫蘭還拉了她的手,把腰上的一塊玉塞她手中,道:“你這匆匆忙忙的我也來不及給你備什么賀禮,收著這塊玉吧,回頭的喜酒可不許落了我這杯!” “定少不了蘭jiejie這杯。”溯辭并不推辭,收了玉佩笑嘻嘻地說:“到時候我給蘭jiejie備你最愛喝葡萄酒,拿大長老那個水晶杯給你裝。”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一言為定!” 待離開酒館,溯辭心情甚好。 風城離此地不遠,三兩日便可抵達,即將見到親人的喜悅和薛鋮親自來提親羞赧讓她暫時忽略了一路沉默、眼神復雜的薛鋮,自顧自地在街上吃吃逛逛,興奮異常。 但薛鋮卻盯著溯辭連蹦帶跳的身影,腦子里的那個疑惑越團越大。 最后等他們返回客棧,溯辭蹦跶著入屋就要去拿水喝的時候,薛鋮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壓在門上,俯身湊近她的臉,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問:“你心心念念的小公子,是誰?” 第63章 往事 溯辭和薛鋮間的淵源還得追溯到十年前說起。 彼時薛鋮在軍中嶄露頭角, 隨小隊護送使臣前往昌都部落,不料路遇沙暴,薛鋮與小隊失散,迷失在茫茫沙漠之中,因缺水昏死過去。 而這年,恰是溯辭第一次以圣女身份前往昌都部落為王子賜福。 茫茫沙海,烈日炎炎,自幼生于西境的溯辭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天氣,裹著層疊的袍子坐在駝背, 一面哼著西境的童謠,一面觀察著風與沙的走向,尋找下一處水源地落腳。 沒過多久, 眼尖的溯辭便發現了倒在沙地里的薛鋮,頓時扭頭驚聲道:“嬤嬤!你看, 那里有個人!” 許是沙漠環境太過艱險,西境人對于沙漠中的落難者總是多懷一分悲憫與善意, 一隊人聞言立即調轉方向,超薛鋮走去。 溯辭第一個滑下駱駝,快步跑上前去探他的鼻息。雖然微弱,卻仍然有溫潤的氣息拂上她的指尖。“呀!他還活著!”溯辭興奮地叫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將薛鋮翻過身、仰面朝上, 一面好奇地打量著他,一面還不忘伸手替他擋了擋灼人的日頭。 他的臉上是灰撲撲的沙土痕跡,一頭臟兮兮的亂發, 嘴唇發白干裂,但即便如此,也依稀能看清略顯英挺的輪廓。此時侍女拿著水囊上前,半扶起薛鋮,小心翼翼地給他喂水。溯辭則扯了扯嬤嬤的衣袖,道:“嬤嬤,你看他的衣服,不像西境人。” 嬤嬤聞言俯下身,從他腰際翻出一塊令牌,眉頭微皺,道:“是晉人。早聽聞晉國派人去了昌都部落,這小子怕是使團中人,遇上沙暴失散至此。” “昌都?”溯辭聞言眼前一亮,拍手笑道:“那正巧,咱們順路捎他過去吧!” 嬤嬤斜眼瞥她,捏著那令牌沉沉嘆了口氣,道:“也罷,能遇上咱們也算他命不該絕,捎上吧。” …… 十年前的往事給薛鋮留下的僅僅是死里逃生后的回憶,他瞇起眼,只覺后槽牙發癢,曼聲道:“這么說來,十年前沙漠里救我一命的是你?” 溯辭忙不迭點頭。 “所以給我換了身小裙子丟營帳門口的人也是你?” 溯辭干笑兩聲,小聲說:“那不是沒你能穿的衣服了么……” 當年溯辭一行救下薛鋮后,帶往昌都部落。薛鋮一路未醒,而遭逢沙暴又在沙漠里流浪數日,一身實在臟得沒法看,當在綠洲歇腳時,兩名侍女在溯辭的吩咐下給他從頭到腳收拾了一番。臟衣服自然不能再穿,但她們一行均是女子,未帶任何男子衣物,加上薛鋮當時也是少年模樣,只能從溯辭的舊衣里翻了一件,勉強給他套上。 薛鋮眉梢一抬,又問:“好,衣服姑且不說,當時我腦袋上的發髻是怎么回事?” 溯辭縮了縮肩嚅囁道:“將軍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呢……” 薛鋮氣結。 他模樣生得好,當時又是一副尚未完全張開的臉龐,溯辭膽子也大,頓時起了玩心,仿著遇見的中原女子給他梳了個七歪八扭的婦人髻。遠遠瞧著薛鋮被人抬進營地,才捂著嘴溜回去找嬤嬤。 她這廂玩開心了,卻苦了薛鋮。這身裝束營里的人半點沒動,直到薛鋮清醒過來,發覺不對勁時險些砸了銅鏡,惹得隊里眾人笑得打跌。直到回了京城,還是不是有人以此開他的玩笑。若非后來他征討殺伐、軍中積威頗重,這事才慢慢被人淡忘。 “我當時可是發了誓的。”薛鋮咬牙切齒低聲道。 “什、什么誓?” “若讓我逮到這個人,必揍得他腦袋開花!” 溯辭瞪大了眼,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十分委屈地瞅著薛鋮,說:“別呀,你這一巴掌下來得多疼啊,咱能換個法子不?” 打是必然舍不得的,薛鋮氣得牙癢癢,伸手攬了她的腰,埋頭在她頸側張口咬下,毫不留情地烙下一排牙印,低聲哼道:“從小膽就這么肥。” 溯辭十分心虛地嘿嘿了兩聲。 貪戀她的氣味和細嫩的肌膚,薛鋮仍舊俯首她的頸間,從細細地嚙咬變成輕輕地吮吻,一路沿著她的脖頸往下,撩起陣陣酥癢的顫栗,扶在腰際的手也慢慢壓上她的后背。 “溯辭。”衣衫滑開些許,露出精致的鎖骨和渾圓的肩頭,薛鋮望著眼前雪白的顏色,輕聲問:“當年你是不是偷偷幫我卜過卦?” 溯辭點點頭,說:“當年嬤嬤說你命好也不好,我好奇,就偷偷給你卜了。” 薛鋮低低一笑,伸手撫上她的鎖骨,問:“當初我問你為何給趙承澤卜卦要捏石子、而我不用,你支支吾吾不說,是不是就怕我知道這件事?” 溯辭勾著他的衣帶嘟囔道:“小時候干的壞事,缺心眼才主動提呢。” “那我是不是得謝謝你的蘭jiejie,令我多年疑惑得解?”薛鋮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道:“確實該罰。” 不等溯辭再開口,薛鋮再度俯首吻住她的唇。 長睫輕顫,萬語千言盡數揉化在唇齒之間。這個吻帶著懲罰的味道,有些惡狠狠地攻城略地,溯辭被他緊緊抱在懷里,螓首高仰,俏面通紅,幾乎被吻得快喘不過氣來。整個人軟在他懷中,伸手攀著他的肩,試圖尋得一絲喘息之機。 十年前她瞞著嬤嬤給薛鋮卜過一卦,自那時起她便知道他命格極貴、卻注定命途多舛,天下時運有極重要的一縷牽系他身。期初不過秉著云浮圣女的信念輾轉打聽他的身份,再得知其間曲折后難免對這個掙扎在外的少年生出一絲憐惜。 可越到后來,她自己都說不清為何會花這么多的注意力在這個不過一面之緣的人身上。隔三差五偷偷替他卜卦、托葉赫蘭四處打聽他的消息,他在何處從軍、經歷過多少生死血戰、在何處大破敵軍、何時得到封賞,她幾乎一清二楚。 隔著西境的漫漫黃沙,她就用這種方式“注視”了他整整十年,若不是嬤嬤曾耳提面命她不許踏入中原,只怕她早就帶著包裹不遠千里跑去他所在的城池。 直到卦象中死局初現,她顧不得尚有事情未籌備妥當,單人匹馬直奔晉國。 還好、還好把他從鬼門關前拖了回來。 屋內一片寂靜,唯有二人低低的喘息聲交疊回蕩,衣衫松松散散,春光乍泄。薛鋮松開她通紅的唇,指腹流連她的頰邊,四目相對,眼神顫顫,皆浸著意亂情迷。 溯辭伸手從他的衣襟邊緣慢慢滑下,屈指勾住他的腰帶,正欲發力之時卻被薛鋮捉了手,將她橫抱而起,扭頭走向床榻。 落在松軟的被褥上,溯辭一頭長發散開鋪與衾枕之間,薛鋮伸手撐在她在身側,拂去她臉頰頸上黏連的發絲,忽然彎唇輕輕笑了。 溯辭尚不明白這笑的含義,正要伸手拉他,卻見薛鋮先一步抖開被子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末了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道:“好好休息。”說罷起身整肅衣衫,臉上憋著笑扭頭出門。 溯辭愣在床上,半晌沒回過神,直到房門重新關上,她才蹭地掀了被子坐起身來,瞪著房門方向氣急敗壞地怒道:“薛鋮!你還是不是人啊!” 門外薛鋮沒忍住,捂著臉笑出聲。 溯辭聽見笑聲,終于回味過來他說的罰是怎么一回事,登時紅了臉,又羞又氣地大喊一聲,埋頭捂著被子狠狠捶了捶床板。 而薛鋮笑著回房,灌了一大口冷茶才慢慢壓下那些旖旎的念想,一面側耳聽著隔壁的動靜,一面想把她惹急了該如何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如給她帶點好吃的來的實在,便滿面春風出門而去。 溯辭則氣哼哼地埋在被子里,心里戳著小人碎碎低語,不多時旅途的疲累涌上,竟就這么沉沉睡了過去。 *** 此時越州礦山內,魏狄和徐冉從拓跋晟等人嘴里撬出了些許有用的情報,正各自準備運“貨”去蒼城事宜。徐冉差人送信回燕云寨,再抽調人手來此采礦運礦,務必在消息泄露之前將玄鐵礦運回寨中。 魏狄對徐冉有一百個不放心,但他如今孤身一人,也只能盯緊了徐冉的動作,以防薛鋮被人背后捅刀。 他正立在燈下擦拭佩劍,腦中仍盤算著要如何試探徐冉,一個念頭接著一個念頭直往外冒,卻又被他一個個否決。正糾結之時,徐冉拿著衣物走了進來,見魏狄陰晴明滅的面色,嗤道:“琢磨什么呢,臉都能開染坊了。” 魏狄睨她一眼,十分耿直地說:“琢磨你到底是真心合作,還是坑一把就跑。” 徐冉聞言而笑,把手中衣物往椅子上一丟,道:“礦上這些人都穿這種衣服,明日我們出發去蒼城,記得換上。”說完也不走,大喇喇往桌子上一坐,支著下巴又道:“甭管我是真心假意,你們如今也只有這一個選擇。” “何以見得。” 徐冉攤開手,道:“否則以你們三人,怎么拿下這個礦?況且,你們想剿匪,憑官府那些個老弱殘兵是不可能的。就算把這些玄鐵礦打成神兵利器塞他們手里,他們也是去匪寨送rou的,你們薛將軍哪怕有通天本事,也沒法把他們調/教出來。與其指望老天開眼,不如指望指望我有良心不始亂終棄。” “西南官兵就如此不堪?”魏狄皺眉。 “不然你以為這些匪寨如何能風生水起混了這么多年?”徐冉跳下桌子,朝魏狄伸出手,“所以,魏大人你就甭想了,先把蒼城的兵器搞到手。合作愉快。” 看著她一口白牙,魏狄慢慢放下手中佩劍,長眉一挑,伸手在她掌心輕輕一拍,權當同意。 第64章 嬤嬤 溯辭向來心寬, 等迷迷糊糊一覺睡醒,瞅見桌邊眉眼含笑的薛鋮以及滿桌吃食,頓時兩眼放光地跳下床,鞋也不穿,三兩步蹦進薛鋮懷里,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薛鋮將她摟在懷中,看她迫不及待地提筷子,笑道:“慢些吃。” 溯辭咬了口酥嫩的烤rou,又夾了一筷子喂到薛鋮嘴邊, 歪在他懷里道:“我們明日就出發去風城吧,嬤嬤卜卦不會停留太長時間,若錯過了恐怕真得去云浮宮了。” “好。”薛鋮點頭應下, 一手抱著她,一手拿過筷子, 親自喂她。 溯辭懶貓似的膩在他懷里,享受著飯來張口的待遇, 和薛鋮不一會兒便將滿桌菜肴一掃而空,末了賴在他懷里不肯動換。薛鋮環著她,牽起她的手,細細撫著修長的指節,恍惚間只覺此生際遇有如神眷。 “溯辭。”他貼著她的頭, 低聲輕喚。 “嗯?”溯辭正閉目養神,軟綿綿地應了聲。 薛鋮沒有再說什么,盯著她蔥白的指尖出神。溯辭半晌沒得到下文, 狐疑地睜開眼仰臉看他。薛鋮在她額頭輕輕一啄,低聲道:“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往從不信命,如今卻突然有些感謝命運垂眷。” “那不是命運垂眷。”溯辭一本正經地給自己臉上貼金,“那是我歷盡千辛、排除萬難、百折不撓把你從老天手里搶回來的。” 薛鋮悶聲笑道:“是,夫人辛苦。” 溯辭握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十分認真說:“將軍,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信你自己、也信我,前路無論是荊棘或是坦途,我都會陪你走下去。逆天改命,在所不惜。” 薛鋮輕吻她,嘆道:“這話太重了,就算真是逆天之行,也該我來擔。” 窗外暮色四合,街市的喧囂聲未褪,又是一個熱鬧的夜晚。 *** 翌日,二人重新整裝出發。 為了緩和這連日奔波留下的痕跡,出發前薛鋮特意給溯辭置辦了身新衣裳,又帶著她去葉赫蘭那兒仔細收拾了一番,這才安心帶她出城。 溯辭坐在馬上笑瞇瞇地看他,問:“將軍,你是不是在緊張啊?” 薛鋮睨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揮動馬鞭。 “誒,等等我呀。”溯辭連忙跟上,留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