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yī)院樓下，漣景生和漣漪并肩坐在小花園的石椅上。

    “想通了？”漣景生仰靠著椅背。

    “嗯。”漣漪學著他的樣子，卻是側身將頭枕在了他肩上：“誰這輩子還不犯點錯呢，你剛當警察的時候，不也抓錯過人嗎。”

    “臭丫頭！”漣景生極為不滿的在她頭上拍了一把：“反省你自己！扯我干什么！”

    漣漪在他肩頭蹭了蹭腦袋：“你也就抓錯過那一次，而我……也就犯過這一次錯。”

    漣景生嘆了口氣：“有時候，優(yōu)秀也是一種負擔，不只是對別人，也是對自己。漣漪，你不只是刑偵隊長，還是特調(diào)組的副組長。刑偵隊人多，你犯錯了，大家給你補上。特調(diào)組只有七個人，而且即將面對的危機是什么你也心里清楚，你犯錯了，誰能給你補救。”

    “老漣，其實我心里挺憋屈的。”漣漪皺眉，“我不怪你罵我，因為我的確該罵，但是……經(jīng)過這次，我發(fā)現(xiàn)我也有害怕的時候。”

    “凡胎rou體，七情六欲，誰都會害怕。”漣景生嘆了口氣道：“心理問題我?guī)筒涣四悖瑢嵲谶^不去這道坎，就去找白笙聊聊吧。”

    第271章 我就是誤會他了

    “倒沒那么嚴重。”漣漪抬手輕撫著嘴角，唇齒間似乎又泛起了一股巧克力的香甜。

    “我跟你胡叔叔聊過了。”安撫了女兒，漣景生開始把話題引到正事上：“你黃叔…已經(jīng)開始被隔離調(diào)查了，糖的事，我也正式拿到了指揮權，從現(xiàn)在開始，明面上的事，我給你擋著，你專注于特調(diào)組，抓緊時間調(diào)查虎梟。”

    漣漪點點頭，手機恰好在這個時候響了。

    屏幕上跳躍著令她心中化開甜蜜的兩個字。

    她劃指接通電話。

    “我要出差了。”

    “啊！”漣漪面色一緊，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還傷著呢！”

    “擔心？”聽筒將秦御風那低啞性感的聲音一絲不漏的送進漣漪耳中：“那你來陪我。”

    漣漪已經(jīng)到了聽他說話都會被撩到的地步！

    她胡亂揉了一把自己的大紅臉：“我現(xiàn)在走得開嗎？”

    “那就沒辦法了。”秦御風低聲魅笑：“我去f國，這次想要什么。”

    “你就不能不去嗎。”醫(yī)院離機場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車程，漣漪就算是現(xiàn)在出發(fā)去攔他也來不及：“不許去！”

    “秦少夫人，你這是在命令我？”

    “嗯！不許去！”

    “乖，非去不可。”秦御風的聲音溫柔的不像樣子：“我盡快回來，好不好。”

    “讓你不許去！”漣漪急的原地轉圈：“秦御風，你要是敢上飛機，我就……”

    “就什么？”

    “我就把你床底下的那些東西全部上繳！”

    秦御風失笑：“傻丫頭，那早就是你的東西了。”

    ……

    趙謙醒來時，窗外已是黃昏。

    “醒了。”漣漪把手中的平板電腦屏幕向下扣放在一邊：“喝不喝水。”

    趙謙搖搖頭，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落在了隔壁那張病床上。

    “肖樂還沒醒，估計到晚上了。”漣漪兌了杯溫水，插上吸管遞到趙謙嘴邊：“喝吧，喝完了，我們聊聊。”

    趙謙收回視線，卻不敢落在漣漪臉上。

    他低垂著頭，強行遮掩著目中的黯淡。

    漣漪幫他扶著吸管，用最舒服的聊天語氣問道：“小柔，現(xiàn)在在哪兒？”

    趙謙咽下一口水，依舊垂著頭道：“在一所聾啞學校里當助教。”

    “b市？”

    趙謙搖了搖頭：“…c市。”

    “為什么不讓她跟你在一起。”漣漪見他不喝水了，便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聾啞學校里有吃有住，也不會有人因為……”趙謙抿咬下唇，牙齒在唇上咬出一道猩紅的血線：“她在那里，挺好的。”

    “傻子。”漣漪柔聲笑嗔，抬手替趙謙掖了掖被角：“小柔聽不見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

    趙謙無聲苦笑：“肖樂告訴你的。”

    漣漪皺眉，“趙謙，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誤會肖樂了。”

    “有，不用想，我就是誤會他了。”

    趙謙的回答讓漣漪驚訝。

    與此同時，另一張病床上的人，也幾不可查的動了動手指。

    “從他參軍的那天起，每個月，他都會給我和小柔寄錢。”趙謙緩緩抬起頭，眼中就像是蒙著一層蛛網(wǎng)，將他的視野劃分成不同的網(wǎng)格區(qū)域，而每一個區(qū)域里，都閃現(xiàn)著模糊不清的記憶畫面。

    第272章 ……我會

    “他只給我們寫過一封信，說讓我們好好生活，好好活著。他是哥哥，他會照顧我們一輩子。”

    漣漪稍動了動身子，她擋住了身后那張病床上的人緊握起的拳頭。

    “好好活著……”趙謙的視線開始飄忽，就像是在大風中飄搖的風箏，掙扎幾許，終究還是被吹斷了線：“行啊，那我就好好活著。我?guī)eimei離開了老家，我把他寄給我們的錢全部都退了回去。我承認，我在賭氣，我是個男人，也是個哥哥……”

    漣漪的胸口仿佛被塞進了大團棉花，悶的她透不出氣來。

    “我理解他為什么要去參軍。”趙謙偏頭注視著那張蒼白到幾乎要跟白色的被單枕套融為一體的側臉：“那時候，我們年齡都小，而我身體素質(zhì)很差，身高，力氣，各方面都比不上他。說白了……能出去掙錢的，只有他。”

    趙謙的聲音淡淡的，卻掩飾不住那深沉的悲傷。

    “打工，年齡不夠，掙不到錢，就連小柔的醫(yī)藥費都交不起。”趙謙眼睛紅了，“只有他…只有他能符合征兵的條件，只有他……”

    漣漪的心像鉛塊一樣，又涼又硬的墜在胸口。

    “我不想讓他走……我想讓他每天帶著我和小柔去地里挖紅薯……”趙謙眼角滑下的淚水，在白色的枕套上暈開，“哪怕一頓飯只有紅薯和米粥……”

    漣漪仰起臉，她鼻尖通紅，喉間哽咽。

    “他走后……小柔每天都哭著問我，問我肖樂哥什么時候回來……”趙謙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想問，他什么時候回來，他還會回來嗎……他還會履行承諾，將來娶小柔做妻子嗎。”

    “……我會。”

    另一張病床上的人，虛弱開口了。

    其實，肖樂比趙謙醒的要早。

    漣漪什么也沒問，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繼續(xù)睡，裝睡。”

    于是他聽到了趙謙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燃火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

    當初，他也不愿意走。

    可小柔的耳朵等不了，她看病，急需要錢。

    肖樂在鎮(zhèn)子上找了整整三天的工作，臟活累活，苦活重活，他的身體能扛住，可他的年齡扛不了。

    而就在這時，國家開始新一輪的征兵了。

    肖樂的身體素質(zhì)很好，十幾歲的年齡，就已經(jīng)長到了一米八的個子。

    他被當時的征兵領導一眼相中，了解他的家庭情況后，征兵領導直接給他申請了特殊補助津貼，這代表從參軍的那天起，他就有工資了。

    肖樂是在趙謙和小柔都熟睡的某個夜晚離開的，他將身上僅剩的錢全部塞進了趙謙的衣兜中。

    “是嗎…”趙謙任由淚水打濕眼角，在枕套上暈開一片濕涼。

    “我找過你們。”肖樂睜開了眼，眼中含著厚厚一層水光：“每年的探親假，我都在找你們……趙謙，我讓你帶著小柔等我……你就是這么等我的！”

    “等著你？”趙謙笑了，“等你回來，我和小柔就都沒命了。”

    漣漪心里陡然一驚，她下意識轉身按住肖樂。

    而肖樂已經(jīng)一把扯掉手上的針頭翻身從病床上坐了起來：“你說什么？”

    第273章 都是自己人

    趙謙沒有理會肖樂，而是看著漣漪，一字一句的道：“我自首，我殺過人。”

    “你胡說八道什么！”肖樂怒喝。

    病房門被一把推開，李珂奪門而進。

    他和張宏毅剛才一直守在門口，怕的就是病房里的兩人鬧起來。

    “趙謙！賭氣不是你這樣的！”

    肖樂的情緒已經(jīng)徹底失控了，他一把推開漣漪，沖身上前雙手揪住趙謙的衣領把他從床上提起來。

    “你再說一遍。”肖樂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你再給我說一遍！”

    “你走之后，村里來了一伙人。”趙謙就像個斷了線的木偶，被肖樂零零碎碎的提在手中：“他們是來采礦的，其中有個人盯上了小柔，要強暴她，正巧我及時回家，我用刀捅了他，死沒死我不確定，那天晚上，我就帶著小柔離開了村子。”

    “也是從那天，我才真正清醒。”趙謙清冷的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如一潭死水：“你走了，能保護我和小柔的，就只有我自己。”

    “肖樂你先放開趙謙！”漣漪見趙謙的呼吸變得艱難急促，連忙上前扣住肖樂的手腕：“放手！”

    “我錯了嗎……是我錯了嗎？！”肖樂嘶聲怒吼，不知道是在質(zhì)問趙謙，還是在質(zhì)問自己。

    漣漪驟然發(fā)力，直接扭住肖樂的手臂把他擒按回病床。

    “現(xiàn)在論對錯有意義嗎？！”漣漪怒不可遏，“現(xiàn)在是六點，一個小時后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嗎？！”

    張宏毅去幫忙按住肖樂，李珂則是上前心疼的抱住趙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