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這一次，他可能要失去霍琛這個朋友了。

    可是，想起家中日日以淚洗面的母親，他別無選擇。

    霍琛沉默了一會，然后說道：“好，我暫時不動葉青苓，我給你一個地址，你放了小念，自己過來。”

    “我可不敢放！萬一你反悔呢？”趙嶺大著膽子說道。

    “好，很好，你可真是長出息了。”霍琛的聲音已經滿是風暴。

    趙嶺的身體，下意識地有些顫抖了起來，但是想到自己可憐的meimei，他又強撐了下來。

    “好，你帶小念一起過來。”霍琛最終松了口。

    趙嶺這才松了一口氣。

    掛了電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葉念：“嫂子，真的對不起啊，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葉念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我們走吧。”

    葉念的鎮定，讓趙嶺有些意外，但他愣了一下，還是扯著葉念，匆匆上了車。

    一家隱秘的私人醫院。

    只有那間手術室的燈光亮著。

    葉念剛剛進入醫院的時候，神情就有些恍惚了起來。

    這里是……天安醫院。

    林沫被取走心臟的地方。

    她緩步朝里走，神情越來越恍惚。

    趙嶺的腳步，最后停留在一件手術室前。

    葉念后來也了解過，她動手術，就是在這一間手術室。

    霍琛……綁了葉青苓在這里？他在做什么？

    葉念還茫然著，趙嶺已經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

    然后，他就看見了手術臺上的葉青苓。

    他忍不住沖了過去。

    葉青苓的胸膛已經被打開，可霍琛后來又讓人給她簡單縫了回去，可線口，還是在晃動著，仿佛隨時要裂開。

    “你到底做了什么？”趙嶺目光都有些紅了起來。

    霍琛冷冷地說道：“她拿走了別人的心臟，現在還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她在法庭上都說過了，這都是霍明遠干地，她是無辜的。”趙嶺忍不住說道。

    “所以，在知道她是你meimei之前，你信么？”霍琛冷笑了一聲。

    趙嶺愣了一下，良久，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你知道，我們一家人，等這團聚的一天，等了多久。”

    “所以，因為她是你趙嶺的meimei，就可以取走無辜人的心臟嗎？”霍琛寸步不讓。

    趙嶺捏緊了拳頭，咬牙說道：“就算真是如此，也輪不到你來審判。”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肆意妄為。”霍琛冷冷地說道。

    “你……”趙嶺還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葉青苓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了，他不由有些慌張了起來：“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

    霍琛面無表情地說道：“剛剛手術已經進行到一半，葉青苓胸膛里的心臟，已經對她產生很嚴重的排斥反應了。就算手術中止，這顆心臟，她也用不了。你要她活著可以，除非你立刻找到另一顆適配的心臟，然后在五個小時內，成功完成心臟的二次移植手術。別管我沒提醒你，二次移植的手術，成功率十分之低，而且，心臟的排異反應會很嚴重，就算成功了，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趙嶺看了一眼霍琛，一言不發， 立刻打了各種電話出去。

    他的父親是軍方大佬，他雖然是從基層打拼起，但關系上，卻一點都不少。

    趙嶺咨詢了軍區醫院，得到一個幸運的消息，軍區醫院中，竟然還真有一顆和葉青苓適配的心臟，而且活性還保持良好。

    趙嶺欣喜若狂，立刻讓人過來做手術。

    霍琛看著這情況，只是讓醫生取回林沫的心臟，然后直接把手術室讓給了趙嶺，自己帶人離開了。

    第122章 逝者已逝

    一路上，都很沉默。

    葉念坐在霍琛的旁邊，似乎在想著些什么，一直都沒有開口。

    霍琛抿了抿唇，微微嘆了一口氣，“小念，你有什么想問的，就問我吧。”

    葉念看了一眼霍琛，神情有些猶豫。

    “只要你問的，我都會回答。”霍琛認真地說道。

    葉念的目光微微躲閃了一下，然后輕聲問道：“你……那顆心臟，你打算怎么處理？”

    葉念很難形容，看到那顆本該屬于自己的心臟時候的感覺。

    仿佛是什么缺失了的東西，終于回來了。

    又仿佛是，該放下的，終究是要放下了。

    沒想到葉念第一句話會問這個，霍琛愣了一下，然后說道：“我只知道，葉青苓不配用那顆心臟，至于如何處理……你覺得呢？”

    葉念猶疑了一下，然后說道：“假如，我是說，假如我是林沫的話，失去的那顆心臟，其實早就無法挽回了。我會想要，就將它燒了吧。”

    “好。”霍琛柔聲說道：“都聽你的。”

    葉念本人都在她身邊，一顆心臟而已，他不必強留。

    “謝謝你。”霍琛答應了，葉念這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霍琛摸了摸她的腦袋：“那……你都不問我，為什么我要這么對葉青苓嗎？”

    葉念迷惘了一下，仔細思考了一番之后，才說道：“難道，是因為你同情林沫？”

    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了。

    霍琛不由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葉念有些羞惱。

    霍琛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臟的位置：“沒有，我只是覺得我的小念太聰明了。林沫死地那么慘，不管是誰，都會有些同情的。”

    “恩。”葉念點了點頭，卻總覺得還有哪里不對。

    最不對的就是……阿琛怎么笑的怪怪的……

    霍琛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覺不覺得，我這樣對葉青苓，太殘忍了？”

    他本來不想讓葉念接觸這些，他對殘酷的種種司空見慣，可在他心里，林沫永遠都還是當年那個燦爛微笑著的少女。

    “殘忍？”葉念挑了挑眉：“他們這么對林沫的時候，既然不覺得自己殘忍，我為什么要覺得你殘忍？”

    葉念的眼神平靜中帶著一絲漠然。

    霍琛剎那間，就有些心疼了起來。

    他的小沫啊……

    本該永遠活地天真無辜的小沫啊，終究也被逼得學會了堅強。

    霍琛的心，鈍鈍的疼。

    如果他有重來的機會，他一定，從一開始，就將她納入羽翼之下，永遠不讓她有受傷的機會。

    “你怎么了？”葉念有些擔憂地握住了霍琛的手。

    霍琛輕輕擁抱住她，呢喃著說道：“小念，我做的還遠遠不夠，請你多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對你更好更好，好到把一切，都捧到你面前好不好？”

    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所有所有。

    他都恨不得通通奉給這個女人，任憑她驅使。

    “哎呀，你干什么呢？”葉念頓時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開車著的林立。

    “他看不見。”霍琛說道。

    “對對對，少爺夫人，你們盡管報，我有突發性眼瞎，真的什么都看不見。”林立趕忙說道。

    葉念：“……”

    她紅了臉，輕輕推了推霍琛：“你說什么呢，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像阿琛這樣的人，怎么會還覺得自己不夠好？

    以前霍明遠追求她的時候，哪怕送了她一束花，或者假惺惺地問了她一句，她口渴不口渴，他都會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簡直是情圣。

    可阿琛做的，明明已經很多很多。

    他處處護著她，對她的照顧，也是一點一滴，雖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卻總能讓她察覺到被重視，被寵愛的感覺。

    霍琛覺得還不夠多。

    可霍明遠，卻覺得他對林沫做的，已經足夠多。

    葉念的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種感覺。

    這大概就是，愛于不愛的感覺。

    愛一個人，自然想把更多更多，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予她。

    不愛一個人，自然斤斤計較，覺得哪怕多付出了一點，都是煎熬。

    而她終究是有幸，遇到了這個對的人。

    葉念靠在霍琛的肩膀，慢慢露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從葉青苓胸膛中取回來的那顆心臟，霍琛終究是沒有留。

    在葉念的建議下，心臟被燒成了灰。

    然后，他給林沫立了一個墓碑，將灰灑了進去。

    看著自己的墓碑，葉念的心情十分復雜。

    不過很快，她就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