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王淑琴都說徐芳是質的變化。

    “你說什么？”徐金寶說了一句，他剛剛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當中，自然沒注意到為什么徐芳會突然冒一句夠了出來。

    “我說夠了。”徐芳異常堅定的重復了一句。

    “什么夠了，你怎么講話的？這家里面做主的還是我呢？我還沒死呢！”錢金花這會兒中氣十足。

    “你們這種戲演得太爛了，你好端端的卻又說自己摔著了，到底是為了什么？欺騙自己的女兒，你心里面好受嗎？”徐芳盯著錢金花，朝她吼。

    錢金花也懵了，徐芳從來沒有這么大聲的跟她說過話，更沒有吼過她。

    就算是上一次已經到那種地步，徐芳也只是堅定的讓他們走，不像現在這樣大喊大叫，仿佛要發泄什么一樣。

    “從小到大都是你讓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最苦最累的活兒都是我跟徐玲干，現在我想想，我就覺得你當初沒有賣了我，并不是覺得我是你的女兒，而是覺得我是你的勞動力。”徐芳終于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要知道這個概念是王淑琴和程曉雪潛移默化中，不斷的告訴徐芳的事實。

    終于在這么久的努力之下，徐芳是接受了，而且這確實是錢金花表達給徐芳的，她更看重自己的兒子們。

    錢金花站在原地，盯著徐芳，把扶著她的徐金寶推開了。

    “這么多年我做牛做馬為徐家做事，就算嫁給了程林峰，也是精打細算省下錢，能拿出來的都給了你。”徐芳爆發了所有的積壓的情緒，“我問你要過一分錢嗎？你主動給過我一分錢嗎？甚至新年的時候你給我買過一件新衣服嗎？從來都是穿別人不要的！就連曉雪你也沒有對她好過半分，因為她是你的外孫女，不如你的孫女們！”

    就連罵罵咧咧想要還口的徐金寶也無話可說，他其實也知道錢金花是最偏愛他的，對徐芳是最苛刻的。

    每一年錢金花給他花多少錢，他心里面多少也是有數的，而這些錢里面有多少是徐芳拿回來的，他大概知道。

    從前徐芳一家很困難的時候，他們家確實沒有幫過一分，過年他們吃著年豬，徐芳帶著程曉雪吃紅薯。

    當時他都覺得這一家有點可憐，可是錢金花就能硬著心腸，連一口湯都不分給他們。

    說的是像徐芳這樣傷風敗俗的女兒，她不想認，死在外面也是活該。

    “不是我把你養大的嗎！就算你不承認，你也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錢金花總算回過神來，叫嚷著。

    “你所有生我養我的恩情，我都償還給你了，為整個徐家做的事情，所有拿回來的錢，足夠了！”徐芳雙目通紅，情緒很激動，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她需要發泄，至少這是程曉雪的認識，這么多年的隱忍，這么多人的退讓，這么多年的不計較……

    就如徐芳剛才所說的那個詞一樣，夠了，是真的夠了。

    “那你想怎么樣？你覺得償還夠了，你想怎么樣？”錢金花厲聲問道。

    “把我的戶口本給我，就跟你那天說的一樣，我們倆再也沒有任何關系，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徐家的門！”徐芳擲地有聲的喊。

    程曉雪看著其實挺心疼的，可是這是徐芳和母親的事情，她不應該插手其中，母女之間的關系，只能母女之間自己解決。

    但她很高興，看到徐芳清楚的認識到這所有的一切，勇敢而正面的面對這些問題。

    “生養之情，你一輩子都還不清！”錢金花尖銳刺耳的聲音，“我是這里的一家之主，我叫你東你就得東，我叫你西你就得西！”

    一邊說錢金花一邊跳著腳揮著手，哪里有半分摔壞的模樣。

    “你要是敢忤逆我，我就敢打死你！”錢金花吶喊著，“簡直反了天了，去城里享了幾年福，就不認識親娘了，我那天本來只是順口一說，沒想到你還真起了不認的心，狼心狗肺的東西！金寶，你說是不是！”

    “對！沒良心！”徐金寶一愣一愣的，他是從來沒看到徐芳這個樣子，聽到錢金花叫他，才反應過來。

    “想要把我們這些人丟在村子里，一個人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告訴你門兒都沒有！”錢金花繼續叫嚷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盤，想甩開我們，哼，你這點兒小心思能逃過我？”

    所以有句話說的很對，你腦子里面都是屎，所以你看到的都是屎，就像錢金花一樣，她自己是這樣算計的人，所以總覺得徐芳也是這樣算計計較著那幾個錢。

    她從來沒有想過是真的傷了心，不過想不到是因為她對徐芳也基本沒有怎么用過心。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村長來了

    徐芳以為把話說清楚了，該撕破的都撕破了，錢金花就會把戶口本還給她，去村里面開個證明，真的就各走各路，再無關系。

    但是現在，錢金花露出了嘴臉，才真正讓徐芳長了見識，她想過錢金花是這種人，但是沒想過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對她這個女兒，心里大概只有利益二字吧。

    心是涼的，更加徹底，就算現在錢金花是真的躺在床上，可能她也會直接走人，不會再多加理會。

    “那你們說說，你要怎么才能把我媽的戶口本給我們，讓我們和你們家斷絕關系。”見徐芳突然停住了，程曉雪這時候說話了，直指問題的要害，“你們有什么條件就趕快說吧。”

    “程林峰和你離婚，給了你多少錢？”錢金花眼珠子一轉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程曉雪都要啞然失笑了，說道：“把程林峰和我媽離婚的所有錢給你，你就把戶口給我媽，然后再也不找我們嗎？”

    錢金花轉了轉眼珠，看著程曉雪，總覺得程曉雪有什么算計，如果只是程林峰給的錢肯定不夠。

    “你想得美，徐芳是我的女兒，我為什么不找她？我生老病死都得靠著她！”錢金花厲聲說道，李蓉說了，現在徐芳可能賺錢了。

    “那不如這樣吧，我們去村長那里評評理。”程曉雪折了個中，“各自表達各自的意見，最后由村長定奪，你覺得怎么樣？”

    “不去，那個老家伙，總是偏袒著你們這些年輕人。”錢金花一口否定，“我們家的家事憑什么要他來管，就算他是村長也管不著！”

    “怎么就管不著了？”正在此時，院子門口響起了徐村長的聲音，“你們家的田地分配，每年應該交的工分，糧食，都還得過我的手呢。”

    來了，來的太及時了。

    程曉雪聽到徐村長的聲音的時候，整個人是松了一頭，不然以錢金花這么撒潑打滾不講道理的場面，還真沒法收拾。

    在村里面說話，是要有個撐腰的才行。

    “我們整個村子都是一家人，所有的事情徐村長都可以管。”另外有一個粗獷的男聲響起。

    “這個老家伙怎么來了。”錢金花壓低了嗓門，走向了院子，“徐村長你怎么來了？這是我們的家事，家丑。”

    “聽到你們這里在吵吵嚷嚷，就進來看一看。”徐村長看了一眼程曉雪，并沒有說是她去請過他的，“什么家丑不家丑的，你們家那點破事兒，村里面的人都知道，不就是你又欺負徐芳了嗎？”

    錢金花老臉一紅。

    她可以不在意對村外人的形象，可是在村里面她還是挺注重自己的臉面的，丟了一張老臉出去，怎么做人，她可要面子的。

    “就是教育她，這個死丫頭，竟然想和我斷絕關系。”錢金花率先開口，惡人先告狀，“徐村長，你來了也好，正好給評評理。”

    錢金花當然也不能直接和徐村長硬抗，一村之長，手中可握著不少集體資源的，再說了，現在徐村長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跟了五六個莊家漢。

    “評理，好啊，你說說？”徐村長背著個手，徐金寶倒是積極的從屋子里面搬出一把椅子，讓徐村長坐下，“就是你剛剛說的，徐芳要和你斷絕母女關系？”

    “是啊。”錢金花憤憤的說，“在城里面過好了日子，就要拋掉我這個當媽的。”

    “你上次來我家直接撬門拿錢，我沒有這樣做強盜的母親。”徐芳說道，氣息平緩了不少，“不僅是這一次，還有之前……”

    錢金花對徐芳做的過分的事情可多了去了，這一條條歷數下來，錢金花自己都有些吃驚。

    有些話她本來想反駁，但是旁邊竟有不少人作見證，證明錢金花就是那樣壓榨徐芳。

    “我以為你真的摔著了，我想來帶你去縣城的醫院看看，但沒想到你健康得很，只不過是哄騙我。”徐芳冷冷的說道，“到這時候你都想著哄我，我覺得實在沒有必要繼續維護我們的關系，上次說和我斷絕關系也是你說的，我愿意接受，我把我的戶口本帶走。”

    “徐村長，你看看，你看看她就一心一意要把自己的戶口轉到城里去，根本就不管我們。”錢金花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徐芳，你為什么要轉走戶口？只是因為斷絕關系嗎？”徐村長問了一句。

    “和程林峰的離婚手續完成，還需要戶口本，民政局才能開出離婚證明。”徐芳輕聲說著，“而且還關系到曉雪念書。”

    “還沒有離婚？不準離婚！”錢金花抓住了這個關鍵詞，“還騙我說已經離了，我看你們是沒有吧，到底誰騙誰呀！”

    “你別鬧。”徐村長旁邊一人說道，“有沒有一點法律常識，現在是個法制社會，離婚生效也是需要很多程序的，不是你兩個人寫了離婚書就離了，就算是在村里，都要在村長這里打個證明。”

    “不行！不準！程林峰這么能賺錢，怎么能讓他走呢，好不容易把他供出來了，才讓他去養別的女人。”錢金花一直在那里嘀嘀咕咕。

    “離婚是兩個人的事情，也輪不到你在這里說，而且他們倆是協議好了的。”徐村長說道，“你應該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

    “我是做媽的，也是做丈母娘，他們應該尊重我的意見。”錢金花就有這么能瞎掰，就能把自己供到那么高的位置，“我就是不準他們離婚！”

    聽了錢金花這樣蠻不講理的話，程曉雪真的是想冷笑。

    “你把這話說給程林峰聽，你看他愿不愿意？”程曉雪只反問了這一句。

    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像錢金花這樣連村長面前就要都要頂上幾句的人，唯獨聽到程林峰的時候，特別沒有底氣。

    估計錢金花是認錢不認人的，因為她知道程林峰算是整個村里面最有錢的人。

    “這是這是他的主意？”徐金寶悄悄咪咪的問了一句，“是姐夫要離婚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做主

    “離婚的事情已經是既定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我也想和他離。”徐芳非常擲地有聲，“所以戶口本一定要拿到。”

    錢金花跳了起來，指著徐芳的鼻子：“今天老娘就給你兩個字，不行！”

    “今天我就一個態度，把徐芳的戶口給他，然后去我的辦公室開證明，把戶口轉出去。”徐村長手中拄著一根拐杖，他使勁跺了一下拐杖，一錘定音。

    “徐村長，你這是怎么做人的，我……”錢金花張口就來，反正就是指責別人。

    她從來不會想想自己做人有沒有問題，也不會想想她又算什么？

    “你閉嘴！”徐村長只是橫了錢金花一眼，他旁邊的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年，立刻很有壓迫感的走到了錢金花的面前，“這個村子里面，我說話還是算數的。”

    一時之間氣氛劍拔弩張，而錢金花從來欺軟怕硬，見到徐村長這個態度，心里面想著他捏著的各種資源和權力，就慫了下來。

    “徐村長，你聽我說，不是這個意思，這個徐芳啊，就是想要一門心思的出去，誰知道她離了婚是不是要到處勾搭野男人，這傷風敗俗的，我不能那么容忍她呀，畢竟是我生的。”錢金花居然如此說徐芳。

    “你們大伙兒都聽到了這樣說我的，像是一個親媽該有的樣子嗎？mama對女兒都是維護的，但是我沒有看到她對我的半分維護，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敗壞我這樣的名聲。”

    自從徐村長來了之后，徐芳的話都很簡短，唯獨這一段長長的。

    也許除了徐金寶和錢金花之外，其他人都會為徐芳感到痛心吧。

    “徐村長，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母女倆不知道會在這里吃多少虧，剛剛這個老婦人還說要打死我媽，這個所謂的外婆家我根本就不敢進，因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程曉雪也跟著說道，賣可憐嘛，這種事情做起來很輕松的。

    “別人家都是外婆給糖吃，給新衣服穿，但是我從來沒有過，我也不奢望有，我只希望能安全的活下來，只希望能好好的念書。”

    跟在徐村長身邊的人，都露出了唏噓的神色，看向錢金花的眼神，也十分的嫌棄和鄙視。

    村里是有些重男輕女，但是重男輕女到這個份上也是少見了。

    “曉雪聽說成績不錯，好好考好好念，給我們村爭光！”徐村長說道，很有威脅力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錢金花的身上，“你還愣著，干嘛把徐芳的戶口拿出來。”

    有了徐村長的做主，就算錢金花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就算她拼了命想從徐芳這里再拿些錢過去換這個戶口本，也沒能得逞了。

    今天她的丑態和那些齷齪的心思，也算是讓徐芳看得明明白白。

    拿到了戶口本之后，徐芳沒有再和錢金花說任何一句話，跟著徐村長就離開了這個她生長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