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蓁蓁卻沒有接話，地上還放了一個手袋，那是于茜的，袋口是開著的，里頭還有一只蜘蛛，只是哆哆嗦嗦地縮在袋子里不敢出來。

    袋口有條黑背紅鱗的蛇，正驕傲地吐著信子。

    蜘蛛怕蛇呀。

    那原本想要害她的人，怕是怎么都想不到最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武藝聽到動靜急匆匆跑過來：“剛才怎么回事？你有沒有事？我聽見有人尖叫。”他終于打完電話了。

    季蓁蓁十分淡定地笑道：“于茜出了點小狀況，可能不能一起拍了。”

    出了這樣的狀況，于茜確實沒辦法拍了，就連杰西的狀態都不太好。

    林棉回來后整個人都有些疲憊：“實在抱歉，耽誤你們時間了。”這句抱歉說得真心實意，她怎么會看不出那些蜘蛛究竟是怎么過來的。

    季蓁蓁諒解地笑了笑。

    “那些蜘蛛是杰西的寶貝，剛才死了一只，他需要調整一下情緒。”林棉征求季蓁蓁的意見，“你看先在鏡頭前試試感覺怎么樣？”

    拍雜志和拍劇雖然都是在鏡頭前，但卻是完全不同的，這是季蓁蓁第一次拍，先練練熟悉一下也好。

    幾人走到攝影棚，季蓁蓁站到背景布前，身后的花海將她襯托得愈發明媚動人，地上也撒滿了鮮花的花瓣。

    這個妝容的名字叫花顏，季蓁蓁此刻也確實置身于花海之中，但林棉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目光落到季蓁蓁空落落的手上，林棉有了主意。

    她叫人抱了一盆山茶花過來，放在季蓁蓁身前。花盆底下墊了好幾層，那花的高度正好是季蓁蓁一低頭就能嗅到的。

    “蓁蓁，你想象一下你正在聞花，又被它的香味吸引住的樣子。”

    季蓁蓁閉上眼，醞釀了一番感覺，輕輕把頭湊過去。

    鼻端尚未嗅到花的香氣，額頭卻觸碰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季蓁蓁一愣，條件反射睜開眼。

    眼前是一顆孤零零的人頭，臉上的rou幾乎都腐敗了，層層根系深深纏繞著頭骨，露出猙獰的紋路。

    這副樣子，難道……季蓁蓁心里有了猜測，她僵硬地低頭看向花盆，下一秒，一把將花盆打翻。

    “哐鐺”一聲，林棉等人具是一愣，然而不等誰開口說話，已經有人尖叫起來。

    散落開來的泥土中間露出來一顆人頭。

    就在那顆頭的上方，一株山茶花開得分外艷麗。

    第11章 尸塊

    臨城市公安局。

    林脩正在反復看那個突然出現在楚源家的神秘女人的視頻，他手邊放著一疊資料，正是季蓁蓁的。

    視頻中的女人準確躲過了所有攝像頭的正面拍攝，而在她離開小區后，小區周圍的監控也再沒拍到過這個人，顯然她有著極強的反偵察能力，原本林脩也找不到這個人。

    可那天看到季蓁蓁，熟悉的身形，專業的反剪手法，再加上她甚至知道他的私人號碼，林脩突然就將兩人聯系在了一起。

    等回了警局，他又調出當天季蓁蓁住址附近的監控，發現那天晚上她確實有出門，并且和那個神秘女人穿了同樣的衣服，按理說他幾乎可以確定季蓁蓁就是那天去楚源家的人。

    但林脩仍覺得費解，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

    從資料上看，季蓁蓁和楚源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她又是怎么知道楚源信箱密碼的？這一點姑且可以當成季蓁蓁點亮了高級開鎖技能，但她的反偵察能力和反剪手法又是哪里學來的？

    普通人哪怕再聰明，沒有接觸過這個領域，很多專業方面的偵查技術根本想象不到，更別提防范了。

    更奇怪的是，明明應該是同一個人，但視頻里的人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氣勢和季蓁蓁很不一樣。

    監控里看不到臉，僅有衣著相同是沒辦法成為證據的，警方也不能隨便抓人。

    林脩揉了揉太陽xue，抽出一根煙放進嘴里。

    剛摸出打火機，薛濤跑過來敲了兩下門。

    “進來。”

    幾乎是林脩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薛濤已經推門而入：“林隊，麥格森大樓有命案。”

    警方很快就到了現場，法醫去驗尸，其他警員也各自分頭行動，攝影室外圍拉上了黃色警戒線。

    林脩環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季蓁蓁，他挑了挑眉，問薛濤：“尸體是怎么發現的？”

    薛濤已經把基本情況打聽清楚了：“季蓁蓁在拍攝《倩兮》封面的過程中不小心打碎了花盆，盆里的人頭露出來，大家就都看到了。”

    林脩看向現場，花盆碎裂的位置附近有一堆塑料泡沫，他用眼神指了指那堆東西：“花盆就放那上面？”

    薛濤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的，花盆是主編林棉叫人拿過來的，本來準備讓季蓁蓁做一個聞花的動作，沒想到會在里面發現尸塊。”

    一個聞花的動作就能把花盆打碎？林脩想象不出來。

    但過來拍封面是公司安排的，花盆是別人提出要用的，也是別人拿過來的，表面上看起來和季蓁蓁沒有任何關系，可林脩總覺得不對勁。

    他問：“死者身份確認了嗎？”

    薛濤說：“已經確認過了，死者叫姜玲，二十八歲，原本是麥格森旗下《倩兮》雜志的攝影師，但在半年前已經離職了。”

    林脩又問：“法醫那邊怎么說？死亡時間可以確定嗎？”

    薛濤翻了下小本子里記下的數據：“根據頭部的腐爛程度，初步判斷已經死了五個月了，具體死亡時間還需要送回局里做進一步檢驗。”

    林脩扯了扯嘴角，死了五個月都沒人發現，偏偏季蓁蓁一來就發現，這可真是巧了。

    他繼續問：“其他尸塊呢？”

    薛濤搖頭：“暫時還沒有發現，大樓里需要排查一遍。”

    林脩點點頭：“盡快找到其他尸塊，做好現場筆錄，把有嫌疑的人都帶回局里。”

    警方借用了兩間會議室給相關人員做筆錄，但來的人手有限，相關的人一時也不能離開。

    季蓁蓁靠墻站著，腦中回想著姜玲告訴她的一切。

    那是一個十分有主見的女孩，明明名校畢業卻毅然選擇了自己喜歡的攝影工作，從最初的攝影助理一步步爬到了《倩兮》主攝影師的位置。認真的女人最有魅力，拿著照相機的姜玲是個發光體，很快就吸引了李煒的注意。

    起初姜玲對李煒的態度是不喜歡也不討厭，架不住他熱情的攻勢和生活中的噓寒問暖，最終走在了一起。兩人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但很快就有了矛盾。

    姜玲覺得她的生活有很多部分構成，工作、朋友、充電學習，缺一不可，哪怕有了男友，她也不會草草應付工作，不會推掉朋友的聚會，也不會放棄提升自己，她的生命不會以某一個人為中心。

    但這些在李煒看來就變成了對他的不重視，姜玲時常要加班，兩人約會的時間本就不多，她還要把這些時間分給和朋友聚會，分出去學習外語，有時候兩人在一起，她有了工作的靈感，就會停止約會去工作。

    后來李煒終于受不了了，他付出了那么多，投入了那么多的感情，換來了什么？既然姜玲如此熱愛她的工作，那就讓她永遠留在公司里吧。

    姜玲看著季蓁蓁，眼神茫然：“我有個同學，她有了男友之后就天天和男友黏在一起，很少和班里的其他同學來往。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相處出來的，這樣一段時間之后，原本和她關系好的同學也漸漸淡了。一年之后，她男友提出分手，她想找人陪她出去散心，可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從前的朋友也因為不聯系疏遠了，她發現沒了男友，她的人生只剩下寂寞空虛冷，我覺得這樣不好。可是，我也做錯了嗎？”

    姜玲沒有錯，季蓁蓁卻沒法開口回答她。

    “季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林脩的聲音把季蓁蓁從思緒里拉回來，他臉上掛著笑，一只手伸在外面，是想和她握個手。

    武藝狐疑地看向季蓁蓁，低聲問：“你們認識？”

    季蓁蓁搖頭：“不算認識，就是上次陪李圓姐去了趟警局見過一面。”

    聽她這么說，武藝立刻就把林脩當成是過來套近乎的，他臉上笑瞇瞇的：“警官，既然你和我們蓁蓁認識那就好辦了，剛才已經有警察來問過我們了，能說的我們也都已經說了，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林脩收回全程被人無視的手，也笑：“剛才只是粗略地了解了一下情況，這里的人，尤其是當時在場的人，是需要另行做筆錄的，希望你們能配合警方工作。”

    這分明就是托詞，武藝也不客氣了：“警官，季蓁蓁打碎花盆只是無意，當時那么多人在場，都可以替她證明，麥格森我們也是第一次來，對于公司內部的情況一無所知。能配合的我們都已經配合了，剩下的我們普通老百姓也無能為力。”

    “怎么會無能為力。”林脩笑得意味深長，“我們警方破案說不定還需要季小姐的協助。”

    季蓁蓁心頭一凜，林脩這話是什么意思？

    剛才姜玲確實和她說了一切，可林脩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警惕地看向林脩。

    武藝也同樣充滿戒備：“警官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懷疑我們蓁蓁是兇手？”

    “你誤會了。”林脩臉上笑瞇瞇的，他也不和武藝多話，直接看向季蓁蓁，“借一步說話？”

    武藝給季蓁蓁使眼色，他不贊同兩人單獨說話，林脩明顯來者不善。

    季蓁蓁也并不想和林脩過多接觸，這個人給她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但他剛才的話實在讓她不得不多想，她看向武藝：“武哥，我和林隊長說兩句話。”

    本人都這么說了，武藝還能說什么，哼了一聲：“去去去，我才懶得管你。”

    大樓里的無關員工已經被清空了，走廊上靜悄悄的，腳步聲都帶了回音。

    林脩領著人走到露臺，今天是陰天，外面的溫度倒也舒服，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又掏出一盒煙，抽了一根，叼進嘴里：“不介意我抽煙吧？”

    季蓁蓁沒回答，徑直問：“林隊長有什么要說的就直說吧。”

    林脩把煙別到耳后，又點了點他對面的那張椅子示意季蓁蓁坐下：“那就說說你是怎么發現那盆花有問題的。”

    季蓁蓁順勢坐下，說：“我不小心碰翻了花盆，要不是花盆碎了，我也不知道那盆花有問題。”

    過來的路上她都想過了，因為和姜玲交流過，林脩一問她就條件反射以為他知道了什么。但事實上見鬼的能力，一萬個人里面都不一定找得出一個，林脩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有那樣的特殊能力，他會那么說，必定是有別的原因。

    “四斤左右的花盆，你不小心一碰就倒了。”林脩笑著看她，“季小姐，這么忽悠人不太好吧。”

    季蓁蓁原本還在煩惱如何把自己知道的告訴警方，林脩這么一說，反倒給了她絕佳的機會。

    她當即嘆了口氣：“我也沒辦法。其實我對氣味特別敏感，當時聞到了腐尸的味道，但我如果直接這么告訴別人，肯定沒人相信我，還會覺得我有病。所以我就只能把花盆碰翻了，如果里面沒有問題，那最好，就當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盆，道個歉也就揭過去了。”

    這個回答比之前的靠譜多了，林脩信了一半。

    “那你還能聞出其他尸塊的位置嗎？”他這么問不過是順著季蓁蓁前面的話說，并沒有抱多少希望。

    不想季蓁蓁停了片刻，卻說：“其實我已經聞出來了。”

    十五分鐘后，警方將攝影室內的一處實景布置拆除，露出里面包裹著的一堆帶rou的白骨。

    “我去，竟然藏在這種地方，難怪一直找不到。”薛濤看向林脩，“林隊，你是怎么想到這里的？”

    林脩神色復雜，他們一個小隊的人全體出動，找了老半天都沒發現，結果人家一聞就聞出來了，單憑這一點，這個季蓁蓁就絕不簡單。

    第12章 留言

    辦公區里發現尸體，拍攝自然是沒辦法繼續了，在警方破案之前，《倩兮》的一切工作都得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