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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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陡峭,凸起的石塊交錯向上,一眼望去似乎盡是山石,但當(dāng)真正走近后便能看清這石塊間自有縫隙,在視線死角處,大可容人。薛鋮若有所思地看著巖石間的縫隙,目光慢慢便得警惕起來。 這種地形,無疑是伏擊的絕佳之處。 看了眼遠處山體盡頭,薛鋮轉(zhuǎn)過臉對溯辭道:“這里地勢復(fù)雜,你多小心些,若出什么……” 他的話還未說完,前方山壁上突然傳來碎石子滾落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格外醒目。三人頓時齊刷刷看向聲源處,各自按上兵器。 遠處靜默片刻,突然傳出一句低低的咒罵聲,隨后窸窣的腳步響起,十?dāng)?shù)個短衣抗刀的彪形大漢從石堆中前后躍出,落在路中,將前路堵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為首一虬髯大漢扛著刀往前走了兩步,仰著頭道:“怎的才三人?徐冉呢?” 薛鋮三人面面相覷。 見他們不說話,那人又道:“呔,問你們話呢!徐冉那妮子莫不是怕你魯爺爺,不敢冒頭,派你們來討?zhàn)埖牧T!” 說著對面一陣哄笑,而薛鋮三人紛紛露出復(fù)雜的神色,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最后還是魏狄十分尷尬地開口道:“這位大俠,你認錯人了,我們并不認識什么徐冉。” 那虬髯大漢半信半疑地將他們上下打量一番,也沒分辨出什么,末了不耐煩地揮了揮刀,說:“老子管你們認不認識徐冉,今兒這條路你魯爺爺占了,識相的就快滾,少在這里礙事!” 薛鋮目光一沉,不動聲色地以拇指將劍刃頂出一道縫隙,沉聲道:“若我們非過不可呢?” 似乎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虬髯大漢露出一個夸張的笑容,轉(zhuǎn)臉對身后十來號人高聲道:“弟兄們,他說要闖過去,你們說讓不讓路?” 身后又是一陣哄笑,十?dāng)?shù)人殺氣凜凜地看著薛鋮三人,有人高聲回:“咱們劫的道,何是放過人?” 虬髯大漢轉(zhuǎn)過臉,刀背在手心一敲,道:“小子,敢挑釁我們虎牙寨,的確有幾分膽色。可惜這點子膽色今日怕是要折在這里了!” 薛鋮三人:虎牙寨是啥?沒聽說過。 在虎牙寨眾匪提刀向他們走來之時,薛鋮率先躍起,長劍順勢出鞘,雪亮的劍光閃過,凌空劈向那虬髯大漢。與此同時,魏狄拔劍跟上,溯辭隨之抽出袖劍,三人卷入眾匪之中,刀光劍影,一場酣戰(zhàn)。 紛雜的步子和激蕩的劍氣攪起一地沙土,遠遠看去仿佛戈壁中醞釀的沙暴,只見人影穿梭在灰黃的沙土之中,時不時能聽見一兩聲慘呼。 這些土匪招式雖然狠,卻大半都功夫不濟,除了那虬髯大漢使得一手好刀法以外,旁人不過蝦兵蟹將。但雖身手不行,卻有人數(shù)湊補,加上他們慣會使陰狠的小把戲,三人雖有傷人,卻暫未完全壓制住這一眾土匪。 常言道,擒賊先擒王。這虬髯大漢顯然是這群人里的頭頭,薛鋮在見識過這幫人仗著人多各種悄咪背后偷襲的把戲后,索性專攻虬髯大漢,若能力挫或者殺他,這幫烏合之眾失了主心骨必散無疑。 如此想來,他手下的劍法頓時凌厲起來,全然忽略旁人,直擊那虬髯大漢。而溯辭和魏狄見薛鋮招式變化,十分自覺地回護他身后空門,將冷箭偷襲盡數(shù)攔下。 眾匪久攻不破,又在他們手上吃了苦頭,頓時煩躁起來,薛鋮捏準(zhǔn)空檔,一劍斜削而去,活生生斬下虬髯大漢的右臂! 慘叫頓時響起,驚得眾匪高呼:“四當(dāng)家的!”立即扔下三人不管,朝虬髯大漢圍去。 薛鋮毫不戀戰(zhàn),立即道:“走!”隨后三人掠回馬上,朝著豁口策馬揚鞭飛馳而去。 虬髯大漢慘叫連連,捂著肩膀驚懼哀嚎,哪里還顧得上他們。反倒有個不起眼的嘍啰惡狠狠地看著三人背影,霍然起身,將背著的鐵索飛鐮用盡全力擲出! 只聽馬兒一聲悲鳴,鋒銳的飛鐮割斷了溯辭那匹馬的后腿,馬兒站立不穩(wěn),眼見就要把溯辭甩飛出去。薛鋮眼疾手快掉轉(zhuǎn)馬頭,回身一手抓住溯辭的手臂,將她帶上馬,置于身前,立即從腰間摸出一支飛鏢,至擲向那罪魁禍?zhǔn)住?/br> 不過眨眼間,薛鋮重新策馬回歸正道,而那枚飛鏢也沒入了那人心口,無聲倒地。 三人絕塵而去,留下一路揚沙,久久未能落定。 眾匪手忙腳亂地給虬髯大漢止血包扎,然而帶子還未系好,路的另一頭又傳來急而密的馬蹄聲。眾匪大驚失色,頓時提起刀警惕地看向聲源方向。 這回來的正是他們本欲伏擊的徐冉等人。 徐冉一身黑杉當(dāng)頭沖來,在眾匪十步開外勒馬,看著那虬髯漢子的慘狀與眾匪的狼狽模樣,眉頭一挑,眼里露出幾分意外之色,隨后大笑道:“魯大正,你還沒吸取寶貝弟弟的教訓(xùn)呢?這回廢了一條胳膊,你這手刀法怕是完蛋了。” “徐冉!”魯大正雙眸通紅,眥目欲裂,怒吼道。 “吼我你胳膊也長不回去。”徐冉捏了捏耳垂,冷笑道:“告誡過你們,不該肖想的東西別亂碰,非得見了血才知道收斂。” “徐冉你別猖狂!”魯大正吼道:“你等著,我們大當(dāng)家的絕不會放過你!” “喲。”徐冉挑眉笑道:“你和魯大有還真是親兄弟,除了會放狠話還會什么?”她十分傲慢地微仰起頭,一字一頓道:“放心,我就在燕云寨里等著。我倒要看看你們縮了大半年不敢出門的大當(dāng)家有什么本事來取我徐冉的人頭!” 話方落音,她不再看魯大正一眼,重新策馬,高聲一句:“走!”一行人駕馬繼續(xù)前行,留下?lián)P沙陣陣,噴了魯大正一臉一身。 真動起刀槍來,徐冉從不懼虎牙寨,但也不可否認這幫土匪也是西南一帶的刺兒頭,薛鋮不過區(qū)區(qū)三人,竟給了魯大正這么大的教訓(xùn),令徐冉不得不重新評估起是否該和他們產(chǎn)生正面沖突。 時間太短,來不及去摸查對方的底細,又不曾探聽到什么,萬一他們還有后手…… 徐冉微微搖了搖頭。 她不能貿(mào)然拿這幫弟兄的性命做賭。眼瞅著目的地一日比一日近,等再相遇,或許是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 薛鋮這邊三人兩馬也在疾馳的路上,絲毫不敢松懈。溯辭坐在薛鋮身前,看著漫漫前路,心里卻不太踏實。 徐冉察覺到的事他們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事到如今幾乎可以斷定這些人和他們的目的地幾乎一致。他們是跟著小學(xué)徒的地圖來的,那些人呢?這荒蕪的戈壁里究竟有什么東西,竟能引來這些土匪? 先是徐冉,后有虎牙寨,再往前會不會遇上別的? “將軍。”溯辭開口道:“那前頭的東西恐怕在這一帶已經(jīng)傳出去了,若里頭真有貓膩,說不定那里的人已有所警覺,我們這樣闖去,會不會太冒險了?” 薛鋮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在她的腰際拍了拍,以示安撫。等到身后的葫蘆峰逐漸縮小,三人尋了個可供容身的石堆歇腳,這才認真商量起辦法來。 “溯辭說的不錯。”薛鋮靠著石頭道:“我起初只是想悄悄去摸一摸情況就好,但如今此地早已泄密,想必已打草驚蛇,況且還和匪寨扯上了聯(lián)系,只怕不能不查了。” “可我們只有三人,里頭的東西是何物、是何情況都不知,在對方已有戒心之時再摸過去,太過冒險了。”溯辭蹙起眉頭。 “溯辭姑娘不必擔(dān)憂。”魏狄以手抱胸道:“我和將軍早年都曾做過斥候,探聽敵情這種事手到擒來,只是略費些時而已。” “可按照這進度,徐冉應(yīng)該很快就會道。”溯辭道。 三人靜默一瞬,薛鋮眸光一閃,突然說:“那正好,由她打頭陣能分去不少注意力,我們跟在后面見機行事。” “就怕她未必會如我們的愿。”溯辭搖搖頭,伸手從懷里取出小布囊,道:“既然前路未知,容我卜一卦再說吧。” 薛鋮和魏狄沒有反對,靜靜看著她取石子布陣。 可惜石陣未成,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 徐冉跟著馬蹄印子一路至此,遠遠瞧見石堆后露出的馬耳朵尖,朗聲道:“那邊可是溯辭姑娘?” 溯辭正專心布陣,冷不防被點了名,頓時一個激靈,驚訝地抬眸看向薛鋮。 薛鋮眸光微沉,片刻后對她點點頭。 溯辭這才收起石子,起身繞出石堆,對徐冉道:“徐姑娘,這么巧。” “誰說不是呢。”徐冉高聲應(yīng)道,而后微微瞇起眼,語氣微妙地低聲補了句:“真巧。” 兩方人再度聚首,各懷心事在石堆后坐下。 但就現(xiàn)在的人數(shù)來看,徐冉占了極大的優(yōu)勢,她這回領(lǐng)來的都是分舵中的好手,足足有二十個,而薛鋮不過三人。但徐冉心有疑慮,并不托大,反而笑著與他們寒暄,半試探半開玩笑地說:“這一路都遇見四回了,莫非咱們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 溯辭和薛鋮交換了一個眼神,開口道:“徐姑娘要往赤崖山去?” “赤崖山?”徐冉有一瞬的詫異,很快收斂神色,笑道:“那光禿禿的山有什么好去的。” “可這條路再走下去,不就是赤崖山么。”薛鋮曼聲道。 徐冉?jīng)]有貿(mào)然接話,目光在三人面上緩緩掠過,一時間竟有些拿不準(zhǔn)他們究竟是在套話、還是真不知道。 而他們?nèi)艘娦烊竭@反應(yīng),心里也冒出了疑惑——難道不是赤崖山? 徐冉眉頭一鎖,轉(zhuǎn)臉和燕娘對視一眼,手指圍攏,索性把話徹底扯開,隱有戲謔道:“你們……不會連這前頭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悶頭往里闖吧?” 見她起頭,溯辭忙問:“這前頭的東西,徐姑娘知道?” 徐冉的目光落回溯辭面上,軟和了幾分,卻依然反問:“你們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薛鋮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卻誰都沒有開口。 徐冉的目光更是探究,也不逼問,琢磨半晌后突然站起身,滿目戒備,驚道:“你們是官差?!” 作者有話要說: 徐冉:小的們!給我把他們仨的馬甲扒咯! 薛鋮:徐大當(dāng)家,來重新認識下,我是你未來頂頭上司。 魏狄:我是你上司的副手。 溯辭:我是你上司的夫人。 徐冉:……人干事?? 第60章 合作 徐冉至今打交道最多的有兩類人, 一類是山匪,一類是官差。 燕云寨盤踞西南蒼山之中,守著蒼山一帶大大小小的村寨,莫說別處匪寨不敢輕易進犯,就連官府都要給三分面。加上寨子里二當(dāng)家是個慣會做人的,逢年過節(jié)上上下下打點妥帖,還時不時帶著她去混臉熟。一來二去也見識過一些兢兢業(yè)業(yè)的官差,這些人的辦事風(fēng)格也摸了個大概。 薛鋮三人不是道上的人,對里頭的情況怕是也不甚清楚, 卻偏偏知道路線,對身份消息來源諱莫如深。除去所有不吻合的猜想,便只剩下一種最接近的可能——這三人是官府派來查探消息的。 燕云寨眾人頓時戒備起來, 徐冉的目光重新在他們身上一一掠過,心情十分不美妙。 若是友, 她大可拋出利益與他們合作;若是敵,大不了就是打一架, 憑他們二十個好手,還捆不住這仨么。 但偏偏是官府的人。 魏晉盟約一事她略有耳聞,西南山匪無數(shù),以往是朝廷抽不出手來管,如今邊患平定, 指不定就想起這塊膿瘡。她可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做出頭鳥。 薛鋮從一眾人的臉色中隱約猜出了他們所想,眼底有一瞬的笑意,點頭道:“不錯。”言罷還煞有介事地從懷里拿出自己鎮(zhèn)北將軍的令牌在徐冉眼前一晃而過。 徐冉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抱拳道:“不知這位大人高姓大名。” “敝姓薛,單名一個鋮字。”薛鋮慢聲答道。 徐冉的目光在那一刻變得有些古怪,瞇眼一字一頓問:“鎮(zhèn)北大將軍、東陵王世子薛鋮?” “正是。” 徐冉慢慢轉(zhuǎn)過臉,與身側(cè)的燕娘交換了一個眼神。 薛鋮的手虛虛搭在劍柄,神態(tài)自若。 他調(diào)往西南的事,消息靈通的恐怕早已知曉。徐冉這幫人明顯對官差身份有所忌憚,此時把這重身份亮得越明,他們反而越安全。 溯辭全程默不作聲地看著薛鋮和徐冉你來我往,不著痕跡地將燕云寨眾人的神色表情收入眼底,心里也冒出一絲疑惑。 明明隱約猜出了身份,為何當(dāng)薛鋮報上名號時,徐冉和她身側(cè)那位姑娘的臉色那般古怪?似有出乎意料的驚和一絲等候已久的喜。 徐冉沉默片刻,又問:“敢問薛將軍來此所謂何事?” “徐大當(dāng)家為何至此?” “恕我直言。”徐冉目光牢牢鎖在薛成身上,低聲道:“那里頭的東西,僅憑你們?nèi)耸莿硬涣说摹!?/br> “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