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可能嗎? 雖然過了好幾天,晚風對那天晚上的事情記得還是很清楚。 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出遠門,父母本來非嚷著請假送她來報道,但被她強烈拒絕了。 雖然沒什么用,她也想證明一下自己不是一個離了巢就無法生存的幼鳥。 結果天公不作美,飛機晚點不說,落地就碰見暴雨天。 上了輛快車去學校,還碰見個兇巴巴的司機。 那晚天黑,晚風站在車外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看身形那司機年紀應該不大。 “師傅,去深大多少錢?” 司機說:“八十。” 聲音挺年輕的。 晚風弱弱地還價:“能不能少點?” “少不了。” 那個司機似乎不在乎能不能做成這單生意,連多說幾個字都是種浪費。 晚風注意到身后的出口有一大波人出來,心里一緊怕這輛車也被人搶走,拿出手機把車牌號一拍,麻溜地上了車。 她怕不安全選擇坐后座,一路上偷偷打量這個男人。 身形精瘦,側臉輪廓分明,車外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除開上下車那幾句,他就沒說過話。 氣場壓人,那一路都很悶。 想到這,晚風搖頭,很篤定地說:“不會的。” “你怎么知道?” 晚風眉頭微蹙,有點嫌棄,“他兇巴巴的,不像讀書人。” …… 兩人有說有笑,不知不覺走到了廣場門口。 每個社團都在劃定的區域里搭了大本營,前面放著小展板表現社團特色,有的社團還安排了表演,一片歡騰。 晚風的眼睛都快看不過來,被辛宴牽著到處走。 她的高中也有學生組織,不過那時候忙于學業,除了上課就是練琴,生活平靜得像一片沒有波瀾的湖。 辛宴在美術社那里報了名,見晚風什么都沒報,問:“你不參加社團嗎?” 晚風面對眾多選擇,犯了難,“太多了,不知道去哪。” 辛宴眼珠子一轉,像是想起了什么,拉著她往里面走,“跟我來。” 晚風看著橫幅上的“創業社”三個字,一頭霧水。 “這社團干嘛的?” 辛宴熱衷于收集各類八卦消息,說起來頭頭是道:“這是深大最有錢的社團,連團委老師都特別照顧。你看看,他們這大本營足足占了兩個社團的區域。” “最有錢的?” “社長叫徐歲青,就你們經濟學院的,今年大二。” 晚風思想一條線,“哦,這個徐什么家里很有錢嗎?” “他會賺錢。” 這時,身邊跑過幾個女主,滿臉興奮地議論著—— “據內部可靠消息,今天他會彈琴。” “真的假的?我的天你不早說,我微單還在宿舍!” “用手機湊合湊合得了,走快點去搶前排說不定還能來個對視。” …… 聽這陣勢,晚風以為有明星要來,順著女主跑過的方向看去,發現社團大本營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接了兩個音響,一個戴著黑色口罩,穿著社團統一服裝的男生拿著把吉他,坐在了高凳上。 他的腿很長,穿了雙球鞋,腳隨意地抵在高登下面的橫杠上。修長的指節在六根琴弦上翻飛,調整音色,他的注意力都在懷里那把吉他上,臉上沒什么表情。跟周圍環境不搭調的安靜變成這廣場上的一道風景線。 趁他調音的空檔,一個微胖的男生拿過麥克風說:“創業社招新,學弟學妹們別錯過!” 下面的女生明顯對他不感興趣,注意力全在吉他男身上,有膽大的直接吼出來:“社長唱歌!” 胖男生說了幾句熱場的話,看見吉他男調音結束的手勢,把話筒架拿過去擺在他面前,就退到了一邊。 吉他男把麥架好,光是輕咳幾聲試音就引來臺下女生的尖叫。 吉他男抬頭的一瞬間,晚風看到了他的正臉。 她從小見過不少父親的戰友,都是硬朗的男人,只是都已不再年輕,沒有他這一款的。 他膚色偏深,露在外面的眉眼漆黑,雖然口鼻被遮住,但根據在場女生的尖叫聲,大概沒人覺得他口罩下面會是一張不好看的臉。 氣質擺在那里,騙不了人。 吉他男調整了一下坐姿,幾秒后,撥動琴弦前奏響起。 頗有質感的嗓音投過音響,在整個廣場回響,可能是因為他唱了首撩撥人的情歌,氣氛高漲到不行。 “感覺怎么樣?”辛宴問。 晚風如實說:“歌唱得不錯。” 辛宴見晚風并不排斥,順口問:“那加這社團試試?” “可以。” 晚風盯著小展板上社團各類活動的照片,唯獨沒有看見這個彈吉他的男生。 社長都是這么有神秘感的嗎? 辛宴拉著晚風擠到最前面,拿了兩張報名表彎著腰在那填。 一曲過后,吉他男跳下凳子稍作休息。 社員之間很有默契,拿過麥趁機宣傳一波:“這邊填表留信息,我們的口號是:加入我們,社團任你待,社長的口罩還為你摘!” 好一個社長的口罩還為你摘。 男性荷爾蒙作祟,晚風明顯感覺到人數比剛才增加了一倍。 她寫完了最后一個字,回頭看已經找不到辛宴的身影。 推推搡搡之間,晚風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上,幸虧扶住了桌子才站穩。 只不過報名表被她一扯,全撒了一地。 晚風把軍訓帽子直接蓋在頭上,顧不得整理頭發,騰出手來蹲下身來幫忙撿,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小心點。” 晚風抬頭一看,是剛才彈吉他的男生。 徐歲青撿起最后一張報名表,看見名字愣了一下。 晚風。 好奇怪的名字。 晚風把報名表整理了一下放回原處,對他笑笑,“謝謝你啊。” 徐歲青本來準備離開,聽到這聲音,停下了腳步。 怎么這么耳熟? 徐歲青順著聲音瞧過去,女生個子不高偏瘦,軍訓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一張小臉不施粉黛卻白里透紅。軍訓帽明顯偏大,歪七扭八地蓋在她頭上把額頭都快擋完,露出的那雙杏仁眼眨巴兩下盯著他,從內而外散發出一股傻氣。 這不就是那個正義感爆棚的樓主本尊嗎? 晚風見他死死地看著自己,不自在地后退了兩步。 這人的眼神比那些叔叔們可怕多了,皮笑rou不笑陰森森的。 這時候辛宴先看見她,走過來問:“你的表交了嗎?” “交了交了。”晚風收回視線。 “那咱們走吧。” 兩人走了沒幾步,音響里傳來剛才那個吉他男的聲音:“謝謝學弟學妹們的賞臉。” 晚風以為他還要唱,停下了腳步。 “剛見到一個老熟人。” 話音落,全場嘩然。 徐歲青停頓了幾秒,目光掃向人群,像是在尋找什么。 忽的,他看向某一處,突然把臉上口罩摘下來往身后一拋。 哦,確實是一張極好看的臉,完全符合當下的大眾審美。 就是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哦,對,那天的快車司機。 晚風一開始還是看戲的狀態,待反應過來,仔細盯著那個男人的臉。 五官、臉型輪廓、身形還有聲音一點一點地與腦海中的記憶相重合。 最后,腦子里boom地一聲,全炸開了花。 晚風捂住自己的嘴,下意識就想躲。她伸手把軍訓帽檐使勁拉下來蓋住臉,人往辛宴身后縮,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他近視,他眼神不好,這都是巧合。 晚風搓手在心頭碎碎念,無奈,誰也沒聽見她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