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桑梓能說什么呢?說他爹壓根就是個冒牌貨,根本不懂煉器? 還是說他爹窮得要死,什么材料都買不起。 什么也說不出的桑梓,只能眼巴眼望地看著巫行云。 也不知道巫行云是自己腦補了什么,總之很快,巫家就傳起了流言,說巫知崇被他前妻給傷到了心,以至于就此金盆洗手,再不煉制任何法器。 之所以會有這種流言,是因為據(jù)傳說,巫知崇的前妻就是因為巫知崇會煉器才肯跟他好的。 申屠玄聽到這種流言自然是高興得很,他非常自覺地配合起了流言,對每一個好奇詢問他的巫家族人做出了“你說的都對,我被傷透了心。請不要再提這種傷心事了”的表情。 這之后,巫家人也就不再奇怪“為什么知崇總是不肯開爐煉器”這個問題了。 至于桑梓,她只是在鄙視了一番她親爹的不要臉后,默默地給遠在佛界出家的巫知崇點了一根蠟燭。 身隔萬里還要被迫躺槍,這位巫知崇大叔真是太可憐啦。 被桑梓鄙視了一番的申屠玄,沒好氣地拍了拍桑梓的頭。“還同情別人,先想想怎么過你的cao作考試吧!” 桑梓敢怒不敢言地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又把其厚無比的初級材料大全給翻了一遍。 要命喲,這種畫在書上看上去都長得差不多的東西,她怎么可能學得會如何分辨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云霧鐵和云霞鐵? 果不其然,從沒見過真實材料,全靠課本死記硬背的桑梓,在看到巫行云夫子拿出來的各式材料后,一臉崩潰地癱在了椅子上。 見鬼喲,這堆看上去都長得差不多的材料,到底是個什么鬼喲。 桑梓硬著頭皮,努力地睜大了眼睛,還試著用神識把材料給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試過了各種方法之后,桑梓生無可戀地胡亂貼了幾個名字,把成山的材料交了上去。 巫行云在看見被桑梓貼了亂七八糟名字的各式材料后,臉都氣綠了。 “桑梓,你告訴我,你是怎么成功地避開了所有的正確答案的?就算是閉著眼睛瞎猜,你也能至少猜對一個吧?”脾氣一向溫和地不得了的巫行云,簡直要被桑梓給氣得暴跳如雷了。 面對巫行云夫子的怒火,桑梓慫慫地縮起了脖子,屁都不敢放一個。 桑梓的心里也委屈得不得了。這些材料在書本上明明長得都是一個樣子么! 月考的成績很快就出來了。 果不其然,桑梓以滿分的成績通過了文考,然后以零分的成績掛了cao作。最終考試排名:倒數(shù)第一。 再然后,整個巫家都知道了桑梓。 “哎,你聽說了么?知崇那個小女兒。” “知道啊,就是知崇在外面和第二個妻子生的那個小姑娘么。長得挺乖的,怎么了?” “我跟你說啊,那個小姑娘的文考成績是滿分啊。四歲的小姑娘去考中級族學班,考過了一群十來歲的孩子啊。” “那我們巫家豈不是又要出一個天才了?知崇也太會生孩子了吧?生了一個巫含煙是天靈根,被他前妻帶走了。生了一個桑梓考過了一群十幾歲的同學,了不得了不得。” “哈哈,不是那樣的。我跟你說,知崇那個小女兒,文考是滿分,可是cao作是……噗嗤。” “cao作怎么了?不就是識別材料么?多簡單啊,閉著眼睛都能過,她肯定也是第一吧?” “噗……對,是第一,不過是倒數(shù)的。她考了個零分,快把巫行云給氣瘋了!哈哈哈,我都多少年沒見過巫行云這么生氣的樣子了,啊哈哈哈。” 憑借著零分的cao作考試成績,桑梓成了全巫家聞名的“明星”。 早起去跑步,路過的每一位巫家修士都笑瞇瞇地撩撥著桑梓。“桑梓你又出來遛狗啦?來來來,告訴叔叔,你是不是故意在cao作考試里考了零分的?” 桑梓生無可戀地回了一句“不是”。 圍觀的巫家修士們非常驚訝地挑起了眉毛。“怎么會呢?” 桑梓老老實實地說了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煉器材料,我覺得它們在課本上的圖片都長得差不多。” “明明很不一樣啊。你看,這是云霧鐵。”一位長著絡腮胡的巫姓修士,從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小塊云霧鐵,遞給桑梓讓她仔細看。 “云霧鐵的表面有一層輕薄的微小孔洞,孔洞內(nèi)部有清淡的白霧,就好像云霧一樣,所以才把這種材料叫做云霧鐵的。”絡腮胡修士指著云霧鐵的表面,示意桑梓仔細看。 桑梓睜大了眼睛,把云霧鐵湊近了眼前。果然,她看到了絡腮胡修士所說的那些白色霧氣。 “你再看,這個是云霞鐵。”絡腮胡修士又拿出了一塊云霞鐵,遞給了桑梓。“云霞鐵的外表幾乎和云霧鐵一樣,但是離遠了看,你會發(fā)現(xiàn)云霞鐵表面的孔洞更為稠密,而在孔洞內(nèi)部的白霧背后,會隱隱地透出一層紅光,就好像夕陽落下去后的天邊晚霞一樣,所以我們修士才把這種材料叫做云霞鐵。” 桑梓又接過云霞鐵仔細地看了起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了云霞鐵孔洞內(nèi)部隱隱透出的紅光。 “原來是這樣啊,我懂啦。謝謝叔叔。”桑梓把云霧鐵和云霞鐵遞還給了絡腮胡修士。 絡腮胡修士大度地擺了擺手,“你留著吧,這材料便宜得很,不值錢,你留著多看看多學習學習。下個月的cao作考試可不能考零分了。” 桑梓紅了臉,再次低頭謝過了絡腮胡修士。 “所以你不是因為不懂,而是因為沒有見過材料才考零分的?”圍觀的另一位巫家修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 桑梓實誠地點了點頭。誰讓她家窮呢,她爹為了給她湊煉體用的藥浴材料,已經(jīng)要傾家蕩產(chǎn)了,哪里還有錢去給她買材料讓她能實地觀摩呢? 絡腮胡修士聞言,立刻用一種“原來如此”的眼神看向了桑梓。“難怪,我就說你明明是資質(zhì)很好的孩子,一聽我講就立刻分辨出了云霧鐵和云霞鐵。我還以為是行云教得不認真才讓你考了零分,原來是因為你沒見過真實材料啊。” 不遠處站著的巫行云立刻黑了臉。這個巫絡又在到處說他的壞話了! 桑梓連忙對著巫絡擺了擺手,“不是的,巫行云夫子教得非常好,對我也很好。是我沒見過材料才會考成這樣的。” 巫行云一臉欣慰地點了點頭,真是沒白對桑梓那么好。 巫行云上前兩步,在瞪了巫絡一眼后,伸手摸了摸桑梓的頭頂。 桑梓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正摸她頭的是巫行云,當即縮了縮脖子,心想,她剛才沒說夫子的壞話吧?果然,背后議論人要不得啊。 而巫絡則毫無所覺地錘了巫行云的肩膀一拳,大大咧咧地開了口:“行云啊,這小家伙在材料識別上還是有些天賦的。我只說一次,她就分辨出了云霧鐵和云霞鐵。” 巫行云沒好氣地白了巫絡一眼,“我都看到了。” 巫絡依舊毫無所覺地伸手勾著巫行云的肩膀,搖著頭跟他說:“要我說啊,其實還是行云你不會教,怎么能只教孩子們看課本呢,當然是要拿真實的材料出來讓他們觀摩啊。” “材料錢你出?”巫行云斜眼瞥了巫絡一下。 “啊?這個,談錢就傷感情了。”巫絡尷尬地看起了天空,就好像上面有朵花似的。 “行了,知道你窮。拜托你件事情。”巫行云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巫絡。 “你說。除了錢,什么都行。”巫絡立刻看向了巫行云。 巫行云看著巫絡,沉思了一會兒之后才開了口:“你之前不是說你那個材料店里還差個伙計么?你看桑梓怎么樣?她幫你看店的同時還能接觸到各種材料,下次的月考一定能順利通過。” 巫絡聞言,有些遲疑地看向了桑梓:“她才四歲吧?這么小,能搬動那些材料么?” 桑梓知道巫行云夫子是在為她謀福利,因此,她抬起胳膊,抱住巫絡的腿,直接把巫絡這個二百多斤重的壯漢給抱了起來。身體力行地告訴未來老板:她行! 第11章 熙熙攘攘的巫家市集內(nèi),有一間看上去狹小破落的小店。 店門外面掛的旌旗早已破破爛爛布滿灰塵,只能依稀辨認出一個“絡”字。 旌旗下面,擺了一塊金屬招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刻著“巫絡煉器鋪”這五個大字。招牌大概是許久沒擦過了,昏淡的光輝掙扎著透過厚厚的塵土,再不甘地黯淡下去。 走進小店,各式各樣的材料扔得到處都是。貨架上擺滿了沾灰的各式材料,地上堆滿了高達天花板的金屬雜物,只留出一條勉強能供一人通過的狹窄小道。 桑梓仰著腦袋,視線從左轉(zhuǎn)到右,從地上轉(zhuǎn)到天上,然后在心里咋舌不已:怪不得夫子說老板是個窮鬼。就這能去拍鬼片的店鋪環(huán)境,哪個正常人會進來關顧生意哦。 桑梓的老板,那個輕輕松松就被抱起來了的巫絡,憋屈地縮著手腳,小心翼翼地趟過散落滿地的材料,從被材料淹沒的柜臺里摸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賬本,遞給了桑梓。 “有人來買東西,你在這后面記上就行。要是有人來下單煉器,你也記在這上面,我有空的時候會來看的。”巫絡拍了拍桑梓的腦袋,然后把店鋪鑰匙串在皮繩上,接著就把這串鑰匙掛在了桑梓的脖子上。 大概是桑梓的腦袋比較好揉,巫絡的大手放在桑梓的腦門上,揉了又揉之后,才好像突然恍然大悟了似的,又從乾坤袋里摸出了一本大概有半個桑梓那么高的一摞手札。 “這是我當年辨識材料時做的筆記,你可以對照著看看。看完之后,辨識材料應該不成問題了。學完以后,你順手把這些材料給歸歸類就行。” 再然后,巫絡就轉(zhuǎn)身走了。 走了。 了。 …… 桑梓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老板離去的背影,連聲“等等”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他老板就掏出了一件奇形怪狀的法器往腳下一扔,接著整個人就升了空,飛不見了蹤影。 桑梓扭頭看看她老板那間連豬窩都比不上的小店,再抬頭望望她老板不見了的蹤影,嘆了口氣,背影蕭瑟地走進了她老板的破落小店。 小店看上去并不算寬敞,高高的頂壁上掛著一盞昏黃的燈。不算明亮的光線透過燈罩外面層層疊疊的灰塵,再掙扎著穿過一層又一層摞得高高的貨架,等光線到達桑梓眼前時,開燈跟不開燈已經(jīng)沒什么區(qū)別了。 桑梓扭頭看看外面的艷陽天,再回頭瞅瞅屋里的陰森氣兒,長嘆一口氣,把仔仔背在背上,然后擼起了袖子。 不管怎么樣,總得先收拾出個空地兒來。 桑梓抱起層層疊疊落滿了灰塵的材料,噼里啪啦地往空箱子里一扔,等箱子里堆滿后再把箱子堆起來。 好賴是把空貨架都給整理出來了。 這之后,桑梓又去隔壁的鋪子里,問老板娘借了水桶和抹布。在把抹布用水桶里的水打濕后,桑梓就甩開膀子擦起了貨架。 貨架擦干凈,箱子也抹得一塵不染之后,桑梓先粗粗地按顏色把各類材料裝進了箱子里。 這之后,桑梓抱著那本被她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初級材料大全,瞪大了雙眼,努力地試圖把手上的材料和書里的二維圖片聯(lián)系起來。 看了又看,桑梓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這之后,桑梓才猛地想起來,她老板還給她留下了厚厚一摞的手札。 桑梓從柜子里把那摞手札抱出來,小心翼翼地掀開了看上去有些破破爛爛的封皮。 手札開門見山,一句廢話都沒講地寫出了各種材料的特點,以及如何區(qū)分相似材料之間的不同。 手札寫得樣樣都好,唯有一點不好:所述內(nèi)容東一榔頭西一斧子,上一頁還在講初級金屬材料云霞鐵,下一頁就突然講起了高級妖獸材料碧眼金睛獸的獸皮。 中間毫無銜接與邏輯可言。 桑梓抱著手札想了一會兒后,把她的筆墨從書包里摸了出來,開始分門別類地謄抄起手札里的內(nèi)容來。 一樣材料一張紙,抄好后翻開初級材料大全,把紙條粘在對應的材料圖片旁邊。 過沒多久的功夫,桑梓那本初級材料大全上就貼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補丁。 太陽越升越高,時間到了中午,該吃飯了。 黑豆不知從哪兒溜了出來,它把頭探進小店,沖桑梓叫了兩聲。 桑梓抬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黑豆背上栓了個小包。 打開小包,里面是她爹做的愛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