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傅暄講話的有條不紊讓兩個警察都有點詫異,金警官問了一句:“你們都是t大的學生?” 傅暄:“是的。不過,我只是從這學期開始在t大交流的學生,明年就要回去。” 金警官審視著他:“交流生?你本來是什么學校的?” 傅暄:“是哥倫比亞大學。” 這下胡警官和金警官就更加詫異了,兩人也都不再像之前那樣對傅暄輕視,胡警官問:“你是哥倫比亞大學的學生,為什么要回國來交流?”這不是吃多了撐的嗎? 傅暄沒有回答:“這個與這次我要報案的事沒有關系吧。” 胡警官總覺得傅暄那無精打采的樣子里隱含著對他的瞧不上,在傅暄拒絕回答他的問題后,他就更不高興了,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證據,還不足以讓我們立案。我很奇怪,你的這位同學,之前朝你告白,被你拒絕后,本來說要回學校,但之后被證明她根本沒有離開,你會發現這件事,是因為她的手機關機了,沒人聯系得上她。照一般人的思路,拒絕了一個女生的求愛,為了避嫌,難道不該是不再關注她?你居然會一直關注她手機關機,這個是不是不合常理?” 傅暄挑了挑眉,說:“第一,發現她手機關機的不是我,是她的好朋友,她這位好朋友叫林春陽,現在就在外面等著,我剛才敘述的情況里有說明,看來是你沒聽清;第二,關注向自己求愛過的人,為什么會不合常理?一般人,其實會更關注喜歡自己的人。難道你一點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分明是說胡警官沒有女人緣啊! 胡警官有些訕訕的,但又不好發火,只好忍了。 金警官問:“因為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證明張君君落水了,時間又沒有到24小時,加上我們警力不夠,我們沒有辦法來替你找人,所以,我們只能先給你一個報案回執,不能給你立案。” 傅暄皺了皺眉,顯然是不太滿意。 胡警官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道:“現在不是玩偵探游戲的時候,我們也要按照規章辦事。你既然住這樣的房子,那么,當初就要考慮這個房子有讓人落水的可能性,你們之前就沒有考慮過要做一些安全設施,把靠湖的窗戶都安裝上防盜網嗎?” 傅暄沉著臉說:“都是成年人,怎么會輕易落水。” 金警官說:“住這個島上,濕氣重得很,說實在的,我覺得住這里不好,不管是不是有落水的可能。” 傅暄抬眼看了她一眼,說:“我就喜歡凝視水的感覺,不可以嗎?再說,只是很少時候會來這里住,平時肯定要住城里的房子。” 金警官一臉郁悶,在心里吐槽,當她沒說,生得好家里有錢了不起啊,小小年紀就知道zhuangbility。 兩人做了記錄之后,金警官最后說:“讓我們來幫你找人,還不如你自己先找找,我們現在是真沒有警力了。” 傅暄無奈,只好說:“好吧。” 傅暄起身正要送他們離開,米管家突然來敲了茶室的門,傅暄讓她進來后,問:“米姨,怎么了?” 米管家對著他小聲說:“你可能沒注意到,我剛才又去把整棟樓檢查了一遍,才想起來,房子上面屋檐下有一個攝像頭,還有廚房后面的屋檐下也有一個攝像頭,這兩個攝像頭,是房子修好的時候就裝好的,可能沒有之后你住進來新換的攝像頭好,但是它們可以拍到房子后面的一部分湖面,這兩個監控平時沒人看,沒有連到你之后安的安保系統上,你之前就沒有看到。我剛才去看了看,這兩個攝像頭都還插著電是開著的,里面的存儲卡,是能存儲近兩天的數據的,可以拷出來看……” 傅暄愣了一下,說:“你快去把那兩個攝像頭的數據連到電腦里。” 然后又轉向兩個警察,“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拍到湖面的監控,要是排除了她落水,這樣,大家其實都更開心。沒人希望她出事。” 米管家要出去辦事時,小聲對傅暄嘀咕:“家里的安保都讓人看到了,之后都要再重新安裝了吧。” 傅暄知道米管家有完美強迫癥,希望什么事都井井有條,要是打亂了她之前的安排,事情要重做,她就會焦慮,除非事情又重新歸順到她滿意的狀態。 傅暄道:“先把現在的事做好,之后的事,之后再談。” 兩個警察都跟著去看米管家找出來的監控視頻,而坐在客廳里的人,除了林春陽心心念念著張君君的安危外,其他人幾乎都被這件事拉扯得疲乏了,大多數人都開始打瞌睡。 ** 米管家又找出來的兩個監控,是兩個在房子裝修時第一次安裝安保系統時裝上的,兩個監控的視頻沒有連接在之后重新安裝安保系統的電腦上。 傅暄自從上大學,在國內待的時間就很少,這個記在他名下,算是他的財產的湖中別墅,只在他需要獨處的時候,才會來這里待著。 大約是他需要獨處的時候有點多,所以自從到t大交流以來,他住在這里的時間不算少,他來這里住后,又把這里的安保系統在原基礎上做了一些加強,其實也就是在園子里多加了一些監控器和警報系統,而把房子里面的監控都停用了。 房頂房檐下的監控和廚房房檐下的監控,傅暄之前沒有注意,這時候被米管家拷出來放進電腦里,傅暄才發現這兩個攝像頭之前沒有被注意到,完全是合情合理,因為這兩個攝像頭拍攝的角度實在太雞肋了,而且兩個攝像頭還不能轉方向,只要轉方向,馬上就對上了虛空或者墻壁,就什么也拍不到。 這棟別墅,一共有四層,北面和湖水相鄰,地基深深打在水中,從水中建上來,在夏天水最豐沛的時候,一樓距離水面大約有三四米,現在已是初冬,水位下降,一樓距離水面大約有五米。 一樓靠水的一邊,所有房間都沒有修陽臺,而是房子向水面方向延伸了半米,這半米懸在水上,用鋼化玻璃做了封死的拱形落地窗,這拱形落地窗上,開有幾扇可以打開的窗戶,因是冬天,這些窗戶全都關著,但不保證沒有人將它們打開過,如果這些窗戶打開,完全可供人從窗戶掉出去。 一樓是這個情況,二樓的狀況差不多。 三樓四樓有的房間設置了陽臺,但大部分房間的情況也和一二樓差不多,鄰水一邊,沒有磚砌成的墻壁,全是玻璃。 因房子整個北面全是玻璃,所以房子不管是從里往外看,還是從遠處觀看這棟房子,視覺效果無疑都是好的。 而傅暄也喜歡待在玻璃后面,靜靜盯著那幽幽湖水。 因房子北面懸于水上幾米,且整面墻都是玻璃,所以不可能有人可以坐船從這里進入房子,這也是這一面墻兩處屋檐下裝的監控器沒有被傅暄注意到的原因,因為他自動認為這一面墻是安全的。 這兩個監控器在監控他人從外面進來上發揮不到什么作用,但現在有人從房子里摔下水里,這兩個監控卻可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傅暄坐在椅子里,胡警官和金警官都坐在旁邊一起看那兩個監控視頻。 傅暄把時間的起始點調在九點,開了快進。 這個攝像頭的畫質的確沒有傅暄之后自己裝的那些攝像頭好,不過在房子一二樓燈火通明和攝像頭有夜視功能的情況下,拍下的東西,看得算清楚。 視頻里的時間很快就到了九點二十,這時,兩個攝像頭都拍到了煙花如星光灑落,映在湖面的情景。 時間到九點二十四,一個白色的人影從視頻里一晃,那個過程非常迅速,又似乎極度緩慢,人影落進了水里,濺起了一點水花,煙花依然在綻放,如星隕落在湖里,人影和星光一起,墜落,在天地間消失了痕跡。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三人都同時看到了這個畫面,在視頻播放開了快進的情況下,人影墜落直如星子迅速,眨眼之間就沒有了。 拍到這個畫面的,是廚房屋檐下的攝像頭。 這棟別墅,廚房在西北邊的拐角之側,和主樓以一間走廊相連,走廊被玻璃封起來,裝飾以漂亮的花草,做成了一間小飯廳,廚娘和米管家都愛在這里用餐,有時候傅暄也在這里吃,不過在有客人時,這里并不用作飯廳。 廚房屋檐下的攝像頭,拍攝角度就是這個小飯廳北面和緊挨著小飯廳的房間背后。 而緊挨著小飯廳的房間,正是米管家的房間。 從視頻上看,人影落下的地方,分明就是從米管家的房間落水。 傅暄迅速地將視頻暫停,倒回去慢速回放。 這下,三人都看清了,是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長發女生,墜落入水,雖然攝像頭拍攝得并不特別清楚,但三人依然能夠感受到鏡頭里的女生落水的驚恐,她在不斷大叫救命。 絢爛的煙花在爆發時發出一聲聲嘭嘭嘭的巨響,這些聲音和慶祝的人們的歡呼聲交相呼應,完全掩蓋著落水之人發出的求救吶喊。 三人都沉默了,互相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震驚。 兩個警察是震驚那個電話不通的女生居然真的落水了,昨晚九點二十四落水,到現在都第二天早晨了,人要是沒有自己爬上岸,估計是真的死了沉水了,這是一起命案,肯定要立案。 傅暄同樣是震驚于張君君落水了,雖然他之前就說,排除了一切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現實,張君君必定是落水了,但現在真的看到人在幾小時前落水了,證實了他的推斷,他也不可能有推斷被證實的歡喜,只會有難過和痛苦的情緒。他曾經落過水,知道掉進水里慢慢接近死亡的恐懼。 他看這些監控,雖然就是為了找到張君君落水的證據,現在證據找到了,他卻想要是沒看到這個證據,心里有一點希望,說不得反而更好一點。 不過,這些情緒只有短短的幾秒,他很快就回過了神來,比起陷入不可控的情緒里,不如好好解決接下來的問題。 米管家這時候端著咖啡和茶進了監控室,見里面幾人已經暫停了視頻畫面,屏幕上是一個白色的影子。 她臉上露出驚訝來,一邊將茶盤放在茶幾上,一邊說:“拍到了?” 傅暄長得高,人又比較瘦,長長的腿支著,撐在茶幾邊上,抬頭看了米管家一眼。 張君君墜落的位置,上方一樓是米管家的房間,二樓的玻璃沒有窗戶,不能打開,三樓是他的書房,有陽臺,四樓在這里不是房間,而是一個天臺,燃放的煙花,就是在這個天臺上點燃。 煙花本來是有公司提供的專人來燃放,但大家都覺得那樣沒意思,就讓燃放煙花的工作人員走了,所以,當時煙花是他和另外幾個男生點燃的,他記得當時他有注意張君君,張君君并沒有隨著他們去天臺上,而是和其他女生在樓下觀看才對。 而且在煙花燃放完畢后,為防止會有火災隱患,他檢查了那天臺,之后又關了那天臺的門,還鎖上了。 所以這么看來,張君君最可能是從一樓和四樓落水,二樓沒有窗戶不可能,三樓他的書房門一直鎖著的,張君君也可不能進入他的書房,也就只有一樓和四樓了。 如果是從一樓落水,米管家就有很大嫌疑,雖然傅暄并不相信米管家會去做對張君君不利的事。 傅暄一時沒有回答米管家,倒是那位女警官說:“阿姨,的確拍到了,你來看看這個位置,她最可能是從哪里落水。” 其實兩個警察也可以問傅暄這個問題,但傅暄那神色沉沉的樣子,實在讓人不想問他。 胡警官又把拍到張君君的監控視頻往前退了退,反復播放了兩次張君君落水的畫面,這個畫面極短,只有零點幾秒,在自然播放的情況下,只是眨眼之間,一個白色的影子就落入了水中,在將畫面緩慢播放的情況下,才能勉強分辨出人物的臉和表情。 米管家看到后,更加驚訝,緊緊皺了眉,說:“這個位置,應該就是我的臥室的上面。怎么就落水了呢,之前還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金警官作為學霸,當即就說:“這個畫面只持續了零點幾秒,不到一秒,不應該是從一樓摔下去的,從一樓摔下去會慢一些,應該是從更高的樓上摔下去的。阿姨,你的臥室上面,是什么房間,我們要去看看,然后組織人來打撈。” 米管家:“二樓這里是一間小房間,玻璃是密閉的,不能打開,人應該不是從這里落下去,三樓這里是傅暄的書房,不過他不怎么用,房間里還放了一些貴重物品,除了我每周進去看一次,或者傅暄要用,這間房一直都是鎖著的,昨晚沒有開過,而且三樓和四樓,是主人的空間,有另外的樓梯和電梯,樓梯上有門,是鎖著的,電梯也需要密碼才能進去,所以昨晚來的客人沒有辦法上三樓和四樓。” 金警官驚訝了,“那人是從一樓落水?”怎么看都不可能,而且要是人是從一樓落水,那米管家作為那間房的主人,不就是最大嫌疑人了嗎。 米管家趕緊擺了手,說:“這個角落的四樓沒有房間,是一個天臺,可以不從主人的樓梯和電梯上去,直接從傭人房這邊有臺階上去,這個視頻里在燃放煙花,當時的煙花,就是在四樓的天臺上放的。有可能是從四樓的天臺上落下去的。” 金警官和胡警官馬上就要隨著米管家去查看情況,又要求傅暄將監控視頻導出來,他們需要這個視頻。 傅暄淡淡應了一聲,起身隨他們一起去看情況。 幾人要去查看的房間,并不需要從客人待的客廳里經過,幾人出門的聲音又輕,除了林春陽之外的人,因為一夜沒睡,其他人這時候基本上都放松精神在打瞌睡了,所以只有林春陽聽到了他們出門的聲音。 林春陽飛快地站起了身,往監控室的方向走去,在走道上看到兩個警察和傅暄米管家,她急切地問了一句:“怎么樣?” 傅暄覺得自己的心,像一條在沼澤里時隱時現的河流,天空一直烏云密布壓抑陰沉,沼澤里瘴氣叢生,看不到活物,而林春陽是遠處的一團光,她突然出現,從那扇緊鎖的鐵柵欄門外盯著他看,即使一言不發,他也生出了一絲喜悅。 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傅暄現在期待林春陽,又有些害怕真的和她無限接近,她可能是他噩夢里的那一團光,也有可能只是一團泡沫。而且,只要和自己扯上關系,她總會失去最重要的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是否會對自己產生厭惡? 他控制住了要向林春陽邁過去的腿,一時沒有回答。 胡警官說:“從監控器里看到了,她的確落了水。現在不確定是自己落水,還是有其他人造成的。你們都不許到處亂走,我們立案了,會有更多人來調查。” 林春陽呆住了。 雖然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但得知張君君真的落水了,她還是難以置信,說:“我想看看。” 金警官道:“你不是失蹤者的家屬,現在沒有理由給你看證據。” 林春陽呆呆地站在那里,臉上茫然和痛苦的表情,一如當年她mama被水卷走之后,她的世界崩塌時的樣子。 傅暄于心不忍,走過去對她低聲說:“人還沒找到,也許還活著,你去客廳里坐著等我們的消息吧。等霧稍稍散了,我們會再安排人去找她。” 林春陽覺得熱氣都被從自己的身體里抽走了,渾身發寒,控制不住地顫抖了幾下,呆呆望著傅暄,她沒有回答。 ** 米管家先帶著胡警官和金警官去看了她的臥室。 進入傅暄家這棟別墅的時候,胡警官和金警官已經震驚過這里面裝修的大氣用心和漂亮,聽這里面的保安和物業說,這個別墅價值數億,業主也并不經常來住,住在里面的大多數時候是保姆,有錢人的生活真是讓人不懂。這么好的別墅,其實花巨資買了裝修了維護著也只是讓保姆使用而已。 進入米管家的臥室后,兩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心里更印證了這個想法。 米管家的臥室大約有三四十平,帶衛生間,房間里地暖開著,很溫暖,墻上是素雅的墻紙,掛著幾幅水粉畫,一張大床,大衣柜,六斗櫥,書架,沙發,小茶桌上放著幾本書和一個花瓶,花瓶里的插花和雜志上的美圖一樣漂亮,沙發邊的地上是長毛地毯,地毯上還放著幾本書,靠湖的一面用木頭做了拱形的門,門用窗簾拉著,米管家按了控制鍵,窗簾自動打開了,外面是可以看到湖面的落地窗,靠近落地窗,也是地毯,上面放著榻榻米上使用的茶桌和椅子。 即使是有錢人家的主人的房間,也不一定是這樣好的房間,胡警官和金警官心里都有點無奈,有時候貧富差距太大,真的容易讓人心態不平衡。 米管家去開了落地玻璃墻上的窗戶,這個落地玻璃墻,用木頭裝成了一個個框子,在距離地面一米多的地方,是兩扇可以向外打開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