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和白樂樂同志一樣的黑屋,沒有光,沒有聲音,除了必需品以外沒有任何東西,被關在里面兩小時就能算作是酷刑般的精神折磨。 這兩個人在隔著墻的兩個黑屋里,就這樣呆著,偶爾能聽見里面發瘋的聲音。 白樂樂發瘋是捶墻、砸枕頭,衣影發瘋是唱歌——反正聽上去都挺精神不正常的。 飛廉在外面都快抓狂了,要不是必須在外面處理爛攤子,他真想把自己也關進去試一試那個感覺,是不是發了瘋的人呆在里面會如登天堂啊? 第二天的時候,勾陳進了重癥病房,醫生單方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這把飛廉從發瘋的邊緣拉了回來。 又經歷了一天一夜的搶救后,勾陳活過來了,但是癌細胞全身擴散、藥石罔救,醫生的建議很簡單:吃點好的吧。 飛廉坐在勾陳的床邊,神情已經呆滯了,腦子里完全沒在思考任何東西。 勾陳醒過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張臉,不由地努力了半天,虛弱地說道:“飛廉,先生是死了嗎?” 飛廉下意識道:“還沒。” 還沒! 這兩個字無比精髓。 勾陳笑了一下,說:“那你為什么一張新晉寡婦的小臉兒?” 飛廉說:“先生把自己關進黑屋里去了……兩天了,還沒出來。” 勾陳都震驚了,說:“先生又開發出了自虐模式嗎?” 飛廉只好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復述了一遍。 勾陳感嘆道:“沒想到啊,樂樂這個濃眉大眼的男孩,竟然會是罪魁禍首。” 飛廉道:“先生說他應該不是真的男孩,而是患了罕見病癥,不會長大,像孤兒怨里反派boss那種。他也不是真的能預知死亡,其實那兩次死亡都是他精心安排的謀殺。” 勾陳想了一會兒,說:“那我明白了。” 飛廉:“啊?” “先生一時好奇把樂樂帶了回來——這是引狼入室了,所以他得懲罰自己。”勾陳笑著搖了搖頭,說,“你不用管他了,他還是正常的。” 飛廉:“……” 正常人辦不出來的saocao作,這就是正常的衣影,沒錯了。 先生不從黑屋里出來,基地依然還是戒嚴的狀態。 保安死了,廚子死了,醫生死了……照顧過白樂樂的很多人都殉職了。家庭教師沒有死,因為他太特殊,白樂樂擔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沒過幾天也辭職了,被嚇出了心病來。 飛廉苦中作樂,自己下廚做了個鮮奶蛋糕,跟勾陳分著吃,表示慶祝他離開重癥監護室。雖然誰都知道,勾陳時日無多了。 這是第三天夜里,衣影果然定時定點從小黑屋里走了出來。 胡子拉碴,一瘸一拐,三天沒洗澡的邋遢樣,酷似街邊行走的流浪漢,但依然有一種獨特的拉風氣場在。比方說,只有他能在這種時候嬉皮笑臉的,對飛廉說:“老婆,我要飯回來了。” 飛廉:“……” 勾陳:“……” 為什么人人進去都能脫一層皮的恐怖小黑屋,這個男人能像沒事人一樣走出來?他到底是什么樣的外星生物?! 衣影:“快快,讓我親一下,我可想死你了!” 飛廉無奈地把叉子一扔,給衣影也切了一塊蛋糕,然后說:“先生,吃完蛋糕,你趕緊洗澡去吧。” “我不。”衣影美滋滋地說,“我要先去和白樂樂互相傷害一下,然后再去洗澡。” 他終于要去玩弄……不是,審訊白樂樂了? 飛廉馬上道:“稍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衣影果然沒有洗澡,而且還端著他的蛋糕,走進了審訊室。 同樣被關了三天,白樂樂已經瀕臨崩潰了,癱坐在椅子上一臉呆滯,只知道低頭看著水杯里的波紋。 看到這一幕,飛廉竟重新感覺到了真實,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啊。 而衣影繼續若無其事,拉開椅子坐在白樂樂對面,說:“你叫什么名字?真實年齡幾歲?說是夕隱會的龍頭老大,怕不也是唬人的吧,你們會里那個黑客是什么人?” 白樂樂一言不發,低頭看著水杯自閉。 這和他裝自閉癥兒童的時候一模一樣,飛廉實在太熟悉了,但如今他內心連半分憐憫都欠奉。 衣影也不再理他,就坐在他對面自顧自地開始吃蛋糕,動作還奇慢無比,讓蛋糕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室內。 飛廉都忍不住動了動喉結,而對面被關了三天的白樂樂就只能猛灌水。 然后,衣影低頭看手表。 過了十來秒,衣影還低著頭看手表。 飛廉也忍不住了,湊過去看了一眼手表,沒見上頭有什么花樣,抬頭詢問地看向衣影。 衣影嘿然笑道:“還有四十來秒。” 飛廉滿頭問號,跟著他將這段時間數了過去,但仍然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 這時,只見衣影猛然打了個響指,對面的白樂樂應聲而倒,一頭栽在了桌上,發出一聲巨響,但人竟然沒有醒過來。 “水里放了什么?”飛廉頓時明白過來。 衣影笑了一下,說:“致幻劑啊。夕隱會頭一次聚會的時候用的,末了還親自把配方送到我們手上了。還挺好用的,不是嗎?” 飛廉道:“你要催眠他嗎?” 衣影說:“這個人持有一樣的秘術,肯定有所防備,催眠是沒可能的。但是講道理,致幻劑是種很有用的東西……能夠在法律管不著的情況下,做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 他咧開嘴,露出一種極盡邪惡的笑容。 飛廉毛骨悚然道:“你要對他做什么?” 衣影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說:“第一個人是淹死的,第二個人是頭撞銳器死的……嘻嘻,我可以讓他全部體驗一遍。” 飛廉:“……” 小黑屋真的是種很可怕的東西!救命,先生黑化了!!! (卷四·四個小時·完) 【無盡之日】 第48章 sera實驗室 一個月后。 “……我們都熟悉他的模樣。他是可靠的伙伴, 是忠厚的導師,是善良的智者,是在背后默默守望著我們的港灣。 “人生天地間, 忽如遠行客。今天, 他離開了我們。 “今天, 在場的許多人, 可能都和我一樣, 過去不能、未來也不會知道他的名姓。但是今天,我們都是沒有名姓的人。” 飛廉深吸一口氣, 低下頭默哀。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勾陳安詳地躺在那里,面色紅潤, 帶著神秘的笑意,好像下一秒又能坐起來,和先生合起伙欺負人。 但是他再也不會了。 葬禮持續了很久, 到天色將暗時, 賓客們移步去吃酒席了。 飛廉將大門關上, 窗簾全都拉起。直到這個時候, 某個不能見人的男人才能從后面走過來,仔細凝視著勾陳。 “時間過的真快。”衣影說, “我剛認識勾陳的時候,他都還沒有白頭發。”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輕輕摸一下勾陳的白發, 但最終還是默默地收了回來。 飛廉說:“先生。” 衣影偏過頭看他, 笑了一下, 道:“你知道嗎?勾陳喜歡聽人學驢的叫聲,但是一直沒有人滿足他。今天是最后的日子,不如我們一起來學驢叫吧。” 飛廉無奈道:“先生,雖然我讀書少,但我也知道葬禮上學驢叫是魏晉時期的典故……勾陳什么時候有這種古怪的偏好了?” 衣影笑道:“好吧,騙你的,勾陳喜歡聽驢拉琴。” 接著,他從某一排座椅下面,居然拉出了一個琴盒,從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黑色小提琴。他調了調琴柱,將腮托墊上,便閉目演奏了起來。 衣影的技術不算太好,但也不差。小提琴特有的纏綿之音,漸漸在室內響徹。 飛廉聽到這個曲子里,有哀傷,也有悵惘,有時像是回憶起過去的事情,又會有短暫的歡愉。但是這一切終究都歸于平靜了。 曲子奏完以后,衣影將小提琴擱在那里,看了勾陳一會兒,突然清了清嗓子,道:“昂!” 飛廉:“……” 竟然還真學驢叫了! 等下,原來勾陳看上去這么穩重老實的人,居然真的愛聽人學驢叫的嗎!! 晚上,飛廉親手將勾陳的檔案歸檔了。 就像當年他的兄長一樣,在外人看來,勾陳早已死于曾經的某起事故,連衣冠冢都已經好好地立在墓園當中了。而飛廉也會是這種命運,他平靜地接受了。 衣影則在旁邊整理郵件,兄弟部門還是來了不少追悼信的。 他從里面挑出來一封仔細看了,沉思了一會兒,說:“飛廉,準備下出門申請,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飛廉抽空抬頭看了一眼,見到信封上是一個大寫的s,問道:“是sera實驗室?” 衣影點了點頭,又道:“對了,把白樂樂帶上。他不是認識我么,要是還認識羲和那就更好了……讓羲和想辦法從他嘴里多撬點東西出來。” 飛廉想了想白樂樂的現狀,頭頂冒出了六個點。 …… 于是,一周后,sera實驗室一號廳。 羲和怒吼道:“撬個屁!你這個非人類生物,你看看你們送到我跟前的都是什么玩意兒!那還是個人嗎?那是一坨爛rou!!!” “加油。”衣影一臉敷衍地說,“你們不是有心理理療師嗎?我相信他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