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為什么要等到三年? 卓子敬不明白。 可腦中卻是晃過了不知何時聽過的話。 這些下鄉(xiāng)的女知青,生活困難就找個人嫁,等拿到推薦上大學(xué),這輩子就不會回來了…… 他心,莫名發(fā)冷。 油然而生的想法幾欲將他吞噬。 若不是她還抱著自己,這下定是直接走人,好讓自己冷靜一下。 兩人沉默了許久,直到貼住自己的身子微抽,背后也傳來一片濕意,這才讓他嘆了聲。 “哭什么?”他轉(zhuǎn)過身,輕拍著背,哄著,“別哭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悶在他懷里,嗡聲嗡氣的聲線,就像是被拋棄的小動物般。 卓子敬有些無語,這腦瓜子在想什么? “沒有,怎么會這么想?” “那你為什么背著我要走?” 卓子敬沉默。 然而沉默沒關(guān)系,只要人留下,有什么事不能說開、不能解決的呢? 她這溫水能煮他第一次,就能煮第二次! “你是不是覺得我以高考這事拖著你,不結(jié)婚?或是覺得,真有高考,我若考上了就丟下你,永遠(yuǎn)不回來了?” 拍背的掌,遽然停頓了下。 雖于下一秒復(fù)又動作,可還是讓傅云茵知道他真是這樣的想法。 “我相信說再多會回來的保證話,你便是相信也只是一時,不如和我一起復(fù)習(xí),一塊兒參加高考,這樣我們依然能一起。”傅云茵早就想讓卓子敬和她一起參與高考,只是一直找不到機(jī)會說。 可她忘了,卓子敬畢竟不是重生者,哪里知曉未來走向。 在他的認(rèn)知里,高考停太久,久到讓人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恢復(fù)的可能,于是她的話她的要求落在他耳里,也成了變相的拒婚。 還有,倘若高考真的恢復(fù)了,那他呢? 不就丟下他離開了。 那么兩人還處什么對象?! 他又算什么? 而一起考,他……唉! “我對讀書沒興趣。” 傅云茵有些錯愕。 如果沒興趣,上輩子看的財經(jīng)報導(dǎo)是怎么回事? “可努力一把,能跟我一塊兒上大學(xué),畢業(yè)后也有國家分配的工作,不用辛勤的耕地,我們也……”傅云茵說著高考讀書的好處,試著說服他。 卓子敬搖頭。 “我想賺錢,想有自己的事業(yè),讓我在乎的人過著好日子,而不是打著一份看似體面卻沒什么錢的工,一輩子默默無聞的毫無所為。”他說著,語氣里有著看透本質(zhì)的遠(yuǎn)望。 這下?lián)Q傅云茵沉默了。 他們都希望以后的日子過得好,因此有了一致的目標(biāo)。 可達(dá)成目標(biāo)的過程,所想?yún)s是完全相反。 她希望他能和自己一同高考,后得到國家分發(fā)工作,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一生。 而他卻是希望能闖出一番屬于自己的事業(yè),不愿一輩子就那樣……那意思,是希望她能幫他的。 傅云茵心緒亂了。 因為他的選擇和她不同…… 不同的結(jié)果,他們勢必得分開。 這不是她想要的! 完全相駁她初始的想法! 她滿眼復(fù)雜的看著他,想讓他放棄,可那話,卻是怎么的也說不出口。 剝奪他的期望愿想……何其殘忍。 而若他也這般要求自己,她能做到嗎? 她做不到。 且也不想這么自私。 于是便這么沉默的,不再說話。 卓子敬自然也從她的態(tài)度明白了一切。 心情一時糟的不行。 看著前方越發(fā)深暗的夜色,彼端的黑暗,如同兩人未知的未來…… *** 自那一日后,兩人像是說好了般,不說話也未在飯后散步了。 察覺到的卓家人,當(dāng)兩口吵架,話里話外都是勸和著。 殊不知兩人根本不是吵架。 無非是理想與對未來的規(guī)劃和原先期許出現(xiàn)反差,以致于在未想通或是未想好如何解決前,暫時不與對方接觸,省得不自覺的吵了起來。 日子一日過一日,很快來到了臘八。 眾所期待的發(fā)糧發(fā)錢都在這一刻。 傅云茵悶了很久的心情,多少在這日子好了些。 早和湯曉紅約好的她,午飯后便與之一同從知青食堂往公社走去。 兩人邊走邊聊著。 路上,迎面來了個男人。 那是個讓人錯不開眼的男人。 板寸頭,銳利的眉眼襯的那若刀裁般的面龐菱角分明也冷酷異常,合著那身筆挺的軍裝,渾身透著軍人特有的英氣與硬朗,尤其是那毫無表情的面容,更是將那身鐵血范兒透個十足。 煞氣凜然! 像把出鞘的劍般,鋒芒畢露,目光僅僅是掃了過來,便讓人心頭頓重,彷佛壓了塊石頭般,有種透不過氣之感。 待人越過她倆,這才不自覺的呼了口氣。 下一秒,互看了眼,紛紛笑了出聲。 “你說,那是誰呀?怎么氣勢這般嚇人?”饒是以淡然著稱的湯曉紅,此時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好像是卓家老三?”傅云茵用著不甚確定的口氣說著。 其實那人就是卓老三,但做為一個從未見過卓老三的人而言,她只能這般說道。 卓老三的氣勢還是這般嚇人,一點都沒變。 “你怎么知道是卓老三?” “嬸子說過卓老三會在臘八回來,今個兒就是臘八了……而且他提著行里,模樣也和卓子敬長得挺像的。” 這么一說,回想適才那張臉,還真是有五六分像。 為什么會說是五六分呢? 主要還是那身氣勢! 被那眼神掃一眼,就像被什么危險家伙給盯住了般,毛都能豎起來。 “是長得挺像的,不過卓子敬沒這般可怕……哦對了,你還和他冷戰(zhàn)嗎?”見傅云茵苦笑,湯曉紅不禁道:“挺久了耶,都沒想過要和好嗎? “或是想想有什么折衷的好辦法?” 若能想到,哪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 “能有什么好折衷的辦法?他有他想做的事,我想要高考……不管誰退讓,現(xiàn)在不怨,將來勢必會的。”她搖了搖頭,“我不愿彼此走到這樣的地步。” 她和湯曉紅提過這事,可至于卓子敬想做的是什么事,是一丁點兒也沒曝露過。 所以湯曉紅也只是知道個大概。 不過就這大概,也攘她不禁皺了眉,唇瓣微動,一副想說什么,卻又打住。 這副欲言又止讓傅云茵瞧了,頓說:“想說什么就說吧,指不定能給我個參考唉。” “嗯……”湯曉紅頓了好一會,才不解的道:“其實我不能明白,他想做的事跟你高考有什么關(guān)系?” “僅僅是分開罷了,又不是天人永隔了。” “喜歡一個人,在乎與思念的時候,距離根本不是問題,問題是你挨不挨的住寂寞,愿不愿意請個長假,坐上大老遠(yuǎn)的火車來看他。” “僅此而已,隨時都能見面的。” 這話乍聽之下沒什么,可對傅云茵而言,不啻是醍醐灌頂,為之醒悟過來。 是啊…… 現(xiàn)在又不似以前那般難見面了。 只要想,一封介紹信,坐個幾天火車便行,且隨著政策寬松,將來更是方便……她又何必執(zhí)著于他忙著事業(yè)而她想著高考這事上呢? 兩者根本不擔(dān)誤。 是她著相了。 想到這,她那悶了許久的苦悶愁思頓時一消,面上終于露出數(shù)月來,第一抹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顏。 她步伐不禁加快,也和湯曉紅說著:“我們快點去公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