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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賢德妃在線閱讀 - 第97節

第97節

    章令公主道:“里頭的事情到底怎么樣,誰也不敢說??墒窃谙鹊鄄∥D且魂囎樱瑢m里頭很多流言,都在說什么……司美人求了先帝寫了一道密詔。”

    “密詔?”

    “是啊,聽說……”章令回頭看看,才又說:“聽說是傳位密詔。”

    當時的太子是成宗,若先帝百年后,自然是太子繼位,也自然不需要傳位密詔。

    這道密詔是為了誰,可想而知。

    而司美人為什么死的那樣及時……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西閑定了定神:“那、密詔可是真的?”

    “誰也沒有親眼見過,或許親眼見過的人早就不在這世上了,”章令公主長嘆了聲,“至于那密詔,也許有過,也許……也早不復存在了,誰知道呢?!?/br>
    此刻泰兒指著身側,大聲叫道:“呀呀!”

    大家回頭,卻見一名內侍快步拾級而上,關潛早上前一步攔住:“干什么?”

    那太監上前,見章令公主跟西閑同行,忙跪在地上:“參見公主殿下,王妃娘娘,小公爺,是宮門處有緊急消息來報?!?/br>
    關潛道:“什么消息?”

    太監略一遲疑,才說道:“他們說,是文安王一行人過了陸縣了?!?/br>
    陸縣在京城外八十里,按照這個行程,最遲大概明日中午時分文安王就會抵達京城。

    第100章 0720三更

    聽了稟奏, 章令公主喃喃道:“文安王回來的好快呀?!?/br>
    從文安王的封地到京城, 按理說就算加急趕路, 至少也還得一個多月的路程。

    關潛揮手叫那內侍去了,突然抬頭看向前方。

    不遠處就是趙宗冕養傷的殿閣,此刻有四名內侍頭前走出, 緊接著又有兩名宮女, 中間簇擁而出的那位, 正是鎮北王妃。

    王妃并沒有往旁邊看, 只目不斜視地帶著人,浩浩蕩蕩去了。

    看看他們離開的方向, 關潛道:“王妃大概是要出宮?!?/br>
    章令公主目送王妃等人遠去, 不禁回頭看了西閑一眼,公主嘆了口氣:“宗冕對待吳妃也算是情深義重了,竟為了她受那樣重的傷,她倒好,就這般痛痛快快地走了?!?/br>
    聽了章令公主的話,關潛咳嗽了聲, 示意公主不要提此事。

    廊檐下風大, 西閑正擔心泰兒衣裳傳的少了,低頭在問他冷不冷。泰兒因才睡了一覺,越發精神抖擻, 絲毫不覺寒意沁人。

    西閑起身的時候才笑回答:“許是王府里有事呢, 且昨晚上娘娘也守了一夜了。”

    章令道:“守了一夜有什么用,如果宗冕有個三長兩短, 卻不知道該怎么樣呢。至少幾千人的性命,都得給她葬送了。”

    “畢竟娘娘也不知道會遇刺?!?/br>
    “話雖如此,但堂堂正妃晚上出門……又是在這非常時期,唉,雖然我知道她急欲報當年平陽王的仇,不過行事也太不謹慎了?!?/br>
    眼見將到了殿門口,西閑緩緩止步:“聽說當初平陽王府出事后,娘娘就也給接進宮里來撫養了?”

    章令公主道:“可不是呢?進宮的時候她才八歲,正好比宗冕小兩歲?!?/br>
    西閑假作不經意問道:“原來殿下跟娘娘那樣早就認識了啊?!?/br>
    章令道:“是啊,兩個人年紀差不許多,那會兒早見過面了……只不過宗冕不愛跟小姑娘玩,整天都跟顧恒那些人在練功房、練武場上演戲騎射,練習拳腳呢?!?/br>
    關潛也不知這些內情,他本來不愿當著西閑的面,讓公主提趙宗冕跟王妃的事,可卻按捺不住好奇,于是也問道:“那他們是怎么才成親的呢?”

    章令公主道:“這個卻是先皇后做的媒,因為一直是皇后撫養著吳妃,對她十分寵愛,在宗冕十三歲要外封那年,就給他兩個拉線訂了親。本來這門親事皇上是不太滿意的,只是那會兒先皇后病著,皇上不忍讓她失望,所以就答應了。后來他們成親后不久,皇后就病故了,那次皇上召他們回京,……也是在那次,吳妃大概是因為車馬勞頓的小產了。”

    關潛又問:“聽說舅舅的兵法、武功,還曾蒙吳老王爺的教導?”

    章令公主道:“可不是?當年老王爺活著的時候,只見了你舅舅一面就喜歡上了,說他是天生的將才,只可惜老王爺去的早……”

    泰兒因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便有些無聊地張望。

    此時顧恒從殿內又走了出來,一眼瞧見他們在此處,便走了過來。西閑轉頭,同關潛低低叮囑了幾句,關潛點頭答應。

    顧恒欠身行禮,章令問道:“鎮北王好些了嗎?”

    “先前服了藥,才睡下,已經大有起色?!鳖櫤慊卮疬@句,轉頭對西閑道:“多虧了娘娘先前那番話,太醫們才能放手救護,我們到底是粗莽之人,差點誤了大事。”

    西閑道:“大人們也是擔心王爺的緣故,關心則亂而已。其實我也并沒做什么,就算我不來,太醫們自會想通。且王爺體魄強健,一定可以撐得過去。”

    關潛道:“大人借一步說話?!?/br>
    顧恒這才同他走到一邊,關潛低低地告訴了幾句,顧恒道:“有此事?”

    關潛抬眸,見章令公主跟西閑已經領著泰兒進殿內去了。

    關潛就把方才西閑跟成宗在殿內唇槍舌戰一節說了:“皇上既然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傳遞信息,證明宮內仍有他可用之人,私通信息,許又有隱秘圖謀,如今王爺又傷重,大人一定要警惕。”

    顧恒道:“說的很是。”又道:“宮內如今缺乏心腹人手,小公爺不如祝我一臂之力?!?/br>
    關潛即刻行禮道:“愿意效命,大人若有驅策,只管吩咐?!?/br>
    據太醫們說,已經給趙宗冕傷口用了藥,頭兩天是最兇險的,因為怕傷口會感染之類,他的傷有偏是在心肺地方,一旦生變,那就神仙難救。

    西閑不敢離開,抱著泰兒在旁邊守著,趙宗冕睡得很沉,太醫說這樣很好,有益于他體質恢復。

    泰兒起初還小聲地問東問西,又給奶媽帶著在殿內轉玩了會兒,漸漸也有些發困,便又奔回西閑懷中,不多時居然睡著了。

    西閑本要把他抱到別處、或交給奶媽,誰知他死死地抓著衣襟不放。西閑亦不敢把他放到趙宗冕身旁,因擔心泰兒睡相不好,會碰到傷處,所以只抱在懷中,靠在床邊撐著。

    如此不知不覺已經天黑,有內侍進來掌燈。

    西閑心中不停地想著近來以及今日的事,一會兒看看趙宗冕,一會兒看看泰兒,這一大一小的睡容倒也有些肖似,只不過西閑平日里見慣了趙宗冕飛揚跋扈的姿態,如今看他很安靜地躺在榻上,直挺挺地動也不動,無端有些心慌,本能地想過去看看他是不是還好。

    偏偏因為坐了半晌,半邊身子已經麻了,也沒辦法欠身,只勉強探臂出去,試著想碰碰他的手試試看溫度之類。

    艱難地伸長手臂,手指尖微微一碰,卻試不出溫度,反而差點從椅子上歪倒過去。

    正在這時一名太醫進來,見狀忙將她扶住:“娘娘可無恙?”

    西閑雙腿酸麻難耐,忍著道:“無事,你……你看看王爺?!?/br>
    太醫忙過去試了試趙宗冕的脈,回頭道:“娘娘放心,王爺脈息強而沉穩,而且也沒有發熱,只要熬過了今晚上,就不至于有事了,只不過王爺一直睡著,這會兒可該吃藥了,倒是不好叫醒他。”

    西閑道:“勞煩把藥拿來?!?/br>
    等太醫吩咐端藥的功夫,西閑喚了奶娘上前,把熟睡的泰兒交給她抱著,泰兒的手還緊緊攥著她的衣襟,西閑好生地哄騙著,小心翼翼地才終于掙了出來。

    兩名宮女上前,給她輕輕地揉腿,漸漸地血氣才算暢通。正太醫端了藥回來,親自奉上給西閑。

    西閑看著那深褐色的藥湯,舀了一勺,才要嘗一口,太醫笑道:“娘娘不必親口嘗過了,方才端進來的時候,顧大人已經親自嘗過了?!?/br>
    西閑傾身,親自舀了藥汁地喂給他喝。

    只是趙宗冕正半是昏睡中,藥汁入口,總是不肯咽下。

    西閑只得先叫眾人都退了,自己喝了一口藥,俯身渡了過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甘心情愿地主動,他的唇瓣有些微涼……讓西閑心中悸動,可想到太醫說他并沒有高熱乃是好事,這才又寬慰。

    趙宗冕雖然睡著,卻因為在承受著傷痛煎熬,牙關緊咬,西閑舌尖抵在上面,猶如海浪輕擊巖石,正愁無法可想,那巖石突然中開,主動地將她送過來的湯藥吃了,同時還意猶未盡地卷住了那香甜的丁香之舌。

    西閑本是心無旁騖,誰知突發如此,臉上頓時浮起淡淡地緋色。忙抬手推開他的臉。

    與此同時,趙宗冕睜開雙眼。

    他定睛看了西閑半晌,臉上流露幾分笑意:“還以為是那個女妖精趁著本王虛弱無力來吸取本王的精氣,原來不是女妖精,是女神仙普度甘霖來了啊。”

    西閑見他醒了,又給捉了現行,略有些臉熱,便咳嗽了聲:“王爺不肯喝藥,我……只能出此下策。”

    “什么下策,分明是再好不過的上策?!壁w宗冕笑道:“我還要,再給本王喂一口?!?/br>
    西閑道:“王爺既然醒了,就快喝了這藥?!?/br>
    趙宗冕道:“不,要你喂了才喝。”

    西閑道:“王爺還想不想快些好起來了,這會兒不是任性胡鬧的時候?!?/br>
    趙宗冕見她仿佛有兩份惱色,問:“怎么真生氣,我喝還不行嗎?”他試著要起身,西閑忙摁住他:“別動。”

    趙宗冕道:“你不是生氣要我自己喝么?”

    西閑嘆了聲,俯身探臂,從后勾住他的脖頸,微微地讓他抬頭,一手拿著碗,小心地送到他唇邊。

    等趙宗冕乖乖地把藥都喝了。西閑掏出帕子給他擦了唇角的藥汁,又將他放下。

    趙宗冕望著她道:“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宮里又發生什么事了?”

    西閑本想讓他安心養傷,但……于是道:“文安王明日就能到?!?/br>
    趙宗冕卻并不覺著驚訝,只說道:“估摸著也是這兩天了?!?/br>
    西閑問:“王爺早就知道?”

    趙宗冕道:“我只知道王兄早就上路了。至于為什么上路,是不是進京,如果是進京又是為了什么,卻不明白?!?/br>
    說了這句,趙宗冕悄悄問道:“小閑,你白天說的話算數嗎?”

    西閑正想正經事,突然聽他說了這個,便假裝沒聽見。

    見他目光爍爍的樣子,顯然一時半會是不會睡的,西閑便問道:“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爺是否能夠告訴妾身?”

    趙宗冕道:“……你想知道什么?”

    西閑抬眸:“我想知道,王爺在中這一刀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什么?!?/br>
    手突然給他握住。

    西閑并沒有掙開,他的手掌寬大,手指很長,從來都霸道有力,抓住東西后就好像永遠都不會放開,泰兒雖小,卻也仿佛有這個習慣。

    西閑曾討厭這種感覺,可現在,感覺到他掌心的那點溫度,卻又覺著難能可貴——他沒有死。

    “我……”趙宗冕說著,仿佛又回到了昨晚受傷那一刻。

    他是帶兵的王爺,身先士卒,從來都是刀口舔血,對于死亡也并不覺著陌生,亦從無畏懼??墒亲蛲砩夏且豢蹋蝗慌聵O。

    “那會兒我心里所想只有一個念頭,”趙宗冕望著西閑道:“絕不能死。”

    他不能死,因為他現在并不是孤家寡人了。

    直到西閑身后響起一聲淺淺的咳嗽,將兩人對視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