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看葉念的表情，只是自顧自地說道：“他們暴露了之后，我想過的，干脆我跟著他們一起死就好了。可我沒有，我茍且著活了下來。這些年，無數個夜晚，我都會回到那個血色的晚上，然后一次一次地從夢中驚醒。”

    葉念沉默了。

    作為霍琛的枕邊人，她最清楚這些不過。她一直知道的，霍琛心里有一個深藏的秘密。

    她很想知道，可她更想霍琛主動告訴她。所以，她從來沒有問過。

    今天，霍琛主動將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可葉念不覺欣喜，她只覺心里，鈍鈍地頭痛。

    “任務結束之后，我想要離開。所有人都勸我，他們說，你是不得已，是元帥下的命令要你這么做。他們說，哪怕你不動手，他們也是要死的，而你動手，還能獲得icr的信任。你的選擇沒有錯，你看，你這不就滅了icr的主力，為他們報仇了嗎？”

    霍琛的聲音有些恍惚：“可是，殺了人就是殺了人，不干凈了就是不干凈了。不管怎么說，我手上沾染著戰友的血，這是不可辯駁的事實。小念，我想過等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之后，干脆就去陪他們的，可是我現在有了你，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走。你說，這樣的我，是不是更卑鄙了？”

    平時的霍琛，永遠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可現在的他，卻難得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葉念的心里心疼地不得了。她干脆走上前去，一把擁抱住了霍琛。

    “阿琛，沒事的沒事的。你不卑鄙，在我心里，你永遠是一個英雄。”葉念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那些細節。

    但是，她信霍琛。

    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我的手上鮮血淋漓。你不覺得我是個壞人嗎？”霍琛幾乎是有些顫抖地回抱住了葉念。

    葉念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相信，向著戰友開槍的時候，你才是那個最痛苦的人。阿琛，如果你覺得你有罪，那么，我就跟著你一起有罪，我們用余生去贖罪，好嗎？”

    葉念的聲音輕柔卻有力量。

    霍琛的心，突然就定了下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他一直以來，都很怕被葉念知道，他的手上沾染著這么多的鮮血。

    可是，他的小念卻說，愿意和他一起有罪啊。

    霍琛抱著葉念的手，猛然緊了起來，竟是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這兩人靜靜地擁抱著。

    沉默中，張柔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我說……你們兩個秀恩愛的時候，都不顧及一下我們單身狗的想法的嗎？”

    霍琛還抱著葉念不肯放。

    葉念卻有些羞澀地一把推開了他。

    “咳咳，你可以當什么都沒有看到的。”葉念說道。

    “我這兩只眼睛這么大，你當白長的嗎？”張柔瞪大眼睛。

    “你可以選擇閉眼!”葉念說道。

    張柔徹底無奈了：“我算是服了你了。走了走了，天色不早了，要秀恩愛，你們回去秀。”

    葉念點了點頭，她轉身看了一眼這刻著密密麻麻名字的墓碑，然后，將霍琛的手握的更緊了一些。

    離開墓園的時候，下起了毛毛細雨。

    幾人誰也沒撐傘，只是任由雨飄灑著。

    葉念邀請了張柔一起回家吃飯。

    張柔答應了。

    葉念一到家，就去了廚房交代菜色。

    客廳里只剩下霍琛和張柔兩個人。

    沉默中。

    張柔開口了：“我哥哥出發做任務前，其實留下過一封家書。”

    “恩？”霍琛的目光，微微波動了起來。

    “你看看吧。”張柔將家書拿了出來，遞給了霍琛。

    霍琛看著這薄薄地一張紙，竟然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張柔的手，就伸在半空中不動。

    過了許久，霍琛終究將紙接了過來。

    他慢慢打開。

    “mama，meimei，我要去執行一個難度很高的秘密任務，這一封信，可能就是我能留下來的最后一封信了。這次的任務，九死一生，但是，大家卻都爭搶著要去，我打敗了好多人，才搶到的這個任務。我可能會死，但我心里并不害怕，因為我知道，我的死，終究會起到作用。

    這次的任務十分困難，但是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成功，因為，我有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戰友呢，我相信，就算我們其他人都犧牲了，他也一定會讓我們的犧牲有所價值。

    mama，meimei。最后，跟你們說一聲對不起。如果我死了，請不要為我傷心，因為我，死得其所。”

    信不長，字跡卻鏗鏘有力。

    “你應該就是哥哥信里說的，這個很厲害的戰友吧。”張柔平靜地說道：“我曾經，也怨恨過哥哥，為什么要去參加那么危險的任務，為什么要扔下我和mama受苦。可是，知道哥哥執行的是icr這個任務之后，我有些釋然了。舍棄了一個小家，哥哥換來的卻是千萬家的團聚。”

    張柔看著霍琛：“哥哥從一開始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不怕死，他怕的是任務失敗。若是你當初，選擇了暴露，選擇了和哥哥他們一起死去，他才會失望。我哥哥是這樣想的，我想其他戰友們，也是這樣想的。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怨恨過你，放不下去的，只有你自己。”

    第225章 逼迫

    全場出現了詭異的安靜。

    直到趙老爺子忍受不住輕咳了出來。

    仿佛一個信號，房間里直接爆炸了開來。

    “爸，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趙欣雅？一個小丫頭片子，怎么能當趙家的家主？”趙剛毫不客氣地指責道。

    “不錯，爸，是不是這小丫頭片子給你下什么迷藥了？”趙立一臉陰霾地看著趙欣雅。

    “就是。趙欣雅，你到底是了什么陰謀詭計。”趙剛的大女兒趙安安，更是直接上手用力推了一把趙欣雅。

    因為趙欣雅是孤女，這些年，她還有趙家其他人，可都沒少欺負趙欣雅。

    現在，趙欣雅搖身一變，變成未來的家主？她決不能相信這個可能。

    趙欣雅被推得身體一倒，還是葉念眼疾手快，沖上去扶住了趙欣雅。

    “你干什么？”葉念將趙欣雅護在身后，有些惱怒地看著趙安安：“對一個孩子動手，你還要不要臉了。”

    趙安安被葉念這么罵，面子上有些掛不住，直接對著趙毅叫囂了起來：“這是我趙家主家的家事，二伯，你們這一家已經分出去了，這里的事情，不歸你們管吧。”

    趙毅固然位高權重，可趙安安可不怕他。

    如果趙毅是個小人，那以趙毅的權勢，趙安安還真就不敢這么說話了。但趙毅的人品誰都知道，那是出了名的方正。

    這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的道理了。

    趙毅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就聽見趙崢遠一臉誠懇地說道：“二伯父，安安還是個小孩子，您不會和她計較的吧？不過，安安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堂妹這么出頭，是代表，你們這一脈，要插手家主選拔的事情嗎？”

    趙崢遠說話，正常情況下，趙承德肯定要出言抬杠。

    但這一次，這兩家人隱隱已經達成了一種共識，集體都想逼著趙毅表個態。

    “你們什么意思？”這兩家人咄咄逼人，葉念不由說道：“我就為一個孩子出個頭，怎么就插手家主選拔的事情了！還有，趙家的家主，爺爺已經親自選好了，家主就是欣雅！你們這是不打算聽爺爺的話了嗎？”

    趙剛冷笑了一聲，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和葉念客氣：“小丫頭，爸那是一時糊涂了。趙家這百年的家業，要交到一個小丫頭的手里？這根本就是要將家業一朝葬送，我們誰也不會同意這種事情的。而且，你父親還沒有說話，這里，輪不到你來出頭。”

    “你……”葉念惱怒地想要說些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霍琛面無表情地躺在了葉念面前，攔住了那些人陰霾的眼神。

    “你再重復一遍你最后一句話。”霍琛看著趙剛。

    霍琛年紀雖輕，但氣勢卻甚，趙剛竟然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霍總，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妻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霍琛淡然說道：“小念想給誰出頭，就給誰出頭。你若是不滿意，商場上見真章。”

    霍琛的聲音平淡，可趙剛卻直接不敢說話了。

    趙毅可以欺之以方，可霍琛……卻沒有這個顧慮啊。

    以霍琛在商場的實力，不管誰當上了家主，都不會想要一個這么可怕敵人的。

    “霍總，我父親不是這個意思。”趙崢遠勉強說道：“我父親只是覺得，讓一個孩子擔任家主的位置，這實在是太荒唐了。霍總你也是生意人，你應該知道商場有多殘酷，讓一個孩子來掌舵，這完全是拿百年家業開玩笑啊。”

    “這不關我的事。”霍琛的聲音冷淡：“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誰也干涉不了，懂？”

    趙崢遠：“……”

    遇到這么一個盲目護短的，趙家一行人，頓時都說不出話來了。

    趙立眼看和葉念糾纏是沒用了，他直接看向了趙老爺子：“爸，你把話說清楚啊。一個孩子，怎么能當家主？你一定是搞錯了，對不對？”

    老爺子之前，一直在冷眼看著一群人爭辯，神情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見趙立問起，他揚了揚眉，看向了趙欣雅：“欣雅。”

    “爺爺。”趙欣雅抬了抬頭，眼眶還有絲絲發紅。

    她完全沒在想家主什么的事情，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趙老爺子身上。

    歷經兩輩子，她所獲得的所有溫暖，都是這個老頭子給的。

    現在，他真的要離開了嗎？

    看著趙欣雅這個樣子，趙老爺子的眸中閃過一絲溫暖，他揮手將趙欣雅叫過來，然后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這個家主的位置，你要嗎？”

    趙欣雅咬了咬牙：“爺爺你一定要給我嗎？”

    趙老爺子看著小蘿莉澄澈的目光，微微有些歉疚，也有些遲疑。

    他比誰都更清楚，成為了家主，對趙欣雅來說，就注定選擇了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

    但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