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各懷心事一起用了飯,白睢一邊摩挲著她新做的荷包,一邊琢磨著怎么來弄明白這事兒。思緒還未理清,陳豹卻在這時候說有要事稟報。他念及陳虎傷還沒好,索性帶上陳豹去了這兩兄弟的帳子議事,順便關心關心陳虎的傷情。 原來,所謂要事,便是昨夜有詐降之人作亂,以為萬壽節從上到下都喝醉了,便按捺不住要動手。結果,不僅白睢沒醉,他的心腹也沒醉,趁機將這伙人一鍋端了。 現在那五六千人被繳了兵器看守起來,陳豹來問皇帝如何處置。 “坑殺。” 白睢就這兩個字。 陳豹:“也是,沒余糧養這些吃里扒外的飯桶。” 沒空再思考彪奶奶的小秘密是什么了,君臣三人就接下來的攻城路線做了討論,一直快商議到晌午,這才結束了關于打仗的事,說起別的來。 白睢:“等班師回朝,是時候把金鳳銀鳳接回來了,皇后這些日子想念得緊。至于你倆,是當真想娶?” 陳豹陳虎把頭點得飛快,異口同聲:“想娶!” 白睢擰了擰眉頭,一臉“這事不好辦”的表情:“首先,把傷養好。其次,多攢些軍功,朕的小姨子普通小將可不配娶。” 兩兄弟曉得,皇后娘娘出身不高,陛下定然需要抬一抬她的背景。金鳳銀鳳肯定須得嫁給高門子弟,他們若沒有混得個亮眼的地位,是萬萬娶不到的。如今還算小將,軍功全賴陛下指揮他們沾光,少不得還得努力一把。 陳豹:“屬下曉得了。” 陳虎則有些急:“等屬下養好了傷,定殺得敵軍屁滾尿流。” 白睢點著頭:“嗯。”忽而又把話鋒一轉,勾勾嘴角,“放松,心思繃太緊傷反倒好不快。說點有意思的——嘶,這幾日朕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陳虎陳豹面面相覷,有什么問題能難道陛下的? 白睢:“皇后帶來的話本倒是有些有趣,那日朕翻了一本看,誰知后面缺了,故事便只看了一半,給朕添了困惑啊。” 不是,陛下,您不看兵書,看話本? 陳豹:“敢問陛下,是何困惑?” 白睢若有所思:“書里講到,有一公子,追求一個姑娘。那姑娘口口聲聲說自己的心另有所屬,多次拒絕公子的求親,卻背地里百般對這位公子好,且并未嫁給她所謂的心上人。這情節,寫得如此讓人費解,你們說,那姑娘是有什么苦衷?” 陳虎陳豹又一次面面相覷。 ——陛下,一個話本而已,值得糾結嗎? 陳豹:“屬下猜……她可能有隱疾?” 陳虎:“也可能……覺得家世不對等,嫁過去找罪受。比如她知道未來婆婆會虐待兒媳。” 陳豹:“還有可能……她其實是那位公子父親的私生子,但是她不能說!” 陳虎:“呸,你這太惡俗了。” 陳豹:“怎么不可能?還可能是同母異父呢。” 陳虎:“那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假如是怕名聲不好,那悄悄說了不就完事兒了么,何必這么吊著。我覺得,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小時候算過命,說她克夫,她就誰也不想害。” 陳豹:“那你這個也不用瞞著唄。” 問題沒給他解決,兩兄弟倒是先吵起來了,吵得白睢腦仁兒疼。他只得擺手喊停,關照了陳虎的傷情幾句就撤了。 那什么隱疾、家世、克夫……似乎能明白一點點。 細細回想起來,大彪早就做完了一個妻子該做的,會cao心他的一切事情,會喜他所喜憂他所憂,不經意時候的笑明明帶著小女兒的嬌羞,他這個不長眼的平日里怎么沒反應過來。 對,她以前根本沒這么溫柔,彪得不行。 他敢肯定,大彪也鐘意自己。對他的關愛,如細水長流,平時里不覺得,乍一回想,甜膩甜膩的。 白睢心里那堵著的河道頓時疏通了,一時無比欣喜,心里頭暗吼一聲。那么問題來了,彪奶奶為何躲躲閃閃,不肯接受他? 他想著想著,突然停下腳步,毛崇之差點兒撞他背上。 剛才陳氏兄弟提到的隱疾,家世,都有可能是苗小柔不敢表露心意的原因。她自飲了那虎狼之藥后,便被斷言此生難有子嗣,這算隱疾。至于家世,她是不是皇后傳記看多了,覺得他倆身份不配? 還有另一點,白睢也想到了。那就是她對自由和尊嚴的執著——怕他后宮會有許多妃嬪吧。而她,自小要強,能打理家中生意,不嫁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并沒有以夫為天的想法,甚至早年就有過壯志豪言,揚言自己將來所嫁之人要是敢納妾,她就休了那臭男人。 白睢皺了眉頭,漸漸明白了她的愛意,也明白了她的顧慮。只怕是為了他好,奶奶才委屈自己的吧,他這不孝孫子竟然到今日才明白。 可……這還真不好辦。 一來,他是帝王,須得有些本事才能夠不被時局左右,憑喜好讓心屬之人坐穩皇后之位。若再有本事一點,還能對天下人公開說一句,老子后宮就是不收其他妃嬪。二來,也還是因為他的帝王身份,多子多孫是極應當的,關乎江山穩固乃是皇家常態,她若是能多生養還好,偏偏……三來,若為了子嗣納其他女人,又恐傷了她的心。 白睢自問,他這一輩子只想要一個女人。苗小柔已為他付出了那么多,不論出于恩情,還是出于私情,他都不能接受有第三人插足感情。他的感情就是這么純粹,既然決定是她,就斷不會讓她受一絲委屈,不會讓這份彌足珍貴,維持了二十年的平等和情誼遭受滅頂之災。 其他的他會盡力憑本事解決,那么子嗣…… 讓人頭疼了。 怕是只能請名醫調養,看看是否還有希望了。 他在主帳前干站了很久,毛崇之沒忍住提醒了一句:“陛下,咱還……要不要進去?” 現在進去,他該用什么樣的態度來面對苗小柔。戳穿她,還是假裝什么都不明白?白睢又迎來一陣思索,良久,鎖眉嘆氣,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有些事啊,光說是沒用的,還得看辦不辦得到。他獨自謀劃就是,對她好就是,極盡寵愛就是,又何必說出來讓她煩心。若是看法相左,說不準還能吵上一架。 他們是夫妻了,是兩情相悅的,不必再去考慮分開不分開,如何分開這樣的問題。他要做的就是對自己媳婦兒好,慢慢改變她的想法。 想通了,遂拉開帳簾,喚了聲坐在窗下看閑書的苗小柔。 苗小柔抬頭,迷茫的樣子真是惹人愛:“嗯?” 白睢嬉皮笑臉,沖她招手:“媳婦兒,想不想吹吹風,我帶你去騎馬。”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差點兒剁了控制不住想寫小h文的手(想起我曾經的某個女主把男主強了_(:3」∠)_我開車還是比較不走尋常路的,就這么發車nonono太不刺激)雖然三歲沒有吃到,但是即將開啟霸寵模式,無條件實力寵妻,你們要的糖糖糖,已發貨~ —— 為了彌補你萌的心靈創傷,用一波紅包為你萌療傷~ 第56章 夏國, 皇宮門口。 此時早朝已結束,兩位紫袍官員相約茶樓,上了同一輛馬車。一上了車,兩個皆斂去笑容,換上了愁云密布的臉。 “李大人,三十萬大軍出去,這還不到五個月,當真就沒了?” “唉,劉大人, 戰報咱倆是一起聽到的,也是一起被陛下盛怒之下罵得狗血淋頭的。你就別抱希望了,沒了!真沒了!” “這……前幾次不是偶有捷報么?怎么突然戰局扭轉, 我軍三十萬人被圍困投降,只逃回來幾個游兵散將?” 那被喚作李大人的, 嘖嘖道:“劉大人啊,你又不是沒瞧見。拼死逃回來搬救兵, 那渾身是傷的一員小將,陛下是怎么處置的?一怒就給砍了頭啊,你說誰敢報憂,誰敢來給陛下添堵?” 劉大人三度嘆氣,愁煞了人:“也是……炭火損失大半不報, 惠州失守不報,只報了攻克哪幾座城池。這些領兵的將領,寧肯花大代價收買監軍, 也絕不敢報回來一點戰敗的消息。我算是看明白了,若是這些將領因打了敗仗被替換下來,滾回京城,那是必死無疑的,故而寧肯將功折罪,抱著把失地再打回來的希望去拼一把。哪知道,那毫不起眼的黎國皇帝竟然扮豬吃老虎,可以說是輕而易舉贏了這場仗,只怕是在跟郭放的對局里,他也贏了。” 李大人這一愁,愈顯老態:“陛下的刀下亡魂還少么,咱們做臣子的哪一日不是拎著腦袋辦事。陛下雷厲風行,處事果決,但這嗜殺的性情卻越發厲害,聽聞昨夜又弄死了宮女,唉……有言道仁者無敵,我看,劉大人,咱們還是早作準備吧。” 劉大人大驚:“李大人!未必會一敗涂地啊。” 李大人:“痛失三十萬大軍,這數年饑荒餓死了多少人,舉國又能找出多少青壯年,劉大人你想想。你聽到陛下說的了嗎,青壯年不夠,那六十以下的老人,十三歲以上的小孩就都得應召入伍。我大膽說一句,即便是家中獨子,也未必逃得過這次征兵。” 劉大人長嘆,失望起來連連搖頭:“大失民心,大失民心啊……看來,咱們是真的要早作準備了。” 卻說無往而不勝的黎國大軍正在休整中,cao練,等糧,那些個剛剛嶄露頭角新獲封的小將精力用不完似的,趁此機會,整日不是演練排兵布陣就是在練武場搏斗比試。 要不怎么說這是御駕親征呢,有陛下在,那士氣必然是沖天高漲的。他們各憑本事打響名聲,若能被陛下賞識,那便是大鵬展翅恨天低啊。 一個天一個地,這夏國的士氣如何比得了。 白睢今日卻沒空去欣賞手下將領們的風采,他見天氣不錯,決定將苗小柔拉出來騎馬。 現在想想,他真是個傻子,這會兒才想起來要極力對她好,思考了番做什么能讓她高興,結果發現自己竟還沒問過她呆得悶不悶。 苗小柔自小就喜歡四處走動,奈何入了宮連合正宮都出不去,而今隨了軍,外頭全是臭汗淋漓的漢子,她怎會主動出去散心,便一連在帳子里悶了幾個月。 三歲說要帶她出去騎馬,她雖不會騎,但也是極開心的。當下便答應了,趁著三歲去給她挑馬,利落地換了身便于行動的衣裳,將頭發放下來編成一根兒粗粗的獨辮搭在背上,又取了面紗遮面,只露出上半截兒臉,兩只水靈的眼睛都笑瞇了。 白睢挑馬回來,被她這嶄新的樣貌捆死了目光,眼珠子快落她身上了:“這么開心?呆的悶了怎么不早說。” “我又不是來游山玩水的,走走走,馬場在哪里?” “不去馬場。營外往東有一塊還算廣闊的草地,已經長綠了,開著小花飛著蝴蝶,咱們去那里。” 于是就這么說定,帶上十來個親衛便去了。 苗小柔不會騎馬,但是常見白睢騎也時常聽他說,爬上馬背又聽他講了些要領并能驅馬慢慢往前走了。座下是匹溫順的棗紅馬,白睢挑了好久給她選出來的,個頭不高十分漂亮。 “怎么突然想起來帶我出來透氣?” “這不是閑的么,也算是昨天生日沒陪你過的小彌補。”白睢騎著一匹大黑馬,與她并排而行,慢悠悠地往草地去。 “喲,那這匹馬送給我了嗎?” “送啊,請皇后娘娘賜名。” 苗小柔彎了彎眼睛,面紗下嘴角向上一勾,脫口而出:“嗯……那叫四歲吧,我覺得它比你懂事,你看,它走得多穩,一點都不顛。” 白睢:“……你要是愿意騎我,我比它穩。” 苗小柔:“我騎你做……” 我騎你做什么?話沒說完,發覺不對勁啊,哪里怪怪的。立即緋紅了臉,想離著不要臉的遠一些,遂把馬腹一夾:“四歲,不理他,我們走!” “喂你慢點兒!”白睢被她嚇得眉毛都聳起來了,催馬趕緊追上去,唯恐她摔下馬去。 苗小柔卻不知自己這一揮鞭有多危險,以為只要把韁繩拽得死死的就好:“四歲,快點兒,你弟弟嫉妒你,哈哈哈哈哈……” 兩人快馬加鞭朝那片青蔥草地飛馳而去。苗小柔終究馬術不行,沒一會兒就被白睢追趕上,被他強行壓下了速度。 “你想嚇死爺爺?知不知道摔下來會死人!” 苗小柔被他喝得一臉茫然,白睢那表情突然好生嚇人,渾似要吃人似的。她跟白睢這么多年,還從來沒在他臉上看到這樣可怖的表情。 “……” 不、不知道啊。她憋悶太久了,好不容易出來放風,一高興就容易忘形嘛。 白睢被她嚇了個半死,那臉色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想騎快馬就到我這里來,你自己騎不許快只許慢,再亂來不帶你出來了。” 她嘟嘟嘴,曉得自己做錯了,只敢嘀咕道:“嘁,你兇什么兇。” 一路飛馳過來,腳下已經是青青草地,苗小柔笨拙地翻下馬背,極其放松地順勢就往地上滾了一圈,呈一個大字躺平在地上。 “啊——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