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苗小柔抱臂,把腦袋偏開留給他一個后腦勺,意見大了去了:“那把雙鳳送走吧,我不走。” 白睢搞不懂她干嘛就要死犟,拇指并食指嵌住她的下巴,硬生生將她的臉扭過來正對自己,艴然道:“賴上小爺了是不是,沒用,押都要把你押送上船。” 苗小柔:“你來押一個試試,打斷你狗腿。” 好說歹說,就是不肯聽,白睢拿她沒辦法,難得老成樣兒地嘆了口氣:“那你說,為何非要留下?” “為何,這還用問?”苗小柔繼續吃著她的糕點,把無辜的小白貓扔到白睢身上。貓咪喜歡粘他,一個勁兒往他懷里拱,拱得少年緩了冰冷臉色。 “哦,是賴上爺的貓了?” “嘁。” 其實不用明說,也不用去猜,白睢知道——是因為擔心他。 爭不出個結果,兩人默契地不再言語,吃起了雙鳳做的家鄉小吃。 “沒你做的好吃。” “那是自然。” “我想吃筍干面。” “等我身子好了給你做。” “多加蔥。” “那給你加半碗蔥。” 少年遲疑了下,心中暗道,等你能下床了,我就把你打暈了送走,還吃什么吃。 苗小柔在床上休息了約有半個月,嚴格按照大夫的囑托來調養,不吹風也不曬太陽,等她終于能夠出來透氣,選妃的事已經在丞相的推動下定了。 她立后的事兒反倒遙遙無期。 選妃么,裝模作樣走個過場。后宮沒錢修繕,選出來也是先隨居在合正宮。故而,這次只是在世家中挑而并非廣選,意在給皇帝填充填充還沒有人的后宮也就夠了。 暫定的那幾個女子,其中便有郭慧心。 郭慧心這個人,她與之交談過,總覺著跟郭老賊不是一路貨色。做生意不會識人是會吃大虧的,苗小柔自認是個會看人的,單觀察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她就能知道對方大體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而郭慧心,連招呼客人都很生疏,偷摸打量她的小眼神里擔憂味道濃郁,想是不愿做壞事卻又被逼著做了壞事。 后來白睢的人暗中查訪后來報,郭慧心的心頭好謝懷安果然被丞相府軟禁了。 說不上太多同情,此女算是個沒那么壞的敵人吧。等她進了宮,防著就是。 不是很關心將來都有誰一起要住合正宮,苗小柔身體好了便只顧著答應白睢的事,在小廚房忙了半晌,做了一桌子家鄉菜。等他下朝之后,連同雙鳳四個人一起用膳。 “嘿嘿,還是你手藝好。”白睢狼吞虎咽連吃了兩碗飯,到了第三碗已經飽了,卻還不肯擱下筷子。 “你慢點兒吃,喜歡的話明日再給你做。”苗奶奶關切地給孫子盛了一碗湯,生怕他噎死了。 少年喝了一口,憨笑,腮幫子塞得鼓鼓的:“那明天豆干多做一點……就……這點兒不夠吃。”好吃到話都說不清了,狗尾巴翹得老高。 “好啊,那給我垂肩的差事那就你包了吧。” “嗯嗯嗯嗯……”少年心甘情愿不住點頭。 情愿啊,明天就要送大彪走了,雖然她并不同意。這樣的飯菜不知以后還能不能吃到,哪怕是給她垂肩揉腿的機會他都巴不得把握住。 這一晚,苗小柔發現有點不對勁——不知道白三歲是發了什么瘋,一直纏著她賴在暖閣不走,死活不肯回去睡覺。 反正是看一眼少一眼的了,白睢哪兒還要什么臉面,霸占著苗小柔的床,死死趴著讓她無床可睡。 “下來。” “爺趴著舒服。” “想挨打了是不是?” “來打,爺正好皮癢。”少年抱著她的枕頭,聞到她留下的淡淡味道,感覺渾身舒服。再側著腦袋看他家大彪,越看越覺得長得真好看,真賢惠,真是個什么都好的女人。 這么好的她,他不允許在明爭暗斗中成了犧牲品。他明天會做一件讓她跳腳大罵的事,不過,盡管罵好了,呵。 苗小柔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她已經沐浴更衣了,穿著薄薄的中衣站在床前,忍著沒踩上床把這個白癡踢下來。 已經被這不孝孫子折騰得沒什么脾氣了:“所以你是退化成了兩歲,要奶娘抱才能睡著?” 放縱自己最后再幼稚撒野一回的白睢就是不挪屁股,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對,還要喝奶。” 苗小柔:“我是你奶奶,不是奶娘。” 白睢:“也可以身兼奶娘,全天下最厲害的大彪,你是無所不能的。” 苗小柔眉心一跳,頓了一頓,面無表情的:“我沒有奶給你喝。” 我……沒有……奶……給你……喝……對答如流,白睢刷的一下紅了臉,下意識地把腦袋抬起來,視線正正好落到對面女子日益有內涵的胸口。 ——昨天還不小心聽到銀鳳說,“大姐衣裳小了些,特別是前胸”。 頓時,少年的臉好似下了鍋的大蝦,顏色那叫一個鮮艷,當下一個激靈彈起來,屁滾尿流下了床。 苗小柔的神情卻是平淡如菊,脫鞋、上床、蓋上被子,最后對他說了句:“把蠟燭吹了,多謝。” 這,就是跟他一起相處十六年長大的女子,勇猛直前,無所畏懼。突然他像是開了竅,以前不覺得他倆有何區別,現在知道有啥了——大彪有工具喂奶,他沒有。 這個工具吧……除了對小娃娃而言,好像還有一點點不純潔。 對了,他看過一些話本,故事里的臭男人好像還挺喜歡…… 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掃了眼苗小柔平靜地快要睡著的臉,白睢咬了下牙,憤怒于她竟然沒有一點點羞澀:“苗大彪,你是魔鬼嗎!” “不,我是下凡來的仙女,沒發現嗎?”苗小柔翻身,睡覺——真是的,這孫子太皮,奶奶帶不動了,只想趕緊睡覺。 少年:“……” 這天晚上白睢翻來覆去睡不著,半夜爬起來,捏著鼻子在苗小柔鼻子底下點香。確定苗小柔徹底睡死,明天不日上三竿醒不來,才放心回去睡覺。 躺在床上又熬了不知多久,約莫連夏蟲都睡了他才入了眠。 卻一連做了幾個夢,先是夢回兒時見了些故人,跟大彪一起逛遍永州城,吃了許多愛吃的東西。再又畫面一轉,狼煙四起,一眼望去尸橫遍野,苗小柔衣衫凌亂地躺在血泊中,周圍死一般寂靜。 他當場驚醒,滾去暖閣瞅了瞅依然睡死的某人,摸摸她溫熱的臉頰,這才安心重新躺回去。 最后一場夢卻頗有些香|艷,模模糊糊見一女子身披薄紗,紗下肌膚若隱若現,貓兒一般依偎在他胸前,柔荑一直往下摸……仔細一看,那女子的臉竟是苗小柔。 又是當場驚醒,嚇出一身汗來。 噩夢,天吶,他做這種不要臉的噩夢! 白睢彈坐起來,捂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氣,感覺身體有難以啟齒的異樣……掀開被子,去他娘的,被子和褲子都得換了。 在床上緩了會兒,他才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遂努力平緩了心情,下床自行穿衣,準備將苗小柔這頭豬扛上車去。 金鳳銀鳳兩個丫頭已被毛崇之打過招呼,早早等候著。短短準備了一陣,三個人外加一個睡熟的苗小柔便踏上了出宮的馬車。 睡在耳房的翠枝被驚動,披著外衫出來看,被毛崇之幾句話敷衍了回去。只道是苗小柔身子又不好了,要趕緊出宮求醫去呢。 一行人趁著微微晨光出了宮,行至一處醫館停下,又在醫館后院換了兩輛普通車馬,這才出城去了。 白睢與苗小柔一車,金鳳銀鳳一車,俱是心情沉沉難說一句話。 待到了約定地點,白睢縱有千般不舍也只得撒手,將苗小柔抱進前往碼頭的車中,又叮囑了傻愣愣的雙鳳幾句要緊的話,最后交代手下盡心照料。 眉心緊蹙,目送馬車走遠了,他這才打道回府,悶著一張臉不言其他。 ——今日之后,愿你在東洋彼岸平安喜樂。這里的戰場,他一個人打掃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白睢:“天啊,好可怕的噩夢!” —— 來猜猜明天三歲會被揍成幾級傷殘。 —— 我的……留言……快……兩百……了……從未如此舒爽過,感謝各位大天使送我上天啊啊啊啊啊~ 第23章 馬車飛馳跑向裝卸碼頭。 他們會先坐船順河而下,一直往東走。到了出海口換乘大船。隨行人馬共二十人,化妝成商隊,負責一路保護三個姑娘的安全。 海浪不可測,為了安全起見,所謂的去東洋其實不過是去一處小島。島上曾有受迫害的大黎舊臣居住,后來這里便成了保皇黨人們的秘密聚集地。 這段路馬車顛簸得略有些厲害,金鳳銀鳳在車里守著大姐,兩人臉上都笑不起來。雖然說遠離了漩渦中心,她們不用再擔心被牽連丟命,但是…… 銀鳳仔細思考過后,說:“要不還是把大姐叫醒吧?” 金鳳點頭,圓圓的臉蛋被馬車顛得抖了三抖。 難得拿一次主意,銀鳳秀眉擰成了一坨:“大姐在家那是一手遮天,當仁不讓的決策者,肯定不能接受被強行送走。” 金鳳:“是啊,會暴怒的。天底下,沒有什么比大姐發脾氣更可怕。走不走的,還是讓大姐拿主意吧。” 銀鳳:“嗯嗯嗯,不叫醒她我們就被她揍。” 金鳳:“對對對,肯定認為我們是幫兇。” 銀鳳:“雖然我們就是幫兇……但是現在把她叫醒,被揍的就是白大個兒,嘿嘿,就不關我們的事啦。” 金鳳:“好主意!” 于是兩個丫頭一個掐人中,一個拿水潑,硬生生把睡死過去的大姐頭弄醒過來。 苗小柔艱難地睜開眼睛:“?” 金鳳銀鳳喜極而泣,滿臉是焦急之色,齊聲道:“怎么辦啊,姐,白大個兒要把我們送去東洋!” 苗小柔:“???” 馬車攆在石頭上,狠狠地顛了下。她被迫轉動幾圈眼珠子,發現閉眼前還睡在床上,睜眼后居然就在車上了? ……扶她起來,她要活動活動拳腳。 白睢的車馬行得慢,這么一會兒了才走出二里地。天色已大亮,他撩起車簾朝外看了看,見初秋時節,道旁田地里的稻穗已沉甸甸,再過些時日便可收割。 想來又是風調雨順的一年,待谷倉積了糧草便又有資本再戰,屆時他定是要排除萬難御駕親征的。既然想要引夏國開戰,現在便要早作打算。 這一招,可謂借力打力,借奉天帝打郭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