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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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瀲柔軟的指頭,在他的胸口畫了一個圈圈。 她嘟起嘴唇,“你怎么……又離開我,去了姑蘇。其中必定有隱情,很復雜的隱情,一定是我還沒有想到的,可是我知道,你這個人壞到這種地步了,應當是不會告訴我了。” 這三日,趙瀲待在蕭淑兒處長吁短嘆,君瑕亦在公主府對月自嗟。 “莞莞,十年了,個中情由我不愿你有所牽扯。無憂無慮不好么,何必非計較從前不可,我以前便是怕你定要不死不休地將往事牽纏下去。” 趙瀲還待再反駁,君瑕的右手將她的腦袋瓜一摁,趙瀲一臉貼在他的胸口,隨著他胸腔的微微震動,麻了一下,“你我有今日,我已很滿足。” 趙瀲心花怒放,被哄得服服帖帖的。“算了我也不計較了,以后我還拿你作君瑕,咱們之間不計較以前。” 睡到晌午,趙瀲才慵懶地爬下床榻梳洗,她再醒來時,君瑕正負手立在亭廊底下,昨天下了一場秋雨,今日天氣又清涼了幾分,將暑氣蒸騰了不少走了,等趙瀲換好煙羅軟錦紅裙,梳了個簡約發髻出門,正好聽到他說,“這個季節,姑蘇應還未入秋。” 南方秋來晚,天氣應還熱著,但比先前的三伏天道要好上許多了。 趙瀲嚶哼一聲,“殺氏四兄弟,是你什么時候撿回來的,竟全養在姑蘇?” 君瑕品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醋味兒,很是無奈。“他們是幾個流離失所的孩子罷了,幾年前,全村被屠戮,無父無母流落異鄉,我恰巧經過,見他們身世可憐,便將他們帶在身邊養著。” 那身世只怕不止可憐,他自己何嘗不是一樣? 趙瀲心下一片酸楚,他說得對,她不該問下去,她知道自己也承受不了真相。 她垂著腦袋傷春悲秋的,氣色懨懨,君瑕不想她還過去傷神,輕輕將趙瀲按在懷里,不自覺帶了幾分溫柔。“我還在。” 趙瀲點點頭,只是有些收勢不及,還是教一滴淚砸在他的肩頭。 她窘迫地將眼眶擦干,君瑕才松開她,“太后這幾日據說不大好,你既已回宮還是要去探望的。” 趙瀲倏地抬起目光,太后和君瑕積怨甚深,當年謝家滅門案,她恐怕自己親娘也牽涉其中。君瑕說起來太后,雖語調如常,但趙瀲看得出他只是在修繕和隱藏心緒。 “那也好,我餓了,稍后我再去見母后,先用膳再說。” 趙瀲這處寢宮很是低調奢華,未出宮建府之前,她有兩個心靈手巧的婢女,燒得一手好菜,趙瀲朝她們耳語了幾句,不到半個時辰,端了整整半桌上來。 還有昨日元綏留給她的兩壇子曇花酒,趙瀲摻了點兒甜湯,調成甜酒,才給君瑕小斟了一盞。溫熱的菜肴樣樣精致,趙瀲都不知怎么動筷子,君瑕掃視了一遭,垂眸有了幾分笑意。 趙瀲挑了一塊綠豆糕,有點兒驚訝,“我記得,你從小就不愛吃甜食。唔,這是個破綻,我竟沒發覺。有一次我給你從宮里偷綠豆糕,你就沒吃,還拿去喂老鼠了。” 趙瀲放下綠豆糕,筷子插向另一條桂魚,嘖嘖道:“師父最好垂釣,他還好己之所欲強施于人,不是拉著你就是拉著我陪他枯坐,他釣不著魚,怪著我說話驚擾了魚兒,有一次我和他比賽,我釣了小半桶了,他一條沒撈著,可見不是我說話的緣故。” 君瑕輕笑,少不得要替師父正名:“他用的直鉤。” “哦,這樣么,那我倒沒留意。”趙瀲滿不在乎,“臭老頭真把自己當姜太公了,可朝中哪有什么文王。” 趙瀲的筷子在空中夾了兩下,清脆相擊,要是在旁人面前是很沒禮貌的,但自幼時起,他們一道同桌吃飯的機會并不少,她向來如此沒大沒小的,趙瀲放下筷子,取了湯匙,舀了幾勺翡翠湯給君瑕,“還是這個好,我家的白兔最愛吃。” 君瑕道:“莞莞記錯了,愛吃的是灰兔。” 趙瀲當然沒記錯,她就是試探試探,果然,少年時在汴梁的一切,他都事無巨細記得一清二楚。 舊事塵歡,譬如一夢。 她也說不上是歡喜,還是惘然。 她記得師父說過,越是高明的易容術,越是要以傷害己身作為代價。就像上回君瑕給趙清的易容皮,只是一面經過特殊處理的豬皮,然敷在臉上久了,毒素亦會滲入肌膚,讓皮膚暗黃無光,蠶食肌理,中毒者少年時便可形似耄耋老者。 君瑕與謝珺的面貌全不相似,謝珺是張揚跋扈的美,先聲奪人,器宇不凡,君瑕更多是含蓄內斂,棱角輪廓雖不太鋒利,但也突出有致,一個似崢嶸群玉之山,一個如微瀾百尺之水,全然不同。 然要經過這般的改變,摧毀身體的程度遠非趙瀲所能估量。 就像銷骨毒發之時疼得近乎失去知覺那般…… 所以銷骨之毒,才是致使他面目盡改的癥結所在? 趙瀲想得出神,筷子插在白米飯里亂搗,君瑕也無心用膳,伸手在趙瀲眼前一晃,她悠悠回神,清咳一聲,“用飯罷,你吃著,我先走了,等會回來。” 她撂下碗筷急匆匆地便走到了外間,葛太醫正好在宮中為小皇帝號脈,每逢朔望,小皇帝的身子骨都要經由三名太醫之手來確認平安,趙瀲將葛太醫傳到御花園,在一面綴滿葡萄藤的花架下,開門見山。 “上回你們說的銷骨之毒,可有什么遺漏了不曾向我說的?” 葛太醫聯想到前不久在行宮發生之事,愣愣著上下一串聯,登時一拍腦門兒,“對對對,公主,老朽記性不大好,忘同公主說了,那銷骨之毒只有種在少年人身上,才能讓人易容換貌。當年謝公子正是中了此毒,如今才變成這副模樣的。” 馬后炮啊馬后炮! 趙瀲氣極反笑,差點將這老頭兒一指頭點在這兒,教他曬半天太陽! 要是那日就說清楚了,她不至于被君瑕那廝騙到今日。 葛太醫委屈,“公主,本來老王是要同你說的,但你那夜走得太快了,壓根沒聽我倆說完……” “閉嘴!”趙瀲怒極,“要不是姓王的瞎說什么‘大限將至’,我至于心急如焚!” 葛太醫抿了抿嘴,心說,這可不是什么瞎說。 謝公子今年二十又三,撐死了再多活一年罷了,說不準明兒就…… 但他觀公主臉色,識趣兒地覺著這話還是爛在肚里方能活得長久。 第69章 公主面色紅潤, 暈紅的臉蛋藏著股若隱若無的內媚,葛太醫的職業病一發作, 忍不住思忖一二, 便知昨晚鬧得不輕,縱然是花白頭發, 也不禁將臉色一紅,切切叮囑了一聲兒:“公主日后當疼惜些謝公子, 切莫再……放縱了。” 趙瀲正想著銷骨之毒是個什么天下奇毒, 猛不丁被葛老這么一叮囑,沒回過神:“何意啊。” 葛太醫冷汗涔涔, 揮袖擦汗, 以過來人的心態問了一聲:“昨晚謝公子……唔……” 趙瀲皺眉, 說來不怕害羞, 她只擔憂君瑕的身體有何不妥,信口回道:“五次。怎么了?” “……” 葛太醫長抽了口氣,“公主和謝公子都是正當年華, 情意正篤,有些事,老朽本不該多言,倘若謝公子身體無礙, 老朽這話斷然不會說的, 只是,那銷骨之毒侵損皮rou骨頭,不是一日兩日了, 這毒發作起來要命,公主切不可讓他太勞累。” 葛太醫是一番好心,雖說得趙瀲臉頰微紅,她還是聽進去了,“知道了。” 話是如此說來,可漫漫長夜里在床幃之中,對著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兒,這叫她如何把持得住? 她心疼君瑕了,誰個來心疼深閨寂寞的她?趙瀲心覺不平,哀哀地嘆息良久,便捂了一把紅臉,轉身疾步朝長坤宮而去。 一貫勤于政事,焚膏繼晷不輟的太后,今日到了午時,竟仍臥于床簾之內,鳳榻之上。趙瀲躡手躡腳地走了近,邵培德雖看見了,卻并不吱聲兒,并支走了長坤宮一應人等。 趙瀲輕輕拽開母后的被角,喊了一聲,太后鳳目闔著,似陷入了酣眠。 趙瀲愈發驚奇地皺了皺眉頭,心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豈料正待從床上爬下來時,無意之間撞見太后藏在被褥里手心攥著的一截紫袍,那袍子上的蛟龍紋眼熟得很。 她不動聲色地湊近來,將流紫的衣袍扯出一截,好奇地打量著——這袖口繡著的蛟龍,不像是父皇平日里穿的五爪飛龍,倒像是…… 一念闖入,趙瀲腦中霹靂一聲,震驚地松開手。 一抓一松之下,太后被折騰醒了,她近來頭疼病厲害,上了妝粉也蓋不住蒼白的臉色,迷迷蒙蒙地看了趙瀲一眼,有一二分驚訝,繼而有氣無力地道:“原來是莞莞,怎的邵培德不長眼,又將你放進來了。”以往趙瀲使壞,都買通了邵培德,自己則輕手輕腳地走到太后身后,一出聲嚇她一跳。 趙瀲咬著嘴唇,眼眶猩紅,從最初的震驚后,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太后。洞悉了她一切秘密之后,趙瀲恨難再撒嬌弄癡,鉆進她的懷里喚“母后”,她低聲道:“母后,和皇叔是什么干系。” 怎么會這樣? 皇叔不是死在母后刀下么? 朝野上下無人不知,太后肅清朝堂有功,為大周除去了rou中之刺,歌功頌德的陳詞濫調到現在還在大街小巷傳揚。 趙瀲紅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件衣袍。 幼年時尚有幾分記憶,當年,攝政王便是穿著這身衣裳,輕薄她的母后的。 太后躺在枕上,鬢已星星,黑白相間的長發牽牽纏纏的,她闔上雙眼,笑了一聲。“莞莞,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來,母后今日告訴你,我和你皇叔的關系。” 太后望向里側,在趙瀲怔忪之際,取出了一支鳳頭釵,釵分雙股,是定情之物。 她藏在錦盒里,闔上了木櫝,交到趙瀲手中,趙瀲正詫異接過來,忽聽得太后說道:“這便是趙蛟送給我的定情之物。”趙瀲手一松,錦盒跌落在榻上。 太后并未伸手拾起,她疲憊地躺在枕上,直直地望著帳頂,將封存已久的往事娓娓道來:“我和趙蛟相識甚早,那時我是一個六百石小官之女,他也只是一個閑散王爺,我們一見如故,互相喜歡,他也曾向我父親提親,我父親雖沒有立時應允,但那時已心里有數,將來大概是要將我嫁他的。他陪我到姻緣廟,我求了姻緣,向佛祖求禱,愿生生世世都與他結為夫婦,恩愛白頭。” 可既是如此恩愛,最后又怎會沒有相守?趙瀲滿心疑竇。 太后閉了眼睛,往事讓她痛苦不堪、疲憊不堪,“那時邊關戰事告急,朝中無能將,皇上派遣趙蛟去應敵。那時我和他的婚事已訂下了日子,他這一去遙遙無期。我便勸告他,讓他晚走幾日,教大司馬帶著人率軍抵御,只要七日,七日就好。但……趙蛟為了不失寵于皇上,拒絕了我,他還是走了。那時我便知,皇上雖已立儲君,但對太子并不滿意,趙蛟亦有心爭奪皇位,是以他決不能耽擱一下。其實倘若那時候他依著諾言,及時趕回來了,與我成親,我自然不會怪他,可錯就錯在天意弄人。 “當年的太子,如今的先帝陛下,只因在姻緣廟見了我一眼,竟派人暗中迷暈了我,拖我到樹林里,玷污了我。” 趙瀲心頭一驚,萬萬沒想到還有這回事。她母后年輕時確實風華絕代,以至于趙瀲雖生得同先帝有幾分相似,仍不失為一個大美人。 她父皇……竟是如此不堪的一個人么! 趙瀲對父親的記憶早已模糊,雖不忍相信,可見著母后眼角那一滴晶瑩的水珠,她忍不住心生憐意。到了這個時節,母后還有什么好騙她的?自然所言是真。 太后苦澀地緩緩一笑,“我被迫被太子藏于東宮,他日日與我糾纏,早在潛邸時,我便已珠胎暗結。我下決心打掉了那個孩子,太子得知后大發雷霆,將我鎖入柴房,還借故拿了我的六百石小官的父親。他的太子妃得知有我的存在,善妒之性發作,命人用鞭子打我,用熱水潑我的臉,我拼命護著,用額頭撞了墻。醒來時,太子在我身旁,依舊是柔情蜜語,好言哄勸。他說,只要我為他生一個孩兒,他便封我為妃。 “皇上行獵之時不慎墮馬,突然暴斃,趙蛟遠在兗州,鞭長莫及。太子即位順理成章。我知道,趙蛟輸了,他再也不可能斗得過皇帝,也救不了我了。即便還能救得出我,我那時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有何顏面見他。更何況,我亦心知肚明,在這世上,只有握住了權柄,才能拿到想要的一切。” 趙瀲怔忡著聽完,她想說“你錯了母后”,可她母后這般的遭遇,讓她實在說不住半個指責的話來。 她的父皇如此不堪,用卑劣手段強娶已與親弟有了婚約的女子,實在令人不齒…… “我便答應了。沒過兩個月,我懷上了你。先帝大為高興,立時封我為妃,等我產下一女,他又以善妒之名貶了皇后,力排眾議立我為后。 “我本是趙蛟的未婚妻,當年先帝已有默許,朝中老臣規勸先皇,但自知徒勞后便不再勸了。他們不怨皇上行徑荒唐,卻都說我乃一禍國妖婦,不貞不潔,以弟妹之身勾引皇上鑄下大錯。莞莞,我越是知曉自己無錯,越不甘心白受了這般口誅筆伐。我想要權力,想著總有一日將先帝踩在腳底下,讓他跪著來求我—— “我越恨他,便又越想那個人。趙蛟平叛有功,可只能被先帝封了一個徐州刺史,數年不得歸朝,可是我想他恐怕也不愿見我罷,或者不知該拿什么面目來見。我想念趙蛟,可我不能告訴先帝,我只有每日每夜笑臉相迎,待他虛情假意,讓他以為我早已一心為他,他才能放心將大臣的奏折半數交與我手。” 趙瀲咬唇道:“難怪,皇叔是母后請旨要調回京畿的。” “那會郭氏亂權,先帝體弱,他其實已懶得處理朝政,對我幾乎是有言必應。” 太后側過眼眸,將錦盒拾起來,眼底珍藏著一段動魄的回憶,往事的喜憂皆浮上眼角,“故人相見,物是人非。他贈我的錦盒我還留著,可我已不是當年韓貞了。我私底下見他,是想讓他助我,除了先帝這根刺,讓我扶持太子登基,做太后。” 原來那時,計劃便已訂下。 只是倘若趙瀲記性不差,皇叔帶兵回汴梁那時,母后膝下尚無子嗣。 “趙蛟還戀著我,他答應了,一切聽從我的調遣。只要,我委身與他。”趙瀲悚然一驚,卻見太后微笑著攥緊了錦盒,“我亦答應了。其實他不曉得,我渴望他多久,縱然他不說,我亦愿意,我想,倘若我扶持幼子登基之后,他若乖順,我便讓他做我的男寵多好,如此也算是生生世世,我都將他攥在掌心了。 “徐州多年,他為我守身如玉,他說,我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太后細細思量起來,她對先帝不管虛情假意,總歸是自愿與他歡好數年,而趙蛟守著孤燈寒夜,又不知千百次地肖想過她,那時待她沖動激憤,暴躁地在她身上發泄,本來是情有可原。她在他死后數年里,才漸漸知道,其實他們倆是一段孽緣。 當她重愛情輕權力時,趙蛟反其道行之,后來,錯過了,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她了,她卻已面目全非。 趙瀲忍不住紅了眼眶,“母后。” 只是這一聲百折千回,蘊著無邊復雜的“母后”之后,趙瀲豁然驚詫,繼而全身顫抖:“所以……所以阿清是……” 太后笑了一聲,淡淡道:“那時你父皇早已無力行事,我心知肚明孩子是趙蛟的。” “皇叔……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