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桑梓摸著下巴告訴裔大祭司:“這東西肯定是邢酋放進來的。他剛才借故往我這里湊,我當時估計是沒完全躲開。” “唔?!币狳c了點頭,“躲開了也沒用,咒印這種東西,只要靠近了就能下。而且這東西無形無感,根本防不了。我們以前在蠻荒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這些沒事兒就給人下咒印的神族?!?/br> “神族?”桑梓抬頭看向了裔大祭司。 裔突然拍了一下手掌,“這么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這股熟悉的味道,我只在神族的身上聞到過!” “神族?”桑梓再次重復了一遍,然后有些驚訝地問道:“大祭司,您是說,這個邢酋可能是神族的后裔是么?” “不可能!”裔毫不猶豫地擺了擺手,“一點兒天賦都沒有,怎么可能會是神族的后裔?神族后裔可都是天道的寵兒,先天道體先天靈體不用修煉就能飛升的,那種才叫神族。邢酋一個天賦再普通不過的破落戶,算哪門子的神族后裔?。≡谔斓姥劾铮€不如我們?nèi)丈褡宓囊桓撩匾?!?/br> 身為日神族后裔的桑梓眨了眨眼睛:怎么聽大祭司這么一說,感覺日神族還怪牛的呢??捎H爹明明說,日神族已經(jīng)窮得連飯都要吃不上了。而且族里的老頭還個頂個的頑固,堅決不允許跨種族婚姻的存在,所以她親爹才偷偷地從族里跑了出來。 桑梓看了一眼時至今日也不知道申屠玄是偷跑出來的裔大祭司,然后明智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大祭司,你說的這個神族,是不是那些和我們?nèi)丈褡逡粯拥钠渌N族的統(tǒng)稱?。勘热缡裁丛律褡?、星神族、風神族之類的?” 裔大祭司聽完桑梓的這番話后,反而有些尷尬地伸手摸了一下鼻子。然后,他眼神飄忽地告訴桑梓,“崽啊,你要知道,神族其實指的是那些生活在神界的種族。我們?nèi)丈褡迥?,雖然也有個‘神’字,但我們其實不是神族,而是……人族。你說的那些個什么月神族、星神族,那都是不存在的?!?/br> 桑梓:“……”怪不得巫寧宛夫子他們都把日神族叫做日族。搞了半天,原來這個日神族還是個自封的假冒偽劣產(chǎn)品! 桑梓開始懷疑,裔大祭司說的那些日神族牛氣兮兮的過往,說不定都是在騙她。她親爹說的那些,搞不好才是事實。 想想吧,日神族要是真有那么牛,她爹干嘛還要大費周章地混進巫家來啊。 結(jié)果現(xiàn)在還被三長老給識破了身份,不得不苦逼兮兮地去裴家開分店賣飯。 大概是桑梓眼里的鄙視之情實在是太過明顯了,裔大祭司很快就咳嗽了一聲,然后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咳,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這個咒印?!?/br> 桑梓很是懷疑地看著裔大祭司,“大祭司你知道怎么破解這個咒???” 桑梓的心里,其實是有一點點的懷疑啦。自從知道日神族只是個自封的冒牌神族后,桑梓心里對裔大祭司的敬仰之情就啪啦啪啦地全摔成碎片了。 她還想起來,裔大祭司之前教給她的畫符方法也是錯的。 被桑梓用懷疑的眼光注視著的裔大祭司,有些心虛地游移了一下視線,然后強硬地把話題繞回到了咒印上,“想要破解咒印,無非只有兩種方法。其一,讓下咒印的人親自施解反咒。” 桑梓聽完后很快就搖了搖頭,“這方法不行,邢酋才不會給我施解反咒呢。不然他干嘛要下咒害我?” “那就只有第二種方法了。”裔大祭司努力地板起一張臉,然后說道:“暴力拆解。用太陽神火把你的識海鎖起來,然后硬生生地用神識把這團咒印給砸碎。” “就這么簡單?”桑梓一臉懷疑地看著裔大祭司。 “就這么簡單,我還會騙你不成?”裔一臉正直地看著桑梓,“我們?nèi)丈褡蹇墒翘柕氖拐?,我們厭惡世間所有的污濁與罪惡,從來不開玩笑也從來不屑于撒謊?!?/br> 桑梓一臉無語地看向了裔大祭司,“大祭司,日神族這個名字就是最大的謊言?!?/br> 裔大祭司:“……” “而且你口中從不撒謊的日神族后裔,也就是我爹,披著知崇叔叔的馬甲混進了巫家,我也沒見你說過他啊?!鄙h骼^續(xù)往裔大祭司的心上“捅著刀子”,“而且,我覺得大祭司你在巫家待得都有點兒樂不思蜀了?!?/br> 裔大祭司終于惱羞成怒地沖著桑梓亮出了拳頭,“砸你的咒印去!” 桑梓鼓起嘴,伸出左手穿過火種按住了那枚黑色的咒印,然后右手握成拳頭一拳又一拳地砸了下去。 黑色咒印很快就被桑梓砸得沒了脾氣。它也不再張牙舞爪了,而是任命般地癱在了桑梓的左手心里。 桑梓一邊繼續(xù)握拳往下砸咒印,一邊扭頭跟裔大祭司說了一句,“大祭司,這個咒印真的是神族發(fā)明的么?它看上去好像有點兒弱誒?!?/br> 大概是被桑梓的話給刺激到了,原本早就安靜下來的咒印,猛地鼓漲了起來,然后一舉掙開了太陽神火火種的束縛,兜頭朝著桑梓的神識撞了過去。 桑梓下意識地召回神火火種,覆蓋在了自己的神識之上。 下一刻,她朝著黑色咒印,揮出了覆滿了太陽神火的右手。 只一下,咒印就被桑梓給拍沒了。 桑梓:“……”她還以為這咒印是要爆發(fā)了呢,原來是來自殺來了! 圍觀了全程的裔大祭司,默默地看了桑梓一眼,然后干巴巴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被人鄙視了就鬧自殺的咒印?!?/br> 桑梓無言以對。 而據(jù)此萬里的邢余島上,邢家的宗祠內(nèi)突然騰起了一片黑光。 負責灑掃邢家宗祠的童子們看著宗祠內(nèi)突然暴動的刑天焰火,不由驚慌地扔下了手里的掃帚,然后一邊叫著一邊跑去喊長老們了。 只有其中一位身穿黑衣的童子,神色淡定地用玉簡記錄下了刑天焰火暴動的場景,然后將影像發(fā)給了遠在佛界的小喜佛教少教宗巴彥?!鞍凸?,邢家的刑天焰火突然暴動,疑似出現(xiàn)了能掌火焰之人?!?/br> 和靈界南方諸島間隔著無盡之海的佛界境內(nèi),被稱為巴公子的小喜佛教少教宗,伸手推開了依偎在他懷里的少女。 “滾出去!”巴彥不耐煩地踹了少女一腳。 少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低頭彎腰退了出去。 巴彥這才皺著眉毛又把邢家灑掃童子傳來的信息看了一遍。“刑天焰火暴動?嘖,真是麻煩!早知道之前就不該心軟放過這些邢家人的!” 巴彥有些煩躁地推開了窗戶。 下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凝住了。 窗外,遙遠的天際那里,出現(xiàn)了一段崩裂了一半的天梯。 天梯的最底端連著四界的大陸,然后蜿蜿蜒蜒地向天際伸展。而天梯的正中位置上,一道像是巨斧砍過的裂痕橫亙其上。 裂痕之后,整座天梯的后半段不見了蹤影。 巴彥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起來。 半晌,他才低聲嘶了一句,“天梯重現(xiàn)了!” 與此同時,靈界的蒼吾派內(nèi),蒼吾掌教背著雙手,雙眉緊鎖地看著驟然出現(xiàn)在天際盡頭的天梯,“天梯重現(xiàn),難道與佛子有關(guān)?” 百思不得其解的蒼吾掌教,拿出銅錢卜了一卦。然而卜得的卦象依舊像以往一樣的散亂且毫無章法。 自從天梯崩斷之后,天機就被天道掩去,普通的修士卜算之法也再難從卦象中得察天機。 早有所料的蒼吾掌教收起銅錢,然后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靈界大陸的另一端,太天門掌教驚疑不定地看著天邊突然出現(xiàn)的天梯。在低頭沉思了片刻之后,太天門掌教終于開口喚過自己的弟子,悄聲囑咐道:“去把這件事告訴長老他們。” 弟子點了點頭,掩門出去了。 佛界小喜佛教內(nèi),巴彥終于從驚疑中回過了神。他匆匆穿好衣服,然后步履匆忙地沖進了小喜佛教的禁地之內(nèi)。 小喜佛教的禁地位于地底,這里常年布置著低溫陣法,周遭擺放著極難融化的千年寒冰。 巴彥甫一踏進禁地,就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順著臺階而下,然后神情恭謹?shù)貙χ俗诮刂械募t袍老者行了一禮,“老祖宗?!?/br> 被巴彥稱之為老祖宗的小喜佛教教宗巴摩,神情平靜地睜開了眼睛,“何事?” 巴彥低下頭,盡量簡潔地將刑天焰火暴動和天梯重現(xiàn)的事情告訴了教宗巴摩。 巴摩聽完以后沒有說話,而是慢慢地用手劃著手里的佛珠。 巴彥保持著低眉斂目的動作,半晌都沒敢開口。 許久之后,教宗巴摩才掀起眼皮看了巴彥一眼,“十五年前,我就告訴過你,邢家不能留?!?/br> 巴彥連忙低頭跪了下來,“是,老祖宗,都怪孫兒當年被邢青凝迷了心竅,才一時心軟放了邢家一條生路。孫兒知錯了?!?/br> 巴摩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然后再次閉上了眼睛,“既然知道錯了,那就讓一切都回到原本該有的樣子。邢家,不能留;刑天焰火,不能再被人重掌。否則,有朝一日,天梯重現(xiàn),四界就再沒有活路了。” “是,老祖宗?!卑蛷┕Ь吹貜澤硇辛巳喂虬荽蠖Y,這才面朝巴摩,一步一步地退出了禁地之內(nèi)。 待巴彥的身形徹底消失之后,巴摩這才重新睜開眼睛,然后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巫家的祠堂之內(nèi),桑梓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邢家宗祠內(nèi)的刑天焰火漸漸地平息了下去,驟然出現(xiàn)在四界天際的半截天梯,也緩緩地重新隱去了身形。 四界之內(nèi),隱隱傳來了無數(shù)聲沉重的嘆息。 對此一無所知的桑梓,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嗨?” 桑榆桐聞言低頭看了桑梓一眼,然后把她抱起來,接著又往她嘴里灌了一口水,“喝點兒水吧,嘴唇都起皮了。”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大口水的桑梓咳了兩聲才把水給咽了下去:她娘養(yǎng)孩子的方式跟養(yǎng)黑豆差不多,都是一樣的簡單粗暴,再微微地透著一點愛。 桑梓一邊喝水,一邊扭頭看戲。 離她不遠的地方,邢言愁眉苦臉地被綁成了個粽子,脖子上還橫著巫含煙的一把劍。 此時還穿著粉色長裙的巫含煙臉上,已經(jīng)再沒有一絲的嬌羞之色了。 兩人身前,申屠玄正努力地做出一臉兇神惡煞的表情,“你老實告訴我,邢酋究竟在阿梓身上做了什么手腳?” 邢言皺著眉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知崇叔叔,我已經(jīng)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我不知道的,你再怎么問我也編不出來啊。我叔……” “嗯?”申屠玄“惡狠狠”地瞪了邢言一眼。 邢言便一臉倒霉相地縮了縮脖子,然后繼續(xù)說道:“我那個黑心的叔叔,什么也沒告訴我啊,就跟我說要把阿梓meimei留在戲院那邊,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啊?!?/br> 桑梓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淡定地接著邢言的話往下說道:“你那個黑心叔叔,給我下了一枚黑色咒印?!?/br> “阿梓,你醒啦?”申屠玄立刻收起了臉上那副虛張聲勢的狠惡表情,飛奔著來到了桑梓的面前,“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那個咒印破掉了么?要不要讓二長老進去幫你看看?” 桑梓便站起身,笑著轉(zhuǎn)了一圈,“醒啦,都挺好,破掉了,不用看啦?!?/br> 被申屠玄拋在了腦后的邢言一臉迷茫地看向了桑梓,“黑色咒?。磕鞘俏沂濉谛氖迨?,以前還能掌控刑天焰火的時候做出來的,說是什么神族傳下來的下印之法。聽說這個咒印非常難做,他當年也不過只做了兩枚出來。而且聽說這個咒印除了神族根本沒人能解。等等,你剛才是不是說你把咒印破掉了?” 說到最后,邢言的臉上不由地帶出了些一言難盡的表情。他上下打量著桑梓,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怪物一般。 巫含煙兇狠地瞪了邢言一眼,“你看什么?”丑八怪,再看我meimei,我就一劍拍暈你! 邢言求生欲異常強烈地轉(zhuǎn)頭告訴巫含煙,“你不要誤會啊,我只是覺得你meimei很厲害,所以崇拜地多看了她兩眼。你要知道,我那個黑心叔叔下的咒印,還從來沒人能解開過?!?/br> 桑梓聞言,不由地開口多問了一句:“被下了咒印的人會怎樣?” 邢言回過頭,神情認真地告訴桑梓:“被下了咒印之后,修士的識海會立刻枯萎,識海內(nèi)寄生的所有靈寵也會隨之死亡。” 巫含煙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猛地抬頭看向了申屠玄。 她記得很清楚,她五歲那年,和他父親簽訂了契約的三足金烏突然慘死。 隨后,她母親和父親大吵了一架,然后就抱著她離開了巫家。 再然后,她父親就再也沒有煉過器。 識??菸?,神識受創(chuàng),自然沒辦法再煉器。 所以,當年殺了她父親的三足金烏又害了她父親的那個人,就是她如今的繼父邢酋? 被巫含煙盯著的申屠玄莫名其妙地看了巫含煙兩眼,然后努力地挺直了腰背:‘含煙為什么突然盯著我看?。侩y道我又暴露身份了?不應該啊。算了,還是再裝一會兒吧。巫知崇那個大騙子裝深沉的時候是什么樣兒來著?我學得應該還挺像的吧?’ 桑梓抬頭看了一圈四周:緊握長劍像是隨時準備去殺人的巫含煙、挺直后背正在努力裝深沉的申屠玄、慫唧唧低著頭不敢說話的邢言、存在感極低熱衷于坐在一邊看戲的桑榆桐、還有正低頭聯(lián)系著大長老準備去邢家找邢酋算賬的二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