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雖然江春花和江大牛年歲隔的近,兩人的關(guān)系比較親厚,但對另外兩個弟弟也是不錯的,現(xiàn)在猛然見到三牛回來,非常高興,尤其是家里正處在這種亂糟糟的情形下。 “大哥,大姐,我去給娘找個大夫到家里瞅瞅,聽小妹說上次給咱爹看病的大夫醫(yī)術(shù)挺好的,我請姚家哥哥幫幫忙。” “那感情好,你快點過去吧,娘的病耽擱不得,多給人家說說好話。”江春花聽他要去姚家莊請大夫喜不自禁,而大牛則斜著眼瞅瞅他沒搭話。 “那我先去了,家里只有小妹一個人,你們也快過去吧。”春花聽到只有春枝一人在家,小李氏不在身旁,掃一眼不自在的大牛,皺了皺眉頭,和三牛大聲招呼便加快步子往家趕。 到了姚家,他先把江沛和蘭香的近況仔細對姚家人說一遍。 “只要香兒過的好,我們就放心了,只是如今她有了身子,身邊沒個人照顧太辛苦了,親家當(dāng)下也走不開。” 姚家人知道他家的團寵在府城安定下來過的不錯后,都放下心來,只有徐氏理解女兒懷孕獨自在家的辛苦,忍不住的心疼,離家遠了也不好,想見一面都那么困難。 “嬸子盡管放心,二哥對二嫂盡心盡力,百般體貼,萬不會讓二嫂辛苦受累。二嫂如今紅光滿面,精神飽滿,您若不放心可以去探望一下,二嫂看到嬸子一定很高興,反正府城也不是太遠,只幾天的車程。” 知道姚家人疼惜二嫂,他見徐氏十分掛念女兒,于是向她建議道,果真徐氏聽到他的建議,不由心動起來,幾個月不見女兒還真是想的慌,這是她第一胎,一定要好生提點著。 “想去就去,三牛不是還要回府城嗎,到時讓三順駕著車隨他一起去。” 姚父知道老伴是想女兒了,其實他也想去啊,但是一個做老丈人的怎么能跑女婿家住呢,況且過些時日還要在田里補種些莊稼,沒法脫身離開。 聽到他們要去府城看二嫂三牛心里挺高興的,不過聽到要與他一起去后,內(nèi)心不由苦笑起來,他家如今這個樣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走,反正無論行不行一定要在三月初六前趕回去。 目前要快點把娘的病給治好,可惜他沒錢,如果有錢的話可以給他老爹雇個人,這樣娘可以輕松一些。 沒錢難倒英雄漢啊,回府城后要趕緊把小攤給支起來,光靠伸手向二哥要,二哥即使不說什么,他自己都感到羞恥。 姚家人也知道親家生病不能耽誤,讓姚大順陪這他一起到村里去找那個赤腳大夫。 最后大夫給李氏診斷的結(jié)果是勞累過度,氣血虧損嚴重,給她開副補氣血的方劑。 “大夫,請教您一下,我爹的暴躁煩亂之癥用什么方子能夠緩解。”三牛給了診金,把大夫送到院外,想起江父的情形忍不住出聲問道。 “令尊之癥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三牛聽后,挺無語的,他當(dāng)然知道他爹患的是心病,就是想讓他們哥三對他俯首帖耳,唯命是從,不能對他的觀點提出異議。 這種心藥,別說是他,大哥二哥都不會辦到。 李氏在兩個女兒精心照顧下,燒慢慢退下來,三牛讓她在床上休息幾天再起來。 自從接手照顧江父的工作后,三牛發(fā)現(xiàn)甩不掉了,除了他江父誰都不要,只要三牛離開半個時辰,江父情緒便開始不安起來,變的狂躁,夜晚也非要他守在身旁,才能安靜的躺下休息。 幾天下來,熬的他眼眶發(fā)黑,頭昏腦脹,人也瘦了一圈,他都不知道老娘是怎么挺過來這么多天的,最后實在堅持不下去,覺得自己再不好好睡一覺,會死掉的。 于是在幫江父收拾干凈后,離開補覺去,告訴江春枝和李氏隨江父怎么鬧也不要去喊醒他。 飽睡了一頓后醒來,見李氏又是滿臉愁容的看著他,不用猜也知道他老爹見不到他又在發(fā)脾氣了。 心中不由一股怒火直往上沖,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達到極限,處在暴走的邊緣,不能再這樣下去,最后不是他爹瘋,就是自己瘋。 “爹!求求你能不能消停會,你是不是看到所有人手腳都能動彈,心里不忿把所有人都熬死才舒坦!我是您兒子,我心疼您,您就不會心疼心疼我,再這樣下去您會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我和二哥哪點對不起您,每次讓您咬牙切齒隨意辱罵,難道我們的心不是rou長的!” 即使再生氣,他還是不忍把孫子改姓的的事情簡單粗暴的告訴他,免得受到刺激,氣暈了咋辦,他打算先告訴李氏,讓她做決定是否讓他爹知道。 他和珍珠的婚事也由他娘告訴他吧,面對他實在太累了。不都說人越老,活的越明白嗎,為啥他爹越來越糊涂呢,以前雖然偏心他大哥,但沒現(xiàn)在這么的無理取鬧。 江父被他歇斯底里般的吼聲懾的不敢再像前幾次一樣吹胡子瞪眼,口齒不清的罵人。三牛見他服軟,緩和著語氣繼續(xù)對他說 “爹,我和二哥不會不管您的,這次回來二哥還向東家借了三兩銀子捎回來,我也把自己掙的二兩帶回來了,都交給您和娘,留給您們養(yǎng)老,還有家里的田,既然你現(xiàn)在行動不方便就讓給佃戶種,您和娘好好在家享享福,讓您兩個大孫子陪著您。” 三牛把能說的都說了,見他沉默著不說話,但愿是在思考吧,他要找李氏告訴她自己要向珍珠提親,當(dāng)然兒子過繼的事也是要說的。 第46章 道實情 出了房間, 轉(zhuǎn)身迎上聽到吼聲快步過來的李氏,三牛鄭重的對她說, 有重要的事情和她商量。 李氏觀他面上端肅,往房內(nèi)覷了一眼看到老伴沒有在鬧脾氣, 不用再進屋安撫, 便和他一起悄悄的離開。 隨后三牛把他從離開洛水鎮(zhèn)到府城, 一路上的艱辛以及缺糧饑餓差點餓死, 暈倒在路邊蒙王家夫婦搭救的種種講給了李氏聽。 當(dāng)她聽到兒子差點餓死在街頭時, 不由心疼愧疚交雜, 抱著他痛哭不休, 連聲說苦了他了。 待把情緒崩潰的李氏安撫好, 他開始切入正題, 把王家的情況以及自己與珍珠互相鐘情對方,打算三月初六前上門向人家求親的事仔細認真的告訴她,最后才說他以后會有個兒子過繼給王家改姓的事。 李氏聽后,沒有立時表態(tài), 皺眉沉默著, 三牛也不急于發(fā)問她同不同意,因為他有信心娘會站在他這邊的。 “人家好心救了咱的命,別說孫子過繼改姓,即便讓你過繼給人家我也不能說什么, 只是你爹如今這個樣子,腦子又糊涂了,知曉后還不知道怎么鬧騰, 肯定不會同意,還是不要和他說了,親家那頭到時我去和他們說,讓他們把心放到肚子里,咱們不會因改姓的事反悔扯皮拉筋。” 李氏雖然看重子嗣,卻不是不通情理,她除三牛還有其它兒子可以延續(xù)江家的香火,斷不了老江家的根,再說當(dāng)下他們這個家庭條件,三牛說親肯定艱難,如果錯過這門婚事,以后打光棍也是有可能的。 孫子和兒子相比,還是先顧著兒子再說,老伴沒中風(fēng)時,她可能當(dāng)不了這個家,如今他癱瘓在床不能動彈,決不會讓他作妖誤了兒子的姻緣。 也不是她有意欺瞞,不愿意告訴他實情,而是照目前的情形老伴下世就這一兩年的事情,等三牛成親有孩子,估摸著他也不在人世了。 到他們這個歲數(shù)也不懼怕談?wù)撋溃m然舍不得老伴走,可看如今這個樣子,活著反而更受罪。 想起這個便提醒他,“三牛,你和珍珠的婚事易早不易晚,回府城你把家里情況說給親家聽,全權(quán)讓他們做主,不過最好還是在咱家里接親吧,你爹挪動起來也不方便。” 三牛明白李氏的意思,雖然心里有些難以接受,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娘考慮的周到,萬一他爹走了,還得守三年孝才能成親。 大梁為了刺激人口增長允許服中生子,但卻明令禁止孝期內(nèi)成親,除非婚期早已訂好,可在熱孝期間完婚。自己年歲大點沒什么關(guān)系,可珍珠不能耽擱。 至于在哪里接親,他也挺犯愁的,無論在府城還是在家里都不方便,不過還是聽娘的,到時找人在院中再添座房子,如果二哥的房子沒被燒就好了。 “娘,我聽你的,這次姚家嬸子三哥與我一同去府城。” “親家能去一趟我也不那么擔(dān)心了,到時讓她陪你一起去納禮,帶著庚貼過去,三牛,珍珠家的條件嫩好,聘禮咋辦,家里拿不出幾個錢。” 說起這個她就發(fā)愁,這一年多家里沒一點進項,柴米油鹽都是吃老本,上哪里給他準(zhǔn)備納征之禮呢。 “王叔劉嬸知道咱家情況,說盡我所能就好,不過咱也不能太磕攙了,所以我想把家里安排好后,盡快回府城弄個小生意,多掙幾個,到時面上也好看些。就是不知道爹放不放我走。” 這也是三牛想急于趕回府城的一個原因,江沛借的三十兩銀子,他私下算過除了租房子和要置辦的東西,還能剩下大半,到時先添在聘禮里。 “你該做什么就去做,不用管你爹,他鬧也只是鬧兩天,辦你的事要緊,婚事我會同他說的,婚期定了,你回來言一聲。讓二牛沒事也別回來了,在家指不定你爹又怎么折騰他呢,如今他媳婦帶著身子萬不能出些差錯。” 事情說完后,三牛輕松多了,雖然有些東西置辦起來時間比較倉促,但總算過了家人這一關(guān)。 他還需在家停留些時日,首先是找人把庚貼寫好,再把房子給蓋了,為了節(jié)省時間多找點人,不讓他們白干,他只能蓋兩間毛坯房。 一個原因是一般瓦房是正房,如今沒法拆房,另一個是錢要用在刀刃上,瓦房用錢太多,反正他和珍珠成親后是要回府城的,老家的房子又不經(jīng)常住。 李氏病好后接手了照顧江父的工作,他當(dāng)然不同意,又開始鬧騰起來,三牛還有一堆事等著去做,沒時間再去跟前盡孝安撫,其它人也都習(xí)慣了他喜怒無常的情緒,都沒當(dāng)回事。 “三牛,你看在這里打地基行不?” 三牛不愿意找太多本村的人,他找上李大康讓他幫忙找些李家莊的,讓他告訴眾人干活有報酬,每天都有工錢。 李大康想著當(dāng)前天冷,還不能在田里補莊稼,閑著也是閑著,是給自己的小舅子幫忙又有錢賺,何樂而不為,二話不說爽快的答應(yīng)了。 “行,就在這吧,明天我去鎮(zhèn)上買車瓦片先放著。”雖然房子不常住,蓋的又是毛坯房,但畢竟是作為婚房,還是要有點講究的。 “準(zhǔn)備要蓋房子啊,三牛,在府城沒少掙吧,等你大哥把莊稼種下田,也去府城找你和二牛,到時你們兄弟之間也好有個照應(yīng)不是” 三牛回來這幾天,小李氏來他院里比較勤,總想和他套近乎,但三牛死活都不愿同她講一句話,每次都她自己唱獨角戲,最終皮笑rou不笑的尷尬收場,心里卻惡毒的咒罵著他。 大牛熱絡(luò)的主動和他說話被他不冷不熱的敷衍幾次后,也不再主動往他跟前湊,小李氏見此情形更讓她火大,她這樣熱臉貼別人冷屁股,丈夫卻在拉后腿,待回到屋里對大牛又是一頓吼罵。 庚貼已找人寫好,這個天氣捉不到大雁,只能等到府城看看有沒有賣的,實在不行只能用鵝來替代了。 “三牛,府城咋樣啊,嘗到甜頭了吧,你也帶帶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靠天吃飯不行啊,還是要打點短工才夠養(yǎng)活一家老小的。” “那還用說,沒聽大亮回來說他們兄弟倆在府城混的可威風(fēng)啦,都在府城買宅院了,我說三牛,你都已經(jīng)在府城買房,還建這泥巴圈做什么,要建也是建瓦房啊。” “就是,可別悶聲發(fā)大財啊,這二牛也真是的,江叔病這么重,過年他都不帶回來看一眼的,生怕爹娘花他一個銅板。” ………… 古代沒有什么娛樂節(jié)目,誰家出了點事情,都能被大家翻來覆去當(dāng)做閑時的談資議論好久的,現(xiàn)在杏花村里江家的事情是八卦中的主要內(nèi)容。 此時三牛找的幫忙做房子的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都是做工的人,即使他們的話再可笑不中聽,他也不能惡言相向,要不然房子多久能建好,三牛和著泥巴笑著回他們道 “哪嘍,我天生就是做廚子的料,不過府城太大,人家大飯館看不上咱這點手藝,只能在包子鋪做包子,我二哥啊,房子被喪良心的燒了,回來住哪啊,你們也知道他塊頭大,沒有手藝,只能做些力氣活,勉強糊口,大亮哥都知道這事,不信你們可以問他,我們在府城經(jīng)常碰面的。” 即使知道自己說這些話他們也不會相信,但至少暫時可以堵住他們的口,他已經(jīng)見識到杏花村人的編排傳播謠言的能力。 大家聽他略顯敷衍的答復(fù),都不由撇撇嘴,不過沒辦法啊,誰愿意透漏自己掙錢的門路呢,破天荒來幫忙做飯的小李氏更是暗罵三牛是人精,大牛有他一半精明她日子就好過多了。 院中熱火朝天的在建房,屋里江父在抓狂的生氣,兒子要向人家姑娘提親那么大的事都不和他講,還是從老伴口中得知的,他們真把自己當(dāng)成廢人了。 可恨他現(xiàn)在不能站起來,要不然非要臭罵他一頓,真是個不孝子,讓他伺候幾天都受不了,只顧自己娶媳婦的事。更可恨的是,其它人也不來和他說說話,以前不都是江叔江叔的叫著嗎。 不過他再生氣,也沒人顧得上他的情緒,由于來建房的人多,江春花姐妹和李氏都在忙著燒火做飯。 房子蓋好后,如今不急于住人,不慌添置家具,能想到事情都已辦好,沒有必要再在家里耽誤時間,于是和李氏說要準(zhǔn)備回府城,等婚期確定下來他再回來。 李氏沒有意見,準(zhǔn)親家都要求他三月初六趕回去,如今在家都快呆一個月了,回到府城還要提前做些準(zhǔn)備,媒人也只能到那邊去找。 從錢袋里又拿出兩小塊碎銀子遞給他,這銀子還是三牛回來時交給她的。 “娘,這是我和二哥孝敬您和爹的,平時我們又不在跟前照應(yīng),怎么可能再要您們的錢”三牛搖頭拒絕接銀子,這都是二哥孝敬爹娘的錢,他怎么會接。 “拿著吧,我和你爹沒本事,半輩子也沒攢幾個錢,得全靠你一人去奔。” 李氏慈愛的望著他,眼含內(nèi)疚,三個兒子中,就老大最占巧,房子給他蓋的最好的,聘禮也沒少給,兩個兒子有一個在幫他養(yǎng),她和老伴攢的錢一大半都花在他身上,沒想到現(xiàn)在就數(shù)他最孬,都是小李氏在背后鼓動使壞的。 “娘,我有錢,如今小妹年歲也大了,爹又是這個樣子,如果還是穿的破破爛爛的,誰會想著幫她介紹個好人家。” 江春枝今年都十三了,半大的姑娘,正是知道愛美的年齡,再過兩三年都可以說人家訂親了,見慣珍珠和二嫂的穿著打扮,再看自家小妹,穿的衣服補丁摞補定的,覺得有些寒酸,家里的錢又用不到她身上。 “你這孩子,春枝年歲還小,不著急,錢要用在刀刃上……” …… 最終李氏拗不過三牛,還是把錢給收回來。他先去姚家莊告訴姚家人明一早出發(fā)去府城,讓他們提前把東西收拾好,他還沒當(dāng)面告訴江父明天要去府城的事。 第47章 溫情 三牛在還沒告訴江父要離家去府城時, 就可以想象到他知曉后是怎樣的歇斯底里大發(fā)脾氣,不過當(dāng)下也顧不上他了, 不是自己不孝,撇下他不管。 倘若他明事理些, 不那么胡鬧難纏, 等他在府城安置好, 一定會把他和娘接到府城的, 畢竟當(dāng)初說好是偎著他過的。 可如今卻變成這個樣子, 銀子給他留的有, 田已找好佃戶, 還想怎么樣, 說到底還是想把子女留在身邊日日瞅著, 近身伺候,證明自己還是以前說一不二,眾人服從的大家長罷了。 當(dāng)真被他猜中了,當(dāng)三牛話還沒說完, 只說明日要去府城時, 江父就開始奮力的扭動半邊身子,惱怒成怒。面由心生,看著面目扭曲發(fā)著脾氣的老爹,三牛突然覺的可怖起來, 不想在此停留片刻。 “爹,我知道勸不住您,您使勁罵吧, 把所有人罵走您就舒坦了。我是去府城提親,又不是遠走高飛不再回來,難道你希望我打光棍嗎,您保重自己,養(yǎng)好身體,將來還要抱孫子呢!” 說完大踏步的快步離去,不再扭頭去看他如何。為了不惹他生氣,三牛第二天臨走的時候,只是在他房門口出神的站了半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