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接下來江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李氏,李氏沉默半響,覺得是條門路,依二孫子木納的脾性,除了回老家種田或在酒館打打雜,也沒啥好做的,像大孫子一樣學門手藝也是好的。 老二特意費心思為孫子謀條不錯的前程,哪能有不同意之理,為避免此事老大心里往岔處想,她好好合計一下怎么說,省得讓二小子出力還落不到好。 得到李氏的允諾后,江沛心中輕松下來,他們這一支的江家人都各有去處了。 進入八月份,籌備各種修筑大堤物資的工作已基本接近尾聲,因筑堤需大量的石料物資,為節省時間和人力,當時工部的能吏想出了在蒲河未進入枯水期前,通過水運從商朝各地調配。 于此同時為期半年的蒲陽新區終于落成,因整個新區是統一施工,除明安街上的一排排官宅,附近的商街民巷也都已告竣,從皇城大道上遠遠看去,嶄新的府宅商鋪青磚烏瓦櫛比鱗次。 待百姓進駐后,將是萬家燈火明囪上炊煙起的生氣勃勃景象。雖工程剛剛竣工,但各個街道上已人來人往,聽口音不是蒲陽本地人,想必應是聽到風聲趕來搶置府宅鋪面的外地人。 新區是朝廷從國庫中下撥銀子而建,收歸的錢自然入戶庫,這預示著蒲陽司以前的投入終與有回報了,緩解了外界給他們帶來的精神壓力。 當初祈恪劃撥名下產業歸公所有,如今新區已成,在商業街道預留的幾處,作為國有產業經營的商鋪可以投入使用了。 江沛閑暇時總會隨意逛悠一下,每次都會特別舒暢,為蒲陽城的驚人變化感到欣慰自豪,只可惜為了置辦新宅幾乎花光了家里的存銀,沒辦法再在這里購置門面。 他們家原有的三個商鋪收益穩定,夫妻兩人都不想再折騰,以后有銀子有機會再說吧。 在整理酒樓的賬冊時,發現酒樓里柴米油鹽的開銷真不少,下一步計劃是想置買因種種原因被耽擱的田地,他家人口簡單,有明安街上的兩進宅子,以后不用再為住處cao心了,等兒子成家立業,他和蘭香就搬到明華街那處小院里。 “劉大哥?!”正在新區的明裕商街上調研的江沛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試探性的從后面喊了一聲。 “江老……”劉大強看到江沛后,習慣性的稱呼要脫口而出,可馬上想到他這個昔日好友如今越來越飛黃騰達。 兩人近幾個月各自忙碌,很少有見面,關系表面上變得生疏起來,再次見面不好再同以往一樣,不顧忌的隨便稱呼。 “劉大哥,沒關系的,還照以前那樣稱呼小弟,咱弟兄倆講那些虛晃的一套做甚,你也來看商鋪?”江沛怎會不知他的顧忌,笑著表示不在意,真要老爺或江大人的叫,不得別扭死。 “是啊,這幾年我和你嫂子的布莊賺了點小錢,看到其它人都想往新區這邊擠,也想來湊湊熱鬧,看看能不能搶到一個合適鋪面。只是這價錢傳言不一,心里也沒個譜。” 這幾年劉大強憑著本事,生意做的有模有樣,已在城南買了座院子,不過有兩個兒子,大寶已長大成人,過兩年成親后,一家人再擠在一處不適宜。 自朝廷有意擴建蒲陽城時,一些眼光長遠的商賈都眼巴巴的瞅著,盯著這處潛力巨大的新城,劉大強自然也不例外,想抓住這個機遇好好的干一場,為小兒子再在府城買座院子。 私下里季氏曾讓他去找江沛,看看能不能憑著老交情,提前知道些內幕消息,好早做準備。 劉大強了解江沛的為人,況且自己也不想給他添麻煩,作為泥腿子混出頭不容易,別因這件小事毀了他前程,因此毫不遲疑的拒絕了媳婦的提議。 “傳言不可信,朝廷都還沒確定下來,其它人怎會知道。”江沛正為此事進行調查,雖然戶部的長官已劃定價格范圍,但還需要根據市場需求,進行適當的調整,若百姓爭相搶購,會有所上提。 身旁都是行人,江沛也不好多說,只悄聲告訴了他大概的公售日期,讓他提前看好幾處鋪面,好有個選擇性。 到時直接到戶部設置的臨時辦事處所交銀子即可,劉大強滿臉感激的不知說啥好,有了他的話,終于回去可以睡個囫圇覺了。 “劉大哥,等我們搬到新宅暖房時,你和嫂子帶著大寶二寶都過來,大家許久沒在一處熱鬧熱鬧了。淘淘功課忙,也不顧得找他兩個哥哥玩。” 說心里話,相比著參加那些同僚們的聚會,江沛更喜歡與以前交往的簡單純樸的朋友相處。 他準備這次搬新府時,只叫上家里的親人和以前交往過的幾個朋友來聚聚,應個喬遷之喜的景。 “行啊,啥時候搬過去你提前派個人到布莊言一聲,家里的東西用不用幫忙搬過去?”講沛的態度自然柔和,與原來沒什差別,劉大強也慢慢的放松下來,關心的問他搬家的情況。 “大件的家具不用費力搬,等挪到明安街,明華街的那處賃給書院的讀書人,他們看中后拿著鋪蓋直接可以住了。”房屋條件好,租錢也會貴一些,新宅子的家具大部分都是新購置的。 江沛有公務在身,不好與他多做閑敘,聊了幾句便分開了。 因著江沛朝中官員的身份,大牛和三牛不用再參加這次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徭役。 兩人內心里都不由唏噓,沒想到他們江家還有免役的一天。大山沒他們這么好運,只能花錢頂役,因此次工期長,頂役的錢比前朝要還略高一些。 在朝廷允準戶部規定的新區各種房宅商鋪的價格后,一天的時間不到,商鋪和民巷被搶購一空,明安街上的官宅都是確定好了的,官員只需付銀子搬家即可。 各種重要的事情都趕在一起,江沛在忙碌的縫隙里抽空把家給搬了,戶部其它官員都在熬夜審核筑堤物資的消耗情況,以便及時補充,他也只好讓阿九回去通知幫他暖房的眾人不用等他了。 第103章 母子三 原本酉正下衙的江沛回到家戌時已過, 第一天住新宅子有些不習慣,因要搬家暖房, 淘淘告了一天假,阿九依然來到署衙接他, 沒想到要晚歸, 還要他來回折騰。 九月的天已有了秋的涼意, 江沛斜靠在車廂里指腹揉著酸脹的眉頭, 困倦的不行, 看了一天的賬冊, 疲頓的連對今日喬遷之喜的期待都淡去許多。 “老爺, 咱們到了。”房門處有欄檻, 直接趕過去顛的慌, 江沛眼皮直打架,在車中干搓了幾下臉清醒一點才下車。 算不上高大的宅門上方掛著題有“江宅”的匾額,在馬車角燈閃爍的燈光下影影綽綽。 “起風了,要變天了……阿九你冷不冷, 明兒記得加件衣裳。”下了車秋風裹挾著灰塵與涼意迎面打來, 江沛情不自禁緊了緊官服,回轉身發覺阿九穿的比自己還單薄,提醒了一句。 兩進的宅院比之前的大很多,珍珠還有一月左右要生產, 李氏需得跟前照顧,三間正室他們夫妻用其中兩間,淘淘暫時住另一間。 李氏搬進來, 再讓兒子住東廂房。暖暖還小,西廂房的其中兩間讓他改為書房和一個小客廳。 家里現今已有五個仆人,之前雇的兩人主仆雙方都有意,簽了長期的契約。江沛了解阿九的家庭情況后,想幫扶一把,讓他母親趙氏也跟過來做事,母子兩人住在前院。 因蘭香每次參加圈子里的活動,身旁沒年輕的丫鬟使喚不行,前不久在牙行買了個小丫頭,名喚喜兒。 比起其它官員,江沛家里的仆人算是很少的了,但他想著人暫時夠用,需要時再慢慢添加。 “老爺回來了,老太太和三爺還在呢。”幫他們打開院門的是住在倒座房的趙氏,離門房最近。 “其它人都走了?”來的人不少,明安街離城南巷距離不近,現在家里房子多,想著天晚他們要留宿的。 “恩,大老爺他們明一早趕著做事,三奶奶身子不方便,沒跟著一起走。”江沛與她說著話,腳步不停的走進前院,灶房和飯廳都在這里,累了一天還餓著肚子想先用些飯,再回后院。 “二牛啊,還沒吃飯吧,給你留的在鍋里熱著呢,我去給你打盆熱水洗洗再吃。”李氏聽到動靜后,忙從客房里出來,要給兒子張羅打水。 “娘,您小心著點,讓趙嬸幫我打,這晚怎不去歇息,三牛呢?”院里燈光昏暗,擔心她磕著絆著,連忙攔著她。 “哄團團睡呢,娃子們一見面還不瘋玩,天涼了,里面咋不知道穿件夾衣。”李氏陪著江沛一起到飯廳,在他彎腰洗手時,幫著趙氏把留的飯菜端到飯桌上。 “娘,怎么了,是不是有啥事?”江沛餓的很,洗手擦臉后,開始大快朵頤,吃的正歡時察覺到李氏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停頓下來疑惑的問道。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你如今出息了,要是你爹還在,不知道他有多歡喜,在村里那些人面前走路腰桿都硬些。” 今日也是她第一次來老二的新宅子里,看到諾大的院子,十分吃驚,來暖房的客人們一口一個老太太叫她,言行中透出羨慕與尊敬,讓她仿佛做夢一般。 看著眼前的二兒子,誰曾想有這般大的造化,當上官老爺,住這么大的宅子,聽城里百姓傳言兒子住的這條街上都是當官的,白天黑夜都有帶刀的衙役巡邏值守呢。 想著下世的老伴,有些心酸,沒享到兒子們的福,就那么去了。 “爹不在了,那您就替他把那份福給享了,以后啥也不用干,曬曬太陽逗逗孫兒。”江沛不是原主,聽她提起江父,沒怎么感到傷心。 “我好手好腳的歇著難受,聽你大哥說樂兒跟著那師傅還不錯,他自己也暢快。”今日是兒子的喬遷之喜,李氏也只是隨口感慨一句,忙岔開話題,三個兒子都不喜老伴,以后還是少提為好。 清樂跟著花匠已十天有余,因年歲還小,每日里回酒樓住,今日跟著來了的,他的事是江沛費的心思,自然得讓他知曉情況。 “只要清樂愛一行就好。”別因自己的緣故,迫于無奈才去學這方面的手藝,不然耽誤幾年,一事無成。 “二哥!還有啥想吃的不,要不我再給你炒倆菜?還真別說,名氣好的酒樓菜色就是不一樣,看來生意好總是有緣由的。”三牛好不容易哄好吵著要繼續玩的兒子,看到前院的馬車猜到他二哥回來了。 “這多菜哪會不夠吃?團團睡了?”江沛看著桌子上擺著葷素都有的三菜一湯,擺擺手。如今征夫們正在筑堤,讓他憶起曾經勞役時的艱苦日子,相比以前現今的生活已經夠好了。 “你去哪家酒樓學本事了?”聽他剛剛的感慨,隨口又問了一句。 “我怕他鬧淘淘,沒讓哥倆睡一起,隨著我們在東廂房呢。前幾天我們去新開的五味齋去了,幸好離咱們家遠,不然添了一個對手。” 隨著蒲陽城的人口快速的增長,做吃食的也都跟著多了起來,三牛聽取上次江沛的建議,與酒樓幾個廚子隔不久就去生意好的酒樓、食肆嘗鮮借鑒經驗,回來再自己琢磨。 幾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廚子,尤其是三牛,對佐料這一塊異常的敏覺,自創的調料配比現已是江記十里香的機密,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有好些食客用過餐后主動跑到柜臺詢問能不能買些回去。 經過幾人在一起琢磨,總能自創幾個新式菜樣,避免食客們口味疲勞,花心的跑到其它酒樓去了。 “二哥,珍珠說等她生產后,打算和二嫂一起開個胭脂水粉鋪,就在新城明裕街。我不是剛在那買個鋪子嗎,就用那個鋪子得了,用自家的安穩些。” 得到江沛提前透出的消息,三牛也在新區買了間鋪面,原打算租出去的。 有李氏這個婆婆在,蘭香時不時的抱著暖暖去問安。妯娌倆無意中說起新區的事情,說到興頭上時,倆人決定合伙開間鋪子,其它方面她們不懂,只能做有關胭脂水粉首飾頭面的小買賣。 金銀首飾投入成本太高,她們家底薄,不舍得拿出這多錢投進去,最終才確定了胭脂水粉。 除了其它民巷里的普通百姓,只明安街上還有很多官家女眷,到時根據消費人群層次不同,在商鋪里多賣幾種不同檔次的,這樣以來大家都買的起,生意也好做。 “做買賣?胭脂水粉?想法挺不錯的!以后她們掙的錢算作做各自的私房錢。” 不過鋪子的租錢肯定得照市面上給的,那是三牛和珍珠單獨出銀子買的,不能因是親戚又合伙做生意,租錢就不要了。 與他們的酒樓不同,當初是江家共同出錢買的,這事得給蘭香通個氣,別到時因租錢的事情起了齟齬。 “我看成,到時暖暖和快要出來的小的,由我來看著。”李氏也來蒲陽幾個月了,陳舊傳統的思想不嚴重,沒跟其它婆婆一樣,得知兒媳拋頭露面做買賣出聲反對,反倒是給予最大的支持。 “娘,到時鋪子里是要雇人的。”當前是作為經商世家的祁家主宰天下,商人的社會地位不像以前低下,但朝廷官員的媳婦,經常跑出去在商鋪里做生意必定是不妥的,每月去查查賬倒無所謂。 “是啊,娘,哪能讓二嫂親自出面,她倆閑來無事,也只是想倒騰個小營生,家里也不指望著她們能掙錢養家。” 三牛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小十年的人,當然知道做買賣的辛苦,也不贊成媳婦為掙那么點錢勞累奔波,必須得找人打理的。生意做不下去,大不了再租出去唄。 李氏想說那總得把鋪子的租錢掙回來,要不然做什么買賣,可看兩個兒子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住了嘴,唉,年輕人讓他們自己可著鬧騰去吧,管不了了。 ………… 新宅子里,江沛特意留出緊挨正房的一間耳房作為洗澡室,讓工匠們根據他所描述的改造了一番,排水出口、皂角、衣物放置臺都有,非常方便。 “哎呀,真舒坦,香兒,喜不喜歡這里?”洗個熱水澡出來的江沛,推門越過屏風隔出的客廳,直接毫無形象的仰躺在新做的大床上,筋骨酥軟的不想動彈,房內的陳設更讓他想閉眼一夜無夢到天明。 “頭發還滴著水就睡,我自是歡喜這里的,不過以后得辛苦二牛哥了。”蘭香把未來得及歸置的衣物放好,嗔了一眼剛洗過頭還未晾干的丈夫,拿起兩塊干棉布巾走到床沿坐下,溫柔細心的幫他擦起來。 “聽三牛說你和弟妹準備開家胭粉鋪子?那租錢咱得給她,別太累了,多雇幾個人,暖暖還小呢,交給旁人長歪了咋辦,還是咱自己帶在身邊放心。” 現在天涼,床上被他泅濕一片,睡覺不舒服,江沛干脆坐起來,接過她手中的棉巾自己揉起來,想起三牛剛在前院說起的事,于是和她聊起這件事。 第104章 慰問 蘭香知道三牛定要和他說的, 同珍珠一起開店鋪的事情也是臨時起意,說到蒲陽城里的生意人爭相搶置新城商鋪時, 才想到這一碼事。 恰巧上次參加丈夫同僚孫女的抓周禮,女眷聚在一起閑聊起這一方面, 自從意識到自己的穿衣打扮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丈夫的臉面時, 她開始注意這一塊, 對胭脂水粉慢慢的有了了解。 當珍珠興奮的提議兩人一起做小生意時, 她腦海中瞬間閃現這個念頭, 現在聽江沛問起這事, 便把事情的原委說給他聽。 當然對鋪面租錢的事, 她早想到這一茬了, 若論眼下商鋪的租賃行情, 說不定江沛還不如她,因家里三個鋪面的租錢一直都是她在收管著,自是清楚不過。 “我省的,到時分紅利時租錢算作鋪里的開銷就是。” “這段時日家里又要辛苦你, 看樣子只能忙到年節去了。”去年大澇, 今年筑堤時,天公作美雨天少,能加快工期進程,但工程量太大, 再怎么趕,也得臘月底去了。 但愿老天能繼續保佑,風調雨順, 秋冬少些雨雪,不然征夫們太艱苦了。 “瞧你說的什么話,咱倆不都是顧念著這個家。對了,隔壁的溫大人一家怎沒見搬進來,原想著暖房叫他們一起的。” 兩家人是一墻之隔的鄰居,因朝中事務繁多,這條街上的住戶比其它街道上的人家晚些時候才搬過來,沒想到溫家還要遲些,至今沒見動靜,蘭香不由疑惑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