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派出所里設置很簡單,不過好在有空調,趙少晨垂著腦袋悶悶地坐在那里也不算冷。 趙復東是夜里睡了被叫來,不過他依然打理好了自己的外在,頭發三七分,一絲不亂,身上穿著襯衫毛衣和大衣,西褲上也沒有多余的褶皺,腳上踏著锃光的黑皮鞋。 他以這派頭進了派出所,和這個簡單到有些陳舊的派出所格格不入。 他過來拍了一把兒子的肩膀,問:“你李老師說你和同學打架,打到了派出所來,這是怎么回事?” 趙少晨從小到大,沒有讓趙復東為難過,上到大學之后,他更是因為能力出眾和極其有領導力而光環加身,趙復東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和人打架。 因為兒子一向優秀,他也沒有一進派出所,就責怪兒子,而是要問清事情,再解決問題。 趙少晨抬起帶著血絲的眼睛從下往上看了趙復東一眼,在值班民警沒看到的地方,他對著他爸說:“傅暄讓我去自首了!” 雖然看著是人高馬大的大人了,而且也已經二十三歲,但他到底從小沒吃過苦,一直錦衣玉食地長大,所以看到父親的時候,他是委屈的,又很茫然。 趙復東很震驚,他去和那個民警握了手,說:“同志,我可以和我兒子說會兒話嗎,我問問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們現在這個年紀,有自己的隱私了,很多事不愿意當著人面講。” “行。你最好教育一下他。事情說清楚了,我們大家都省事。”民警答應了,他正好也挺煩這些沒事找事的學生的,就到了外間去坐著。 趙復東站在兒子跟前,說:“那你怎么又要和他打架?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 趙少晨說:“我想過了,還是去自首吧。” 趙復東馬上呵斥他:“不行。我帶你回去,我們回去談。” 趙少晨一把推開了他,“不,我不回去。你告訴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為什么要讓我去傅暄家里干那些事。你不說,我就馬上對警察自首了!” ** 傅暄在醫院里檢查了近一個小時,米管家甚至都想讓他還去拍個腦部ct,被傅暄拒絕了。 傅暄畢竟處在最好的年齡,身體好,檢查結果是沒什么問題,身上的淤傷,用消腫散瘀的藥抹一抹也就好了。 米管家非常不忿:“難道沒有吃的藥嗎?” 被叫來加班的醫生勉強笑道:“不需要的。他沒問題。” 米管家:“沒有內傷?” 醫生:“沒有發現。” 米管家一邊松了口氣一邊說:“要不,還是開點藥吧。” 醫生:“……” 傅暄在旁邊道:“米姨,走了。沒病吃什么藥啊。” 米管家皺眉道:“醫生還要給開一個受傷的證明啊。” 醫生說:“傅少爺沒什么事,只是一點淤青,連輕傷也不算的。” 米管家:“怎么就不算輕傷了,你看看這個青紫,多么嚴重,都要破相了。” 醫生看了看傅暄顴骨上的一丁點青紫,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最后米管家是被傅暄拉走的。 上了車,米管家要讓傅暄回家休息,她要繼續回派出所去督促警察處理趙少晨打他的案子。 傅暄說:“我也去派出所。” 米管家道:“你都這樣了,你回去休息呀。你出什么事了,我可要怎么辦?” 傅暄靜靜地看著她,看到她眼圈發紅,就微微低下了頭,長長的眼睫毛像烏羽一樣掩蓋著眼中的情緒,又輕輕撈起了衣服袖子,不斷往上卷,卷到了胳膊肘上面,看了看手肘連著小手臂上的傷,是一片擦傷,皮被擦破了,但沒有流血,但看著也夠讓人心驚膽戰。 米管家驚呼出聲:“你這個傷剛才怎么沒讓醫生給你看看,我們又回醫院,又回醫院。” 傅暄說:“沒事,回去消下毒,慢慢就好了。” 米管家哭了出來,“我說了讓你不要住學校,你偏生不聽我的。現在遇到瘋子一樣的室友,還把你打成這樣!” 傅暄看著她,安慰道:“姨,你別哭了。我是不是一直是小時候比較好,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米管家哭道:“我說什么,你反正不會聽的,你不懂我的心。” 傅暄拿出手機來,又看了看林春陽發給他的微信,林春陽說他不在乎自己,是玩世的態度,他真的是的嗎,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但要說起來,他的確是不太把事當事,除了林春陽的事外,好像就不太在意世事。 傅暄說:“姨,別哭了。我知道要保護好自己。我已經這么大了,本來也該自己的事自己處理了,對嗎?讓我先去一趟派出所,你回去睡覺吧。” 米管家抹著眼淚說:“我得跟著你。你爸還不知道你和人打架的事……” 傅暄馬上嚴厲道:“不要把我的事都告訴他。” 米管家嚇了一跳,不敢再多說。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回到派出所, 米管家見趙少晨的父親來了,便又激動不已, 指著傅暄顴骨上和手肘上的傷處說:“都是你的兒子干的好事,突然瘋了一樣來打我們家傅暄。你最好好好管教你家兒子, 現在還在學校就打同學, 以后出去工作了, 還不得作jian犯科殺人放火嗎?” 趙少晨皺眉瞥著傅暄, 眉宇間是很重的憂郁。 傅暄也在打量他, 趙少晨身上的傷比他重多了,但趙復東卻沒有因此和米管家鬧起來,反而脾氣很好,說:“我問清楚了,今天是晨晨和你家傅暄鬧了點矛盾,一時沖動動的手,我已經讓他一定要對傅暄道歉。畢竟是同學,是好兄弟,哪里有什么大矛盾,不該打架。” 米管家看他一衣冠楚楚的成功男人樣子,說話很動聽,頓時也就消了大半的氣, 說:“要是你這個兒子多像你幾分, 也不至于打人了。畢竟都是小孩子, 一時鬧矛盾也是有的, 不過, 這事,也不看我,還是看我們家傅暄要怎么辦。” 傅暄很為趙復東的表現感到奇怪,他之前開始懷疑趙少晨的時候,讓人去查了趙少晨的家庭情況,趙少晨的父親趙復東是天華集團董事長符天華最得力的手下,是從符天華發跡開始就跟著他的人,符天華的發跡并不好看,牽涉不少灰色地帶的生意,到現在倒是洗得差不多要白了,不過趙復東這個類似他身邊打手一樣的人,一向脾氣就不太好,聽說是得罪過不少人的,但這種人,這時候居然態度這么謙遜。 趙少晨的生母在早年和趙復東離婚了,趙復東之后并沒有再娶,但有好幾位紅顏知己。孩子只有趙少晨一位,不過趙少晨和他生母應該并不親,因為她的生母在和趙復東離婚后就去b城生活并再嫁再育了。 趙復東只有趙少晨這一個孩子,而且這個孩子是受他教養長大,他居然任由米管家發飆,而不心疼自己的兒子? 傅暄又去看趙少晨,趙少晨不敢和他對視,撇開了腦袋。 趙復東對傅暄笑著說:“傅暄呀,你和晨晨是兄弟,以前晨晨對我講過好幾次你和他關系好,是好哥們。這次打架的事,只是他一時沖動,你就原諒了他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不,叔叔為他賠罪,買給你。當然,叔叔知道以你的家世,你不會缺東西,但這就是一份心意。這件事就這么揭過了,以后你們還是好哥們。可以嗎?” 以為這是哄小孩子呢。 傅暄在心里冷笑,面上倒是露出了柔和的表情,溫聲說:“我是真把少晨當好兄弟的,所以處處為他著想,但我覺得他并不這么看我。他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前程。” 他說著,眼神全在趙少晨的臉上。 趙少晨長得和他父親趙復東很像,只是趙復東經歷了幾十年的世事,為人圓滑很多,這人不笑的時候,就頗有兇煞之氣,但做出溫和姿態,就完全是個好說話的人了一樣;而趙少晨不,他還不太會掩飾自己身上天生而來的兇煞,于是整個人都顯出鋒芒畢露的兇意。 趙復東其實并沒有把傅暄太往心上放,畢竟只是一個還在上大學的孩子,即使有攻擊性,那也只是小兇獸一樣的直來直往的暴露在外的攻擊,一眼就能看穿,他只是忌憚傅暄的父親,不愿意和傅家發生沖突。 他馬上叫趙少晨:“晨晨,快給傅暄道歉!” 趙少晨看著傅暄,傅暄眼神毫不躲閃,直直地注視他,不需要趙少晨承認,他知道當初的確是趙少晨去的三樓了,只是還不敢肯定他當時是有什么目的。 趙少晨低聲道:“對不起……我只是一時沖動……我就是心里不順,不知道怎么發泄,所以才一時沖動……你就原諒我吧。” 一時沖動就來攻擊我? 傅暄都不太能鬧明白趙少晨這個邏輯,只是覺得他這時候的確是一只被囚在鐵籠中的兇獸,想要沖出去,即使頭破血流,恐怕也不行。 傅暄沒和他就不必要的話題糾纏,只說:“那我當時的提議呢?” 趙少晨坐在椅子上,弓著背,胳膊肘撐在大腿上,是想抗爭卻又很無力的姿態,他微微點頭,道:“我會去的,明天早上就直接去。” 傅暄在他身邊坐下,側著腦袋看他:“我能知道原因嗎?” 趙少晨眼神很脆弱:“什么原因?” 傅暄知道他是明知故問:“上我家三樓的原因。” 趙少晨看了看他爸,見他爸面無表情,就說:“只是……我一直嫉妒你的家境好,就想去看看,就去看了。沒什么原因。我也沒有動你的東西。這應該不至于構成犯罪吧。” 傅暄根本不相信他,“那張君君呢?” 趙少晨皺眉道:“是她看我上樓,就跟了上去,之后我就下樓來了,她留在了那里,我也不知道之后發生了什么事。她既然是從四樓落水,想來,她之后也從三樓離開了吧。” 傅暄冷笑了一聲,說:“那我和你也沒什么好說的。” 傅暄和趙少晨打架的案子以達成和解解決了,傅暄離開時,趙少晨也正上他父親的車。 傅暄坐在車里,降下車窗玻璃冷冷地盯著上車的趙少晨,趙少晨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頗為痛苦,但被他父親一催促,不由他遲疑,他就上了車。 這時已到清晨六點,但時已入冬,此時天并沒有亮,公路兩邊的路燈光清冷地照亮著孤寂的道路,路上只有很少車。 傅暄并不關車窗,由著冷風吹在他身上。 米管家著急地念叨他:“傅暄,你不冷嗎,快把車窗關了。冷感冒了,可要怎么辦?” 傅暄心情煩悶,把車窗升了上去。 米管家皺眉說:“那個趙少晨,他為什么要打你,你們到最后也沒說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傅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米管家無奈地看著他,知道他只是不想講給自己聽。 “我知道你是把那個趙少晨當朋友的,那天,你請他們到家里來玩,你就數和他在一起說的話最多。不過,你把別人當朋友,別人不一定拿你當朋友。你那天待他夠好吧,但我看他對你并不太上心,倒是一直在家里打量來打量去,這孩子,家境不像差的,居然還要對你有嫉妒之心。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交往。你又何必為他這種人難過。就像你爸說的,錢可以買到感情,但錢也最容易讓感情變質。你不要過分相信對他人好,就能換來別人對你真心。你要做的是用人,不是愛人。” 傅暄閉著眼裝睡,不太想理米管家。 米管家意識到自己又說到傅暄的父親身上去了,又惹了傅暄反感,就只好閉了嘴。 閉了嘴后,到底又沒忍住,嘆了一句:“其實你爸吧,是個好爸爸,滿心滿意地都在想著你的事,你要怎么樣,你爸沒滿足你呢?父子倆,難道還真有仇嗎?你這么大了,有時候也該多體諒他。” 傅暄把腦袋偏開了,不發一言。 米管家:“……”只好又嘆了一聲。 ** 傅暄回家稍稍睡了一會兒,就被市局刑偵科叫去了。 傅暄到地方時,早沒有了前一晚的狼狽,已經收拾得衣冠楚楚,臉上的傷處也用了家里上好的散瘀消腫的凝膠藥膏抹了,不知道是那藥效果太好,還是那凝膠藥膏本身有一定的遮瑕能力,他臉上的傷不近看,不大能看出來了。 傅暄最近已經和刑毅的二大隊完全熟了,剛到就被里面的幾個年輕工作人員調侃。 “小傅,你今天又收拾得這么帥啊,怎么不見帶著你的小女朋友,之前不是形影不離的嘛。” 傅暄尷尬地笑了笑,流露出了一絲靦腆的羞赧,說:“都還沒有追到。你們總這樣說,她肯定要害羞,不愿意輕易答應我啊。” “其實做單身狗不錯的,等你被老婆管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小心你老婆知道你說過這話,回家去跪鍵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