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席遠帶了一束白玫瑰，分給了她一支。

    “我爸說我媽喜歡浪漫，送花最好送玫瑰，如果買錯了她會生氣。”他喃喃道，彎腰把花放在了墓碑下。

    甘棠望著墓碑上的照片，怔怔出神。柯席遠長得好看，他母親肯定也是個大美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她驚訝的是照片里的女人也太年輕了，笑起來眉眼彎彎溫柔似水，和柯席遠的氣質一點也不像。

    或許選照片的人刻意挑選了她最年輕最美好的一張？

    像是看穿了她的驚訝，柯席遠下一句話就開始解疑：“我mama看起來很溫柔對不對？和我一點也不像。”

    他自顧自地笑了笑：“其實她完全不溫柔，甚至很狡猾。十六歲就輟學，沒過多久就跟著我爸了，地下情。”

    原來這里頭還有她不知道的秘辛？甘棠瞪大眼，安靜聽下去。

    柯席遠忽然看向她，眉宇間盡是溫柔：“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我在你面前耀武揚威地罵你mama是小三，其實我媽也是……當初爸的第一任妻子生不出孩子，她就瞞著爸偷偷懷了我，逼得爸爸和他的原配離了婚。是不是很壞？”

    甘棠不知該怎么回答，他又自顧自地繼續說：“原先以為他不喜歡我是因為我媽欺騙了他，后來才明白，他是真的不喜歡我這個人，我的脾氣、我的秉性和我媽一脈相傳，大概總是會讓他想起曾經那個騙過他的女人吧。”

    他伸出手在母親照片上抹了抹，照片里笑容溫暖的女子好像變得更鮮活了一樣。

    “媽，這些年你應該都看到了吧，是不是覺得兒子一年比一年有變化。你猜這是誰的功勞，我把她帶來了。”他蹲下身，牽住甘棠的手。

    甘棠順勢就把玫瑰放在墓碑上，對照片中的人恭敬地喊了一聲“阿姨”。

    柯席遠捏捏她的手：“媽，你看。兒子眼光好吧。”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的問話，甘棠不自在地橫了他一眼，心想：柯席遠的母親如果在天有靈，肯定知道她是‘新瓶裝老酒’，還不知道會不會怪她拐帶自己的兒子呢……

    柯席遠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忽然站起身來，朝墓碑作揖。

    “媽，去年我不是跟您許愿，讓您在天之靈保佑我趕緊忘掉這段感情嗎，我后悔了媽。那個時候是沖動不懂事兒胡說的，現在我重新許愿成不？煩勞您老再往觀世音娘娘啊月老啊那里跑一趟，兒子這輩子就鐘意這個姑娘了，別人都不要。讓天上的神仙們保佑我們良緣美滿、白頭到老。”

    甘棠在旁邊聽著，臉紅得都快冒煙了，趕緊在他手臂上捶了一拳：“你能不能正經點，在長輩面前是這么胡說的嗎！”

    柯席遠反而死皮賴臉地圈住她，捏著她下巴跟自己母親說：“媽，您看清楚了，你兒媳婦兒長這樣，牽紅線的時候不要搞錯了……哎喲……”

    耳朵被惱羞成怒的甘棠揪住了，柯席遠齜牙咧嘴地蹲下來，甘棠還以為真把他弄疼了，剛要放手，卻被他從背后抱住了腿，背起來。

    “喂，你干嘛，快放我下來。”甘棠又揪住他耳朵警告道。

    柯席遠卻玩性大發，模仿著機械音說：“嗶——隱藏開關啟動，加速！”

    說完就像離弦的箭，背著甘棠咻地一下沖上馬路，把她顛得七葷八素，不得已只好勾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穩定下來。

    “柯席遠，你就是個神經病。”又氣又笑地罵道。

    第52章

    隨著開學的日子到來, 天氣逐漸回暖，萬物復蘇、校園綠化道上的植物也抽出新芽。

    像甘棠這種怕熱又怕冷的人, 最喜歡的便是春天和秋天，悠悠閑閑地提著自己的行李在校園中漫步，別提多愜意了。

    今天是她搬寢室的日子……沒錯，即便這段時間發生了挺多事，但甘棠還是決定和柯席遠分開住。這件事已經跟他說清楚了，雖然換來了他一個星期的賭氣，但甘棠還是堅持了下來。

    這一舉不光是杜絕柯席遠不停地做些越線的事，也是給她自己留下一個冷靜思考的空間，思考自己對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以前或許可以用親情來解釋，可現在……甘棠發覺自己隱隱已經開始習慣柯席遠的親近行為，如果再和他待下去, 或許連她也會不由自主陷進去，可是他們目前的身份很尷尬, 甘棠還不想讓自己置身于那樣的境地。

    從校門到學生寢室也有十多分鐘的距離, 甘棠拉著行李箱當做散步一樣走過去, 萬萬沒想到居然在寢室大門口看到了柯席遠。

    他慵懶地倚在墻上, 直到看到她才站直, 插著兜走過來，臉臭臭地提過她的行李箱。

    “哎？你們今天不上課嗎？”而且他不是在生氣嗎，怎么還來接她……

    柯席遠斜斜橫她一眼：“也就是你, 每次都能讓我低頭求和。”

    甘棠尷尬地撇了撇嘴,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的, 誰叫他倆的關系這么尷尬呢。他可以做到不管不顧，她卻不能啊……

    柯席遠明白甘棠的顧慮，也不敢強求什么，只期盼著有一天她能正視自己的感情。他想和她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此時還沒正式開學，學生寢室沒有對外開放，甘棠的班主任提前跟寢管阿姨打了招呼才允許她進去的。可是柯席遠作為男生就被阿姨攔下來了。

    “哎，男同學不能進哈。”寢管阿姨打著毛衣，頭也沒抬一下。

    甘棠也看向柯席遠：“那你回去上課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柯席遠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行李遞給她：“那你有什么要幫忙的就打電話，以后也是。”

    “好，謝謝你。”甘棠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道謝，可能最近柯席遠總是讓她產生一種難以償還他的好的錯覺。

    眼看他神色黯了黯，要轉身離開，甘棠沒由來心里一緊，還是叫住他。

    “柯席遠，給我一點時間吧。”

    柯席遠緩緩轉頭看她，眼中盡是驚訝，倏爾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黯淡的眸光像點燃了一把火，澄亮得不可思議。

    “你是說……”

    “噓。”甘棠將食指放在唇邊，沖他眨眨眼睛，“不說了，你快回教室吧，說到做不到我可不認的。”

    柯席遠的嘴角向上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重重地答了一個好字，撓著頭跑了。

    甘棠走了兩步，回頭看看，他已經走到林蔭道上，還時不時蹦起來摘片葉子，幼稚得像個小學生，不由搖頭失笑。

    ……

    新學期開始，高一下半年的考試會越來越多，而且時刻決定著他們將來的文理科分班，甘棠早已經決定好讀文科，便不像其他人那么糾結了。

    開學的第一天，甘棠走進教室就感覺大家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談論著什么，她不明所以地回到座位，旁邊大明星的位置照舊是空的，早已習慣，她也沒在意。

    剛把學習用具拿出來，就聽后排有人喊她的名字。

    “甘棠，你聽說那件事了嗎？”

    “什么事？”甘棠好奇問。

    那個同學一臉神秘：“難道你沒看最近的八卦新聞，許司鳴去泡夜店被拍啦，現在網上一片罵聲，都在說他人設崩塌呢。”

    甘棠大吃一驚：“我最近都沒關注娛樂新聞，你給我仔細講講。”

    那同學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這兩天娛樂版頭條的八卦事件來，原來是許司鳴去逛夜店，和一群穿著暴露的女人喝酒，甚至動作親密，被一家圈內有名的狗仔團隊拍下來并發到網上去了。

    以前許司鳴一直走的好學生路線，現在突然來了這么一個重磅炸//彈，而且還是個未成年，別說粉絲，就連路人都被炸得不輕……

    許司鳴路人緣一直挺好的，雖然在國民度上有所欠缺但還是有一部分成年人將他作為教育子女的榜樣。可是經這次爆料后，他的正面形象可謂一落千丈，那些曾經以他為標桿的路人粉肯定就怒了唄，再加上以前還存在的黑粉，將他年輕時說錯的話做錯的事一件一件添油加醋地例舉出來，一傳播，就徹底把他釘死在劣跡藝人恥辱柱上。

    然而甘棠感到最驚奇的是，事情發酵到現在，許司鳴居然還沒有出面澄清。可惜她過完年就沒跟甘妍再見面了，不然也不至于對此一無所知。

    看她聽了事情經過居然還如此淡定，那同學怕她不信，又拿出狗仔拍的照片給她看。

    照片里黑黢黢地，經技術調節后，可以清楚地看見許司鳴的臉，俊秀的少年頰上已有紅暈，手邊還不忘拿著酒豪飲，左右兩邊都坐著兩個穿露背包裙的女孩，媚眼如絲，一人搭著他的肩、一人摟著他的腰，就像西游記里等著吃唐僧rou的女妖精。

    這樣一副畫面太有沖擊力了，甘棠幾乎都懷疑上面的少年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許司鳴。

    在她印象中，許司鳴雖然有點三五不著調、偶爾嘴上不把關，人還是個挺好的人，怎么一個寒假不見他就變成這副紙醉金迷的模樣了呢……

    ……

    抱著這樣的疑問，甘棠度過了新學期的第一天，原本以為許司鳴出了丑聞，沒有十天半月是不會來學校的，竟沒想到他第二天就回校了。

    沒有想象中的頹廢和閃躲，他反而正大光明地走進來，還笑容燦爛地對甘棠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啊，同桌。你知道為什么我們還是同桌嗎？我特地跟老師要求的，上學期期末考試進步很多喲，這還得多虧你。”

    甘棠愣愣地搖頭道不客氣，看他笑容依舊，絲毫不見陰霾，一時又懷疑那些丑聞是不是假的，說不定已經找到澄清的方法了，不然他怎么會這么開心呢。

    許司鳴見她不說話，又沖她眨了眨眼睛，才放下書包坐下來。

    沒一會兒門外就出現了一個男人，是他那個經紀人，表情嚴肅地把他叫出去，隔了很久才回教室。

    回來時臉色也有點不大好看了，回到座位上，拉椅子的聲音都刺耳許多。

    “你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甘棠還是沒忍住問道。

    這不光關乎許司鳴，還關乎她母親的工作，甘棠很想知道其中內情。

    許司鳴用手撐著額頭，看了看她，又將視線調到窗外的梧桐樹上，臉上沒什么表情，半響啟唇說：“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質問，而是平鋪直述的語氣，他對她是有傾訴欲/望的。

    甘棠看了看四周，現在還沒上課，大家都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或許有人暗中注意著這里，但也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她才放心問：“那件事是真的嗎？”

    許司鳴仍舊保持那個姿勢：“真的呀，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嗎？”

    這玩味的語氣讓甘棠一愣：“你、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這回換做許司鳴怔住了，終于側過頭正事她：“你不覺得我這種行為很惡心嗎？”

    “還好吧，又沒傷天害理地……不過你年紀還是太小了，個人覺得最好少去那種地方。等以后成年了去放松一下也沒什么。”

    “可、可是你不認為我應該做個品學兼優、思想高尚的好學生？你不覺得我這個行為是在帶壞未成年？”他很驚訝，連問兩個問題。

    甘棠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點點頭：“這么說起來是有點，畢竟你的人設就是少年榜樣……但話又說回來，明星也是人嘛……如果你能保證不被拍到，也沒什么問題的。”

    說完，她又補充：“可能是由于我不追星的原因吧，總覺得以明星為榜樣啊、目標啊都不太切實際，大家隔了個屏幕，非親非故地，誰知道誰背后是什么樣子的呢。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寄托在虛擬的人設上面，想想也是一種悲哀呢。”

    就像許司鳴，他來學校讀書后，人設也會崩得一塌糊涂，但她并不覺得驚訝，因為只有這樣才像個完完整整活生生的人嘛。

    但據她所知，出現夜店門后，論壇上已經有人匿名爆料許司鳴在學校的黑點了，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班里某個同學爆出去的，真是墻倒眾人推啊……

    反觀許司鳴本人，好像對自己自毀星途的壯舉不以為然，可是留下一堆爛攤子給她mama，這要怎么收拾？

    甘棠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換來許司鳴一笑。

    “這個你放心，年前就跟你mama的公關公司解約了，錢照給，違約金我們也出。”

    甘棠瞪大眼：“為什么？我聽說我媽的公司是業內一流的。”

    許司鳴老神在在地搖搖手指：“不是你mama的問題，是我經紀公司的糾紛。”

    第53章

    甘棠仔細觀察著許司鳴的表情, 想從中探求他自毀前途的原因，但這人就像一面哈哈鏡，看似簡單澄凈，實則很難窺視他的內心。

    就在她愣神的這點時間里，許司鳴的經紀人又來了一趟教室，把他叫出去后，兩人似乎發生了爭執, 經紀人拉住許司鳴想把他帶走，卻被他揚手拂開, 自己反倒差點摔一跤。

    在老師和同學們一片驚愕中，許司鳴再次回到教室，眉宇間有從未見過的戾氣, 和往常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不顧大家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他回到座位后就將頭埋進書本里，呼呼大睡起來，恍若與世隔絕, 連老師都不好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