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宿爹很難過。

    自己在說服老婆的道路上發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回來還沒機會邀功， 他家樂樂只記得喊媽。

    宿媽表情嚴肅， 看著她兒子。

    她說：“走，我們談談。”

    宿文樂像是犯錯誤被請家長一樣。

    老師聲討完他的罪行， 現在輪到家長聲討他了。

    宿文樂走進會議室瞬間緊張起來。

    特別是他爸從里面鎖了門。

    雖然謹慎總沒錯。

    但太謹慎了， 讓他覺得——我可能要挨揍。

    宿文樂想了想他爹傷病的右手， 又想了想他媽柔弱的身軀。

    還好，揍一頓應該也不疼。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宿媽卻眼神發直， 盯著他出神。

    宿爹看這樣深情對望不是個解決辦法，說道：“樂樂，這幾天在這里好好玩，老師那邊耐經理說會幫你先請假， 然后再辦休學手續。我跟你媽先回家， 自己一個人住別人家，要乖一點。”

    “啊？”

    他爹語氣很平靜，宿文樂覺得不對勁。

    “為什么這么快，你們不多住幾天嗎？”

    “我也想， 可你媽想回去了。”

    “我不喜歡住外面。”宿媽終于發話了，她說，“樂樂， 我聽耐經理， 還有那個小雅說，這一行很辛苦，外面工作朝九晚五偶爾加班， 你打游戲的話，差不多每天要訓練十幾個小時，而且還要去國外，人生地不熟，要待幾個月，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宿文樂說得堅定，害怕自己有一絲猶豫，他mama會選擇勸他放棄。

    “那你喜歡嗎？”

    “喜歡。”

    然后，宿媽竟然哭了起來。

    她抹著眼淚，宿爹趕緊過來勸她，“好了好了，我們家離這里又不遠，你有必要跟送他讀書一樣，每次都哭嗎？”

    “你們這些男人！”宿媽生氣，一巴掌拍過去，啪地一聲響，“不是你生的不心疼是不是，我樂樂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還那么小！本來我就不同意他每天坐在電腦前不動，現在不僅要坐，還一坐一整天！他怎么受得了！”

    她說的語氣，像是宿文樂要留在這里受刑。

    “樂樂，好好在家讀書不好嗎，為什么要來吃苦？”

    即使宿媽哭了起來，宿文樂還是說道：“我不是來吃苦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擁有和關泓一樣的夢想。

    成為世界冠軍的道路并不平坦，他沒有勇氣和能力坦然說出來。

    于是他說：“我想走一條不同的路。”

    像關泓一樣，做一個普通的選擇。

    “mama，我什么時候都可以重新回去讀書，無論是二十歲還是二十五歲，學習永遠不會晚。但是我錯過了這里，我可能一輩子都在后悔。”

    他說：“你看，隊友和我年紀差不多，他們也就是十八歲、十九歲，在這里生活得很好，精力十足，說話也有禮貌，能力還比我強很多。他們堅持下去了，我也可以。”

    宿媽和宿爹，是在觀戰室看過他們的訓練的。

    他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但隊友之間團結、協作、互相幫助，他們能夠感受到。

    孟北川很兇，但是楊老師很溫柔。

    一直在旁邊跟他們解釋，選手要怎么才能贏，選手為什么要激動的呼喊。

    宿媽看過體育比賽，偶爾會和宿爹去看現場。

    除了舞臺的不同，一切都符合楊老師的解釋。

    電子競技是一項獲得廣泛認可的體育競技，選手追逐勝利，超越對手的精神，和其他項目沒有區別。

    可她心里充滿了偏見，卻不得不因為兒子喜歡，而妥協。

    宿媽心情復雜得像是兒子要結婚。

    宿文樂選了一個她看不上眼的姑娘，可宿文樂就是喜歡，她又有什么辦法。

    宿媽還在抽泣，眼淚掉下來，根本不接宿文樂遞過來的紙巾。

    他爸拿過紙巾，溫柔的勸道：“別哭了別哭了，樂樂又不是輟學，想當初我叔讀大學的時候，都快二十五了，現在讀出來，一家人還不是幸福又美滿，晚讀幾年沒關系啊，幾十年前都這樣，現在他們出路更廣。等樂樂跟著戰隊去了什么美國，說不定還能在資本主義國家讀個大學。你看，他們還教韓語、英語，不比讀書差啊。”

    “你就想著留學、留學！”宿媽氣不打一處來，“整天想著把我兒子往外送，你要干什么！我是擔心他以后沒書讀嗎？我是擔心他不會照顧自己，這么多年，我就算辭職回家，也要親自帶孩子，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他還小，照顧不好自己！”

    宿媽對他的擔憂，根本不是對游戲的偏見，而是對宿文樂的不放心。

    宿文樂領悟了這一點，馬上說：“你們不用擔心我過得不好。關泓會照顧我的，就是昨天開車的隊長。之前我們在一起的半個月，我吃飯想吃什么都可以，他晚上還會帶我去宵夜，讓我多吃點。訓練的時候，他都會幫我準備很多的吃的喝的，也會提醒我不要久坐。對我來說，關泓跟哥哥一樣。他能照顧好我。”

    他覺得爸媽對關泓的印象一定不錯。

    長得帥，說話有禮貌，態度誠懇。

    天生是別人家的孩子。

    有別人家的孩子幫忙，一定能讓家長放心。

    “宿文樂！”結果宿媽生氣了，“你怎么老是給人添麻煩！沒長手長腳嗎，不會自己找吃的，還要別人幫你！”

    宿文樂被吼得一愣。

    宿媽抹著眼淚，“你這么傻，長這么大還要靠別人，我怎么能放心。”

    別人的照顧都只是一時的，自己獨立自主才是最好的。

    宿媽已經開始反思以往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現了問題。

    不然，自家成年的兒子，怎么還要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照顧的。

    “其實……”宿文樂看他媽已經好了一點兒，解釋道，“我騙你的。”

    宿媽：？

    “關泓根本不管我，我都自力更生，衣服自己洗，東西自己點，剛才訓練室桌上的ad鈣奶還是自己去拿的，我喝了十瓶！”

    “宿文樂！”她吼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你什么時候說謊嗎？！”

    在臨別憂傷的時候，宿文樂受到了教訓。

    耳朵被捏得紅彤彤的，腦子里還回蕩著他媽的怒吼。

    “長本事了是不是，還敢變著花樣騙我。要不是看在戰隊的人努力說服我的份上，我立馬就帶你回去。這兒荒郊野嶺的，你生病受傷我都怕醫院太遠，跟學校近有什么用，你又不能去讀書！”mama拎著宿文樂耳朵，“我需要你編話來騙我？你什么樣，你媽我清清楚楚。宿文樂，你聽著，要是給別人添了麻煩，自己趕緊收拾東西滾回來，不要丟我們家的臉！”

    “嗯嗯。”宿文樂疼得眼淚都要掉了。

    “好、好、回、答。”

    “我錯了mama，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絕對不會生病受傷，好好打比賽，對得起你的期望。耳朵疼疼疼！”

    就算兒子比她高太多，宿媽下手也絕不留情。

    宿媽終于松了氣。

    “我兒子長這么大個，卻傻得不行，怎么辦啊宿亮！”

    “好了好了。”宿爹舉起受傷的右手，用左手把她抱在懷里，“別哭了別哭了，樂樂也十九了，成年了。都這個歲數了，誰家爸媽還天天掛記啊，以后你想他，我們就過來看他好不好。”

    “看什么看？”宿媽摸了眼淚，眼神嫌棄宿文樂得不得了，“待不下去就自己回家，有什么好看的。收拾東西，走了！”

    宿文樂走出房間的時候，全有人都看他的眼神都格外一致。

    充滿擔憂和震驚。

    然而，只有關泓敢過來湊熱鬧。

    “叔叔阿姨要走了嗎？”

    “嗯，小關啊，我家樂樂就拜托你們多照顧。”宿爹笑著回答。

    他們對關泓的印象很好。

    特別是耐經理舉例子都拿關泓來說。

    冠軍戰隊隊長，國際優秀選手，得過多少多少獎和mvp，日常工資有多少。

    自食其力，能力十足。

    宿文樂有他一半好，他們都不會這么cao心。

    “應該的。”關泓見他們有了離開的意思，挽留道：“叔叔阿姨吃了飯再走吧，現在時間還早。”

    “不了。”宿媽的回應有些生硬，考慮到她家傻小子還要隊長照顧，語氣又軟了些，“我們早點回去，收拾一下樂樂的東西，然后快遞過來。耐經理說你們時間很急，這幾天就要簽合同，還要培養默契，還是讓他留在這里最好。”

    雖然舍不得，宿媽還是覺得耐經理說得有道理。

    他們來得匆忙，走得更是迅速。

    宿媽上了車就不想理宿文樂了。

    只剩宿爹喋喋不休。

    “樂樂，好好想想你要穿什么衣服，電腦不給你送了，戰隊多得是，還有什么東西要我們寄的，寫個單子。晚上不要睡太晚，早上記得吃早飯。對了，好好學韓語，英語，要拿個世界冠軍啊！”

    “你煩不煩。”宿媽吼道。

    “煩煩煩。”宿爹趕緊招招手，“拜拜，我們回去了給你打電話。”

    那輛車是他開著來的，現在，他mama開車回去了。

    路那么遠，她肯定很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