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溫知非聽他喜得愛女,自己來的突然,沒準備禮物,便隨手扯下腰間的玉飾塞到江沛手里。江沛推脫不掉,只能替女兒收下。 酒菜上來后,兩人借著酒興便暢聊起來。 “仲澤,有沒有想著換座大點院子?等侄女再長大些這家宅可就太過窄小了些。”酒酣時,溫知非突然冒出一句讓江沛喜出望外的話,知道他是有意幫忙的。 目前工部當下的緊要任務除了修筑蒲河大堤,還有就是府城的向外擴建工程,如今規劃方案已經出爐,馬上進入施工階段,戶部能有隱形福利,當然工部也有。 溫知非看到江沛的院子,主家住人才看看夠用,太過狹小了些,反正早晚都需要換院子,不如趁此機會,擇個好位置。 正如上次李仲說的這次朝廷向外拓展三十里,除了建造朝廷直屬府衙,剩下的地方一部分用來建造官員府邸,還有部分民巷街道。 由于是官員府邸的集中地,附近街道以后又將是一處不亞于明華街附近的繁華之地。 江沛聽他說可以幫忙提前預留一處,盡管也是要出銀子買,仍高興的笑不攏嘴,他家的當前最緊要的難題一下子解決了,不知該怎么感謝這個剛剛結交半天的朋友,看來做人還是要與人為善,真誠待人。 溫知非從江沛家里出來,腦海中已浮現出清晰完整的蒲河改造方案圖,這是除了工部設想的再加上江沛提出的不少建議,才形成的,雖然已查閱過不知多少次有關蒲河的卷宗,但還是待等到實地勘察才能定音。 江沛親自把新友送到馬車上,直至人家的馬車消失不見,才克制住自己興奮的沒跳起來的舉動,不斷提醒自己要矜持。 進了臥室,只見蘭香在陪著兒子一起看書,女兒還是像往常一樣酣睡,氣氛特別溫馨。想著溫知非的話,等換了大院子,家里不用這么擠巴,可以為家人提供更好的條件了。 “送走了?”蘭香纖指翻著書頁,頭不抬的問著丈夫。 “恩,淘淘想不想住大屋子?”江沛拉把凳子坐在正伏在蘭香梳妝臺上溫書的淘淘身旁,笑瞇瞇的問。 “嗯~想!可我更想同阿爹阿娘還有meimei在一起!”淘淘聽了他爹的話,抿著嘴忽閃著大眼睛想了會,給出了這個答案。 臭小子,等你長大有了媳婦就不是這樣想的了。 “住大房子咱們一家也不會分開的。走,咱們一起去洗涑,今天先溫到這。”江沛拍拍兒子的小肩膀,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 “別看了,這還沒出月子呢,對眼睛不好。”江沛洗涑回來,見蘭香還在拿著書冊津津有味的看,從她手中把書抽走合上,放在了一旁的箱子上。 剛才顧著淘淘溫書,燭臺放在了梳妝臺旁,照到他們床邊的燈光就顯得有些暗了,即使書上字體大,可還是會傷眼睛的。蘭香瞪了他一眼,天天躺在床上快無趣死了。 “想看白日里有的是時間,咱們宅子的事有著落了,不過等搬過去還得好一陣子。”朝廷的規劃雖已出來,但等到匠人從施工到完工,得花不少時間。 第91章 國庫 蘭香心里通透, 昨天他們還因院子的事犯愁,今天就有了消息, 想必是丈夫剛剛送走的朋友幫的忙。 不過這是件讓人高興的事,終于不用為這事再愁眉苦臉, 老是記掛在心里。 可這不是個小忙, 猶豫著問江沛“是不是剛剛你那位朋友幫的忙, 咱需要送上謝禮嗎?” “送禮顯的太生份了, 再說咱家也沒啥能入眼的東西, 哦, 對了, 這是他送暖暖的見面禮, 推辭不掉, 你好生收著。”江沛從懷中取出一成色上乘的瑩潤白玉遞給她。 蘭香接過來,用手磨磋了幾下,用條手絹包起來,起身掀開床頭旁的箱子放了進去。 江沛想起讓溫知非提前留的宅子也是需要花錢買的, 遂問了蘭香他們家還有多少存銀, 好心里提早有個譜,別到時人家說多少銀子時,拿不出那么多,多丑啊, 總不能還讓別人幫忙墊付吧。 看著面前白花花的銀子,雖然喜人,但著實不方便, 如果是銀票就好了,可惜銀票在梁朝時就被廢棄了。 如今作為經商世家的祁家登基做皇帝,有雄厚的資產做保證,如果發行銀票應該不存在信用度問題的。 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得一步步慢慢來,想讓被坑怕的百姓重新接受銀票的存在,恐怕不是太容易,只能等到國力強盛后可能才會成功。 再說他現在只是一枚五品郎中,連上早朝的資格還沒有,貿然提出這個敏感的話題,定然引起風波,以他目前的身處的地位,必定被人罵的狗血噴頭,說不定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之后戶部的人開始忙的暈頭轉向,因為卷宗審閱完,戶部開始核查記錄國庫有多少金銀和各種珠寶物件,當然皇家的私庫不歸他們戶部管,那是皇帝的私產。 國庫分糧庫和戶庫,糧庫在蒲陽城的郊外大糧倉里有一部分,府衙的官倉也有一些,不過官倉里的存糧歸屬于稅務司,他們不用管。離得較遠的大糧倉也有不少,核查起來,一些官員還要出公差。 江沛被分派到戶庫里統計,當進入戒備森嚴,密不透風的國庫時,江沛一瞬間愣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蒲陽城的皇宮下面突然多了一個諾大的府庫,戶庫里絕大部分是金銀,物件特別少。 雖然見慣了黃白之物,但他還是被一箱箱碼好堆摞起來的,裝著金銀貼著封條的木箱子撼到了。同類型大小的銀錠裝箱碼放在一處,他們直接數箱子就是了,最后記錄在賬冊上時是要刨除一些火耗的。 進入國庫核算前,祁越特意宣他進宮,這次核算庫銀由他執筆,記錄方式采用的是復式記賬法。復式記賬法當時只是在祁家的內部采用,應付梁朝官員審核用的明賬依然用的還是以前的。 戶部大不分官員是前朝的留下的,他們對這種記賬方式連聽都沒聽說過,但祁越決定在整個商朝開始推行,不過他清楚任何事欲速則不達,得循序漸進的來。 推廣行動從蒲陽司開始施行,一年后整個商朝要開始以復式記賬法為主,尤其是一些大商號,必須要求采用此種方法記錄賬目,否則會有一定的懲罰。 江沛當然明了是何原因。他們只是負責統計調度,戶庫自有專職人員去管理。 忙碌兩天后,終于能休沐一天喘口氣,他準備趁著這一天趕緊把馬車的事情給解決了。 “怎不多睡會,今日又不用去府衙。”蘭香見丈夫還是在往日那個時辰點起床,迷迷糊糊的問道。如今家里有傭人做飯洗衣,不用他們動手,兒子上學堂也是她們接送。 “唉,習慣了,睡不著,等會送淘淘去學堂吧。”江沛感慨自己真是勞碌命,平時起床眼睛困的睜不開,多想休沐時一睡不醒。可真到了休沐時,醒之后卻又睡不著了。 兒子每日有早課,不過要比江沛上衙晚些時辰,江沛來不及等他,只新年開學的第一天交束脩的時候送過他,既然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關心下兒子學堂的表現和生活。 “你接著睡,我給暖暖換尿布。阿爹的乖寶貝,都快成小豬豬了,整日里都在睡,睜眼看看你阿爹好不好。” 江沛摸摸女兒的小臉蛋,走到臥室門口倒了半盆溫水,放條煮過曬干的細棉布巾,開始小心翼翼的為女兒擦屁股,然后再換上干爽的尿布,把換下來的贓的拿到門外的竹籃里。 看著嬌嬌軟軟的小棉襖,忍不住把她抱進懷里看了又看,想給她唱歌聽,又怕蘭香懷疑,他可不會唱古代的詞的。 “阿爹,你起那么早是送我上學堂嗎?”淘淘起來洗涑見爹娘臥室里的燈在亮著,房門沒杠輕掩著,推門進來,看到阿爹抱著meimei輕輕晃動著,小眼神的里有些渴望。 “對啊,送你到學堂,再問問夫子咱們的淘淘學業如何。”上次去學堂,擔心去署衙晚了,他給了束脩和節禮,只說幾句場面上的就離開了。 “阿爹,近兩日夫子都是讓我們自己誦讀的,只花一個時辰為我們授課。”淘淘聽了江沛要送他去學堂,笑得露出了換牙后還沒來的及長出來的牙洞,悄悄的告訴了他這兩日夫子的異常。 “是不是夫子身子不適?夫子平時那么照顧你,你也要學著關心夫子。”當時考慮到兒子年歲小,如果選的離家太遠的學堂,接送不方便,最終在附近找了一家。 聽說夫子的為人很不錯,學識也好,是位落第秀才,辦書院養家糊口。淘淘進學一年多功課一直不錯,平時又多得夫子的照顧,江沛對他還挺滿意的,因而教育兒子學會關心師長。 “夫子不是患病了,我請教他時,看到他也在溫習功課。” 第92章 休沐 江沛聽兒子說夫子在溫書, 怔了怔,才想起來新朝初立一般都會加恩科考試的, 這對天下的讀書人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尤其是那些由于種種原因發揮失常的科考生。 今年因皇上的登基大典春圍被推遲到三月份, 但鄉試沒變, 沿著前朝的慣例定在今年的八月份。 淘淘的夫子是秀才, 猜想他是想搏一搏再次下場參加鄉試的, 加恩科本來就少見, 又趕上是朝代更迭, 上榜的幾率會比以前大很多。 一旦他存了考功名的想法, 那主要精力勢必會放在自己的課業上, 哪還有多少心思教授學生, 即使迫于生活的壓力繼續開辦學堂,但教學質量肯定會大打折扣。 淘淘目前正處在課業的關鍵期,不能因為夫子的原因被耽誤,可眼下若把他送到附近的銘岳書院, 年歲又太小了些, 山長應該拒絕收入一個不到八歲的孩童,浪費書院寶貴名額。 看來只能留心重新再物色一個學堂,可以向署衙的同僚打聽一下他們的孩子都在哪里讀書,如果有不錯的地方, 就把兒子轉學到那里,現在只能先讀著。 “夫子也要不斷的研習書本啊,學問進益了才能更好的給你們授課, 你要向夫子學習,不能驕傲。快去洗涑,一會阿爹同你一起用早飯。” 夫子在孩子們心中的地位是崇高的,江沛不想說破,別因大人的自私做法破壞孩子心中這份美好的感情。 江沛又晃悠了女兒幾圈,親了親她的額頭,放進搖窩里,掩好包被才走出臥室與兒子一起進食。 “阿爹,前面是陸晙學長!”晨光熹微,寒風料峭,新年剛過去沒幾天,這個時辰街道上行人稀少,淘淘背著自己的小書簍,一只手被江沛牽著,一手興奮的指著前面一位個子稍高的孩童,興奮的叫道。 “那咱們走快些攆上他們,給你的學長打招呼問好。” 學業好的孩子,大人們當然都喜歡,兒子口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人名就是這個叫陸晙的孩子,江沛以前接送淘淘時見過幾次,沒有深入的了解過。 發到他身旁還有位中年男子,從著裝打扮上看,應該是他家人,不是傭人。 江沛想聽聽其它父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要多從別人那借鑒點好的經驗家,自我反省一下,找找身上的不足,當然在他心中兒子也是非常優秀的。 “陸伯伯好!學長好!”待他們走的離前面兩人沒多遠時,淘淘脆聲喊了一句,兩人轉身回頭時,立馬規規矩矩的問好。 “清霖師弟,江叔叔好!”陸晙看到送淘淘的不是他家仆人,而是一年前經常接送淘淘的江沛,連忙禮貌的躬身問安。 江沛笑著點點頭做回應,聽兒子問安的聲,便知道面前的男子應是陸爹無疑了,正要出聲打招呼時,剛好與他對個正著,兩人都不由自主的笑起來。 彼此相互打量后,覺得對方是讀書人,江沛今日休沐,穿的是平時的臧青色長棉袍,對方與他穿的差不多,只顏色不一樣罷了,實際兩人一個是掌柜,一個是高級賬房先生,都不是正兒八經的讀過書的人。 倆孩子走在前面聊他們之間的小秘密,兩位父親在后面滔滔不絕的分享著各自的育兒心得。 “家里孩子多,媳婦要照顧小的,顧不上管他,都是阿晙自己拿著書本要溫書,每晚非要人催著才舍得歇息。”陸老爹語氣輕快得意的炫耀著兒子如何懂事,又如何勤奮好學。 “都一樣,家里前不久添個小的,媳婦趕上坐月子,家里的傭人只會顧著他吃喝,什么都不懂,我又整天忙的不著家,全靠他自己自覺……”江沛自然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貶低自家兒子,你夸我也夸,孩子越夸越優秀。 “唉,聽說最近銘岳書院擠破頭也進不去,原本想托一個遠方親戚走走關系,阿晙的功課又不差,進去問題不大,可誰曾想突然一下子多那么多人。” 銘岳書院是明華街附近一座最有名氣的書院,讀書人家的子弟都會想著進去讀書,如今濮陽成了一國之都城,更讓它的知名度上升一個臺階,能進去讀書,如今成了功課好的評判標準。 “阿晙年歲又不大,等朝廷的加恩科過去,興許人不會那多了。”聽他這么說,使得江沛更加堅定過兩年再送兒子進去的想法。 進了學堂,江沛詢問了夫子淘淘的學業進度,依照這個進度什么時候下場科考合適。 待了解的差不多后,聽到學堂里孩子的朗朗誦讀聲,大清早的就那么用功,如今卻因夫子的功名心,被耽擱學業。 心中起了不滿的漣漪,他覺得既然受了家長的束脩理應盡到夫子的責任,若盡不到,就不要誤人子弟。 于是語氣委婉的敲打他一番,對他說如果沒有精力再教授功課,就早點告知孩子的家人,讓他們早做準備,另為孩子擇位置。 夫子自知理虧,讀書人一般都清高,即使面紅耳赤,也沒向他認錯,江沛沒想著讓他致歉,更壓根沒想過他會放棄科舉考試。 只希望自己的敲打能讓夫子別做的得太過分,學堂的束脩又不低,很多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是拿著血汗錢來讀書的。 從學堂回來,江沛直接去了江記酒館,自從被李云陽揪去當軍需官開始,他都沒正兒八經的來這了。大年初一后,三牛和大山兩人就忙的連個人影都瞅不見。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家帶的頭,江沛發現自家酒館所處的街道上有不少低矮的鋪面都開始動工拆遷改造,像他們家一樣準備多建幾層。 雖過完新年沒多久,但整個街道上卻呈現一片忙碌的景象,真可謂應了萬象更新那句話。可能商戶們是想趁著百姓還沉浸在新年當中,趕緊加班加點的建造好,爭取上元節前完工,節后開門營業。 “二哥,這早你咋過來了?!到處都是灰,臟的很,這用不到你,有我和大山就夠了。”三牛上元節后才回老家接李氏清平他們的,趁著這幾天閑工夫過來幫大山幾天忙,有他在一旁盯著,匠人不敢偷懶耍滑。 知道如今自家二哥已經成為官老爺,身份不同了,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再如往常一樣,和他們混在一起,于是制止了他要去搬木材的動作。 “這有啥,我干一會再去行市買馬。那個孩子呢?”江沛瞅了一圈沒見看到要給他趕馬車的孩子,疑惑的問道。 “阿九和匠人一起拉青磚去了。” 當初他們原打算是要蓋兩層的,匠人來了后說與其蓋兩層不如再在上面加半層,做成一個閣樓,即可以住人,也可以儲放雜物,三層酒樓看起來更有檔次。 江沛聽后覺得請的匠人實力水平真不賴,他都沒想到在頂上加個小閣樓,自然是點頭應允。 兩三層樓,只靠木料承重,有些危險,于是在工匠們的精巧設計下,加一部分青磚。自家的房子,投入再多也沒啥好在意的。 到時酒館開業時,請些官員來撐撐門面,瞬間檔次就上來了,投的錢也就收回來了。 “老爺,您來啦!”阿九見到恩人過來,顧不得拍掉襖子上的磚灰,小跑到江沛面前,激動的搓著手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