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疑惑又安靜地聽著兩個jiejie的對話。

    林妙流淚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又像是越過了他。

    “你以為你這個樣子就可以逃避現(xiàn)實(shí)嗎？你以為這樣大家就會原諒你？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多可怕的事。你最好能演一輩子！”

    對林杳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并不高，也不怨恨，只是帶著哭腔和痛苦，激動得聲音顫抖不穩(wěn)，卻喃喃自語一樣，說完就捂著臉快步走了出去。

    林杳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直到母親心力交瘁睡著，和沉默的大姐一起將她送回房間。

    期間林復(fù)城一次也沒有露面，送走了醫(yī)生就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不出來。

    林杳和大姐林媃站在客廳，林媃一直不說話，只是時不時的看他一眼，因?yàn)樗土秩镜奶^相似而失神。

    林杳沒有沉默太久，溫和地注視著jiejie：“很晚了，jiejie也去休息吧。是我搞砸了一切，明天起來我會解決的。”

    二十年前的林媃已經(jīng)三十八歲了，她的兒子比林染都大一歲，看著兩個弟弟，就像看著兒子一樣。

    林媃看著他，微微怔然，眼前的人太像林染了，可是明明又是林杳。

    她也不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稱呼，怎么對待他，欲言又止半天，只是說道：“你能不能睡阿杳的房間。”

    如果林杳睡在林染的房間，明天起來家里一定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她溫柔的眼眸帶著一點(diǎn)哀求。

    林杳沒有任何疑問，溫和地點(diǎn)頭應(yīng)下，就像從前的林染一樣，甚至不會問為什么：“好。”

    林媃微微無措，想要解釋什么，但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也許明天起來林杳就會恢復(fù)正常。

    “沒關(guān)系的，jiejie去睡吧。mama他們只是太過思念阿杳了，我知道的，如果當(dāng)作阿杳還活著能讓他們好受一些，沒必要一定拆穿。”

    林媃看著林杳那雙酷似林染的眼眸，神情恍然。

    是啊，如果當(dāng)作阿染還活著，能讓大家暫時好受一些，何必一定拆穿。

    林媃點(diǎn)頭：“那么，晚安。”她看著林杳，“小染。”

    林杳目光溫和：“jiejie晚安，明天見。”

    目送林媃回房，林杳也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房門關(guān)上。

    房間的燈并沒有打開。

    “為什么會這樣？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

    衣帽間的鏡子幾乎占據(jù)了一整個墻面，此刻鏡像里只有一個人的臉。

    豪門望族的大少爺是什么樣子的？

    氣質(zhì)里沉淀著家族精挑細(xì)選的傳承，骨子里浸潤出來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每一寸皮rou里都長著絲毫不錯的精細(xì)優(yōu)雅。仿佛一尊經(jīng)年累月的檀香里細(xì)細(xì)熏染出的佛像，眉目清淡又安寧，波瀾不動，就叫人不敢放肆大聲。

    即便是相貌三分相似的兄弟，卻是截然不同的。

    鏡子里的人，從清淡安寧的溫雅，到年輕氣盛的尖銳，只在眉眼神情晦暗變化間。

    蘇靈燃脫離開這具身體，背靠著鏡子，平靜地看著林杳恢復(fù)自由后一臉警惕攻擊的面容。

    即便他不是真正的惡魔，少年的那份尖銳卻是真的色厲內(nèi)荏。

    蘇靈燃溫和地注視著他的蒼白惶惑和不安。

    “冷靜了嗎？真是個小孩子，竟然是因?yàn)闆]有聽到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就要自殺嗎？”

    他無意義的笑了一下。

    聽到他笑的林杳卻眼眶潮濕，咬緊牙關(guān)瞪著他：“那不僅僅是生日禮物，我也不是僅僅因?yàn)檫@個想要去死……”

    林杳的眼里一點(diǎn)失望，隨即黯淡成習(xí)以為常的自嘲，他竟然會妄想被一個惡魔理解明白。

    蘇靈燃眼神平靜，看著因?yàn)椴槐焕斫猓瑫簳r忘掉了被惡魔掌控身體戒備惶恐的林杳。

    “嗯，完全明白。”他似有若無地微笑，隨意說道，“持續(xù)十八年的不被寵愛，本來是可以忍受的，畢竟父母這樣冷淡，對兩個jiejie也是一樣。但是有一個對照組，只有一個人是例外，持久的被忽略，全世界，包括本該和自己立場一樣的受害者jiejie們也愛他，很難不去怨恨，很難不做些什么來掙扎一下。”

    林杳看著蘇靈燃，黑暗里他的眼睛也是晶亮的，淚水或者其他，黑白分明。

    他前所未有的平靜：“我也可以不掙扎的，但我想知道為什么，我做錯了什么。在這之前，我明明已經(jīng)很努力了，為什么……”

    蘇靈燃看著他，淡淡地說：“我現(xiàn)在就在讓你看見答案，可以耐心一些嗎？”

    身為無恥的成年人，天然知道怎么撒謊，蘇靈燃大費(fèi)周章當(dāng)然不是為了讓林杳知道他和林染的差距在哪里，解答為什么林染被大家所愛。

    他之所以這么做，只是為了讓林杳放下中二和挑釁，換一種角度和大家相處，人跟人的感情是在相互了解的前提下，彼此溫養(yǎng)出來的。

    中二小朋友吵著鬧著吸引注意力，久而久之無論是跟誰都只會吵鬧、關(guān)注、吵鬧，這樣習(xí)得性人際相處方式。

    要治愈林杳，只能治愈他的中二病，讓他知道正確、健康、良性的獲得愛的方式。

    儲愛槽無法修復(fù)，填補(bǔ)多少愛都裝不進(jìn)去。要不然，林杳也不會那么恨對他最好，最愛他的哥哥林染。

    如果正面教導(dǎo)，少年中二病肯定不會聽，就像林染這么多年言傳身教也沒能影響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