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主持人又簡單兩句介紹了一下倪想,就開始撮合她和余宋搭戲了,倪想整理了一下衣服,后退了幾步,問主持人:“我們直接開始還是先看一下那個片段?” 主持人看了一眼余宋,兩三秒后才說:“那我們先來看一下電視劇片段好了。”說完話,舞臺上留下的人就都側開身讓出了位置,給觀眾們看大屏幕。 這個時間,舞臺上已經沒有其他女嘉賓了,只剩下主持人、余宋還有倪想,倪想第一次站在這種一線綜藝的舞臺上,除了一開始因為余宋眼神的不自在之外,還多少有一點緊張,當她看向大屏幕上的電視片段的時候,想起自己要演出的細節,臉就開始紅了。 大屏幕上播出的是余宋和顧盼的一段親密戲,其實也沒有多親密,并不是吻戲,只是一個擁抱戲,顧盼飾演的女主角馬上要去執行任務,特地來和男主角道別,男主角這個時候生了很重的病,自然想讓女主角留在身邊,但顧忌到她的工作,所以隱瞞了一切,很傷心地看著女主角離開,還要保持著笑容不能哭出來。 挺煽情的一段戲,兩個人的表演都很好,看完片段之后,大家的情緒都被感染了,女主持說道:“很期待倪想和余宋會給我們帶來怎么樣不一樣的表演。”說到這就朝兩個嘉賓伸出手,兩人很自然地站到了面對面的位置上,然后主持人又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后退了幾步,把空間留給他們倆。 倪想沒忘記自己是來搞笑的,所以一舉一動都有一些戲說的成分在,不可能完全真得和顧盼的女主角演的一模一樣,那就沒節目效果了。 倒是余宋,電視劇里是什么樣,他現在就還是什么樣。他入戲特別快,當音樂一響起來的時候,他眼圈就紅了,手里拿著的話筒雖然礙事,可一點都不讓人出戲。 “我、我要走了。”倪想有些無措,磕磕巴巴地說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臺詞,余宋那樣的眼神沒幾個女人可以在對視的時候受得了的。 余宋聞言,慢慢舉著話筒,輕聲說:“我知道。”他強笑道,“你要走了,是來和我道別的。”他上前一步,微微低頭,看了一會地面,再抬起頭時,眼圈更紅了,“一定要走的吧?不能留下來對么?哪怕只有那么幾天時間。” 臺本上設計這個時候,倪想要有一些滑稽的表情,可余宋的狀態讓她根本就忘了自己該怎么做,她愣住了,下意識地回了臺詞:“一定。不能。幾天時間也不行。”略頓,眨眼內疚,“對不起……” 主持人看見他們這樣,互相對視了一眼,這和臺本上寫的不一樣,他們在猶豫是否要插個嘴調節一下效果什么的,可幾個人都沒動,因為……怎么說呢,雖然沒有按照本子來,但是,演得很好,很有感染力。余宋不愧是影帝,他聽見倪想說完臺詞之后那個傷心的表情,真是讓他們也跟著心里難受了。 “這樣啊。”余宋俊美的臉上帶著遺憾的笑容,慢慢朝前走了一步,低聲說,“那你走吧,我也沒什么事,你注意安全,我這段時間也有事要忙,你也不要打電話來了,我們各做各的吧,等你回來了再見面。” 電視劇里演到這,男主角的生命已經沒剩下幾天了,但還是讓女主角走了。他們這是最后一次見面,也是最終的道別,他們沒有能再見面。 倪想這個時候終于想起了自己的用處,強迫自己笑了一下撓撓頭說:“感覺你在立fla啊。” 這話一說,氣氛整個都被破壞了,在場的人都笑了出來,觀眾們都是年輕人,都知道fla的意思,聯想到接下來男女主角的確再也沒能見面,大家都笑得諱莫如深,只是,余宋似乎并沒有因此就被帶出情緒。 他繼續說著臺詞道:“你走吧,我會等你的。” 倪想怔了怔,看了一眼主持人,主持人微微點頭,她才繼續說:“那一定要等我。”她說完話,就轉身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每一次轉身,余宋都會距離她更近一點,然后在她最后一次要轉身的時候,余宋從身后抱住了她。 那一剎那,本該是不和諧的畫面,因為倪想的身材,還有她不合身的廉價服裝,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大約是余宋的表演太好了,大家的情緒又都上來了,看見他從后面抱著她,心情都很壓抑。 導播間里的陸媛微微皺眉,吩咐道:“把畫面切到余宋臉上,特寫。” 她這么做的目的,是想打破這個好的局面,因為她覺得余宋臉上肯定是嫌棄的表情,那樣的男人,什么美女沒見過,倪想這種,如果不是為了節目他根本不會主動擁抱,現在把畫面切過去,一定可以讓大家因為余宋的表情而感同身受地厭惡倪想。 可是,她失望了,當畫面切過去的時候,大家在放大的特寫上見到的是,在電視劇里隱忍著沒有掉眼淚的余宋,現在眼角有濕潤的痕跡,而且他看著倪想背影的眼神,要比在電視劇里看著顧盼背影的眼神,深情和難以撼動的多。 這可就,有點奇怪了。 第七章 舞臺上的這一幕,連主持人都看傻了,反應過來發現場上出現了太久的空白,男女嘉賓抱在一起的時間也太長了,于是女主持人趕緊打趣地說:“大家還看著干嘛?起立鼓掌呀!” 一瞬間,所有觀眾都非常激動地站起來鼓掌了,倪想回眸看向身后依然抱著她的余宋,微垂眼瞼克制地說:“余先生,你可以放開我了,表演結束了。” 這句話說得聲音很小,遠離麥克風,連主持人都沒發覺,只有余宋聽見了。 她說完這句話,余宋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手臂,他笑著看倪想,眼中有點失望還有留戀,搞得倪想很神經的覺得自己真的穿越到電視劇里和余宋有了什么。 為了避免靠近年輕英俊的小生太近,引起粉絲們的圍攻和嫉妒,在余宋放開手臂的一瞬間,倪想就后退一步跟他拉開了距離,在導播間的陸媛沒有達到讓倪想出丑的目的非常的不甘心,這時候忽然看到了什么,低聲吩咐道:“畫面切到倪想的胸部。” 下屬聽見奇怪地看向了陸媛,陸媛瞪回去:“看什么,照做就是了,有疑問?是你懂節目效果還是我懂?節目錄好播出之前要炒熱度的,你該不會想全靠余宋的人氣吧?” 她這么一說話,下屬也慫了,立刻照做把畫面切到了倪想的胸部,這個畫面持續了大概五秒鐘,倪想胸部的現狀全都被看見了。 是了,即便是借來的身材差不多的衣服,也不能是完全合身的,比方說倪想的胸圍,以前苗條的時候胸前就很偉岸了,現在rou感十足的身材自然胸前也不會低調,這衣服的胸圍還真是不太合身,又是襯衫這種上衣,大胸的姑娘們肯定都有那種經歷,穿上襯衫之后胸口有一個裂口,即便紐扣系住了,那里還是敞著,非常尷尬。 上臺之前,倪想就有心解決這個問題,所以在襯衫里面又穿了個打底的吊膽背心,雖然這樣看上去不太好看,但也不至于走光,她那個時候是想導播不會那么沒眼力見地把畫面切到她胸部上,大家只要看臉和整體,沒人會注意到這些的。 但是,她失算了,她不知道陸媛就在江城電視臺做導播。 余宋回眸和主持人繼續交談的時候,眼角正好瞥見了放在舞臺邊緣的電視屏幕上的畫面呈現,將導播故意切過去的畫面一覽無余。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后退了一步,忽然將自己的話筒交給了倪想,倪想愣住,不解地看著他,他捂著額頭說:“不好意思,我有點頭疼,麻煩幫我拿一下。” 倪想聞言立刻接了過來,有點擔心地將兩個話筒抱在胸前,朝前走了一步問道:“你沒事吧?”隨后看向主持人,小聲說,“要不要先暫停休息一下?余先生好像不太舒服。” 主持人也有點擔心,不過最害怕的還要數臺下的粉絲,看偶像身體不舒服,他們險些就要沖上來了,幸好還有粉頭在下面組織著他們,讓他們冷靜點別給偶像添麻煩。 現在就是這點好,粉絲會比幾年前理智很多,素質也更高一些,知道粉絲行為偶像買單的道理,不會亂黑和自己偶像談戀愛的女明星,或者亂罵別的明星,要是倪想是紅在這個時期,說不定后來也不會混得那么慘,也不會和何如墨分開。 不過,這會子她根本沒心思想這些,全身心都在身體忽然不舒服的余宋身上,余宋的經紀人今天實在太忙,所以是節目開始錄制了才趕過來的,他一過來就看見臺上的余宋不舒服,瞬間第一個沖上舞臺,和主持人一起圍住余宋查看究竟。 余宋透過眾人圍繞的縫隙看了一眼站在外圍的倪想,她把兩個話筒抱在胸口,滿臉的擔憂,那是為了他才擔憂的,那一刻他甚至在想,要是他真的不舒服了就好了。 “我沒事,就是剛才忽然胸悶,現在好多了,我們繼續吧。” 余宋有些遺憾地低聲說了一句話,大伙都松了口氣,但經紀人還是很不放心。 “能行嗎?不行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我來處理這邊的事,身體最重要。”經紀人不茍言笑地講話,讓大家都知道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這樣的力度也只有余宋這樣的天王級藝人的經紀人才能拿出來,余宋可是公司的搖錢樹,要是有了什么三長兩短,那可不是小事兒。 “我可以,小問題,可能是演播廳人太多了吧。” 余宋隨便找了個理由,便讓主持人繼續節目,幸好這是錄播節目,要是直播的話出了這些狀況,還不知道粉絲要把節目組微博刷成什么樣子。 臺下的導演看見節目重新開始正常錄制,朝對講機道:“導播標記一下,從余宋和倪想表演結束之后到現在這段錄制全部刪掉。” 導播間的陸媛透過耳機聽見導演的要求,狠狠地咬了咬牙,這是代表著她后面切到的胸部畫面全都白搭了,她很不高興,但即便她再不高興,導演都發話了,她也沒有辦法,只好不甘心地做了標記。 坐在她身邊的下屬看著今天很不正常的上司,心有余悸地拉開了一點距離,陸媛明顯心情不好,還是不要靠太近得好,免得殃及池魚啊。 節目再次開始錄制的時候,由于剛才的小sao亂,主持人們對于余宋的態度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而倪想呢,按理說節目表演到這個時候,主持人宣布一下感謝她的到來,她就可以領便當功成身退了,可是站在余宋身邊,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那句話。 倒是男主持人,好像抓住了什么感興趣的點,說起了臺本上沒有的話題。 “剛才我看見余宋表演的時候很投入,表演結束的時候眼角都流淚了,演技真的是年輕這一輩里面我見過數一數二的。”男主持在業內也是比較有地位的,他這樣說別人也肯定是要附和的,這個時候余宋只要謙虛一下就可以了,甚至都不需要過多言語。 男主持見余宋不排斥這個話題,便繼續詢問道:“那我問一個私密點的話題,要是覺得不好回答可以不回答的。” 余宋微微抬眸,瞥了一眼臺下的經紀人,經紀人微微皺眉,但沒有再上臺打斷錄制,余宋收回視線,朝男主持點了一下頭。 男主持笑道:“其實我的問題挺簡單,我剛才看到你那么入戲,就有點好奇,在戲外的時候,你哭過嗎?不算小時候,小時候我也經常被我媽訓哭。” 主持人先拿自己開了玩笑,氣氛就要輕松了很多,問的的確也不是什么關于戀情或者過于隱私的話題,經紀人微微松了表情,余宋卻下意識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倪想,神情有些奇怪。 須臾,在主持人期待的注視下,余宋點頭說:“有。” 女主持頓時星星眼了,就跟抓到大話題的記者一樣沒過腦子地快速問道:“那你上次哭是什么時候?” 倪想作為一個中間人夾在女主持和余宋中間,尷尬地只能眼睛望天花板,而余宋在被女主持問道這個話題的時候,竟然沒有表現出什么不喜和反對,反而是……直接轉頭看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的倪想。 那樣扎人的視線,倪想想察覺不到都不行,她一臉懵逼地看向余宋,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你老是莫名其妙地看我做什么?你是很帥沒錯,但是我們真的沒有太熟啊…… 女主持愣了愣,立刻收到男主持的手勢示意,表示她的問題有點過了,她正打算開口彌補,把話題岔開,但在她開口之前,余宋先開口了。 “上一次……有些久了。算起來,大約有七年了。” 七這個數字對倪想來說有很特殊的意義,七年前她生病,是一個轉折點,七年后她再次上一線綜藝節目,也是她生命的一個轉折,所以當她聽見余宋說出“七年”這兩個字的時候,難免在意了一下。 她順著其他人的目光一起去看余宋,本來覺得只是和大家一起看著他,不會有什么不恰當不合適的地方,但她本人根本不會知道,余宋前幾次忽然轉過來的視線,已經染臺下坐著的粉絲們全都抓住了,所以現在她看向余宋,大家心里面的感覺和別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而對余宋本人來講,也是意義不同的。 第八章 余宋的走紅,不能說是偶然。 他得天獨厚的外貌條件,還有學歷和風度,都是他必將擁有不凡人生的預兆。 說到學歷,就不得不說到一點,余宋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 此時此刻,他站在舞臺上,微微垂頭,帶著回憶的神情,輕輕緩緩地談起自己上一次哭的經歷,明明已經過去了七年的時光,可仿佛就如昨天一樣,讓他記憶猶新。 如果這一段真的播出,大家搞不好還會以為這是在臺本上就存在的環節,因為他說得實在太自然,就好像時時刻刻都要來回味一番那一天一樣。 “我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 他站在那,低聲訴說著,脊背始終挺得筆直,不管過了多長時間都紋絲不動,不像大部分的人,時間長了就會含胸塌背。 而他所說到的事情,不管是主持人還是現場觀眾,當然都非常了解。 “這個我知道。”女主持笑著說,“我記得你是劍橋大學畢業的,當時念的是心理學專業。” 女主持人說完,臺下觀眾就發出了非常佩服和羨慕的歡呼聲,女主持笑了一下,等聲音低一點了就繼續說道:“非常的厲害。” 男主持也跟著說道:“是的,真的非常厲害,為什么你會在畢業之后進入娛樂圈呢?”他有點好奇地說,“我覺得就你的專業,如果繼續深入研究學習的話,也會非常有前途的,是另一種可以走很遠的路。” 主持人的這句話說得讓倪想非常贊同,但是她現在還是很糾結自己要怎么下去,在余宋第二次開口之前,倪想趁著鏡頭不在自己這里的時候,就對身邊的女主持使了個眼色,女主持立刻了然,讓了個位置,讓倪想下臺去了,等節目正式播出的時候,只要中間穿插一個廣告,回來再錄一個開場就可以了。 倪想一下臺,余宋的情緒顯然就不如之前那么平和了,變化之快,讓臺上的眾人也有點驚訝,搞不清楚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而大寬這個時候,就坐在臺下看倪想演出,倪想下來之后就半蹲著來到大寬身邊,大寬笑了一下小聲鼓勵她,讓她暫時坐在自己身邊的位置上,低聲詢問道:“我們現在可以走了,你要去后臺換衣服還是再看一會節目?” 按理說,這個時候是回到后臺換衣服離開是最好的,時間已經不早了,但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有點八卦之心吧,她現在很想聽聽余宋那個七年是什么樣的。 “看會再走吧。”倪想心思莫名地說了一句,說完便抬眼看向了臺下,因為位置比較靠后,前排坐著的都是粉絲,她這里的視線其實并不太好。 但是余宋站在那里,就好像會發光一樣,不管離得有多遠,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大寬其實有點不太樂意的,他剛才就隨便說一句,怎么知道倪想會真的留下來看節目。 剛才在臺上他都已經看見了,那個余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無時無刻地不在撩倪想,倪想本人在臺上賣力演出,肯定感覺不到,他們臺下這些局外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余宋要是對每個人都這樣,那也倒罷了,但偏偏就不是那樣。倪想一下臺,余宋馬上就不夠給面子了,等目光所及之處發現倪想坐在后排看節目并沒有離開,馬上情緒又恢復了。 饒是大寬這種久經沙場的老將,面對余宋這樣來來回回的彎彎道道,也有點搞不清楚他到底想怎么樣了。 這家伙,如果真的只是為了跟何如墨爭一個電影角色,沒有必要做到這樣吧?他現在人氣那么高,在臺上對一個形象很一般的女藝人那么照顧還有曖昧,等節目播出就不怕被女藝人的團隊蹭熱度炒作嗎?倪想現在可最需要這個了,即便不是什么好名頭,但公關發一些軟文和通稿把輿論推向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再買一點水軍和營銷號,cao縱話題不再話下。 余宋……完全沒必要把自己賣給別人捆綁營銷吧?大寬想不明白了。 而這個時候,臺上的余宋還真的按照主人詢問的那樣,開始講述自己七年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我剛上大學沒多久,還不熟悉那邊的環境。” 余宋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些懷念的意味,搭上舞臺上放出的抒情音樂,很有感染力,讓人不自覺跟著走到了他編制出來的、美好卻有沉郁的回憶里。 “當時家里也沒什么錢,在那邊生活比較拮據,因為一開始的文化差異,和同學接觸也少,過得并不太好。”說到這里,他微微抬眸,看著臺下,眼眸深邃,好像是專注地看著某人,又好像誰也沒看,“恰好就在這個時候,國內有一個節目組到劍橋來錄節目,那個時候我正好沒課,就坐在距離不遠的椅子上隨便看看,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個人。” 女主持人聽到這里問道:“是節目組的人?華人么?” 余宋微微頷首,嘴角似不經意地帶著笑容,看起來那個人給他的記憶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