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馮萍還要再說卻被她的母親從身后拽了一下胳膊,她撇撇嘴轉頭又碰上裴氏不善的目光,這才住了聲。心里卻覺得委屈,她原是想著起個話頭好讓眾人教訓馮鶯幾句,卻沒想到裴氏根本就不領情。 殊不知裴氏聽見馮萍提起這茬,恨不得拿針縫上她的嘴。那件事鬧的沸沸揚揚的,加上有田氏在其中推波助瀾,京城許多大戶人家都已經知道了。不少人在背后嘀咕,說她面上瞧著和善大度,卻在背后給庶女下絆子,那些奴才敢大張旗鼓的貪墨銀子定是有她在后頭撐腰,說不得其中一部分還進了她的腰包呢。 若在平時,這樣的流言蜚語裴氏還不會放在心上。只是明年開春就是秀女大選的時候,她娘家侄女兒是熱門人選。便是娘家大嫂不說,她這個做姑媽的也要謹言慎行才是,更何況人家已經幾次三番的耳提面命了。眼瞅著這事都已經翻篇了,今日偏偏又被馮萍這個沒腦子的給提了起來,幸虧這時候別家的客人還沒來,否則豈不是被人看了笑話? 老夫人只當沒看見這些暗潮涌動,笑呵呵的對馮鶯說:“如今你這月份越來越大了,我那里有兩支上了年歲的老山參,待會你走的時候帶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用上了。” 馮瑩笑著回道:“長者賜不可辭,既然祖母這樣說了,那孫女一會就只管收著。”接著又笑道:“自打有了身孕起,老夫人和夫人就一直對我關懷有加。尤其是夫人當真是見天的著人給我送東西,吃的穿的無一不足,左鄰右舍的嫂子弟妹們都極羨慕我有一個這樣體貼關懷的娘家母親呢?!币贿呎f一邊站起來,走到裴氏跟前鄭重的行了一禮:“女兒多謝母親體貼了?!?/br> 不就是演戲嗎?誰不會! 裴氏不待馮鶯拜下去就一把扶住她:“你這傻孩子,咱們母女之間何須這樣客氣?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我就高興了。如今啊只盼著你能平平安安的生個大胖小子,我就沒有旁的心事了?!眱扇司闶切σ庥?,言談間頗為親昵,任誰看了也都覺得這是一對親母女罷! 沒一會兒,其余的幾家親眷都陸續來了。不管如何,馮鶯的表現都讓裴氏在娘家人面前掙回了幾分面子,她心里高興之余言談間更加神采飛揚。 馮鶯在一旁見她八面玲瓏的應酬在眾位貴婦之間,心里暗忖:爬的高才能跌的遠,我今日能把你高高的捧起來,他日也能讓你摔到地上。 等女眷們都到齊了之后,馮鶯心里也有點慶幸自己沒有阻止碧蓮給自己戴上那幾樣首飾,要不真的是顯的太寒酸了。雖然她是想裝的寒酸一點,可是太過分了反而容易適得其反,畢竟誰都知道她當初的嫁妝“十分”豐厚。 等人齊了,裴氏便招呼著眾人都去花廳那邊入席。今日就來了二十幾人,于是那些上了年歲的夫人太太做了一桌,馮鶯則和幾個年輕的奶奶以及姑娘們坐在了一起。 馮鶯原本就在苦思,該怎么不著痕跡的透露一下自己“悲慘”的現狀呢,就見一個穿紅色衣服的姑娘跟馮萍在那里嘀咕:“你家大姐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千金,怎么淪落到連今年的新料子也買不起的地步了?”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因為席間安靜,在座的姑娘奶奶們可是都聽到了,她們雖然沒有吭聲,但是卻都忍不住的打量起馮鶯來。這會細細打量之下,見她衣衫首飾確實都不是新的,心下自然有些計較。 馮鶯面上裝作一副有些羞愧著惱的樣子,心里卻在暗笑,真真是正中下懷 正文 第三十四章午宴結束 出聲的是馮萍的外家表妹,她會這樣說自然是受了表姐的挑唆。馮萍見馮鶯被表妹的話噎的久不做聲正要趁機再奚落幾句,卻感覺有人正在注視自己,抬頭一瞧,正對上長房大奶奶袁氏冰冷的目光,頓時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人家是國公府的嫡長孫媳,未來的國公夫人,自己一家將來都要看她們的眼色過活,因此馮萍不敢在這個大嫂面前造次。 袁氏這會的心思跟自己婆婆一樣,恨不得把這個不省心的馮萍給掐死。她不過是出去囑咐了一回菜品的事宜,剛回來就聽見了剛才那話,她一看說話的是馮萍的表妹,心里還有什么不知道的?這個蠢貨,以往就愛跟馮鶯別苗頭,如今見人家嫁的不好還想上去踩一腳今日是什么日子,便是私底下再有不和,這場合中也得裝的姐妹情深才行。一旦挑起事端,豈不是讓外人笑話她們定國公府的家風! 轉頭瞧見低頭不語的馮鶯,倒是這個庶姐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溫柔,想來前陣子那事定是被氣惱的狠了才會對那樣做。袁氏給了馮鶯一個安慰的眼神,笑道:“jiejie今日這身裝扮真是清麗無雙,要不是肚子大了點,真不像是懷孕六七個月的人。” 眼瞅著剛燃起的戰火被一下子被澆滅,馮鶯頓時覺得有些意興闌珊。這會瞧見袁氏主動示好,她倒也不好讓對方難堪,笑著回道:“弟妹過獎了,我身子重,略沉重一番的衣裳首飾都招架不住,一般都是挑輕軟的衣飾穿戴,倒是沒去想什么時興不時興的?!?/br> 她的話音剛落,邊上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接口:“我瞧著你這料子是繚綾吧?這樣的好料子便是放個十年二十年都不過時的,也只有有底蘊的人家才能拿出來。那些所謂的時興衣料也就是一些暴發戶喜歡追逐罷了,不提也罷?!闭f完,就當沒看見馮萍姐妹倆鐵青的臉色,她又贊起馮鶯頭上的釵來:“meimei頭上這支蝶戀花的點翠簪做工可真是精巧,瞧著有些像南面的手藝?!?/br> 馮鶯笑道:“jiejie真是好眼力,這是在鐘鼓大街南頭一家新開的首飾鋪子打的,聽說那里的大師傅都是從江南請來的,手藝跟京中的有些不一樣?!币慌杂钟袀€奶奶湊趣道:“這工藝當真靈巧,改天我也去看看。” 話題就這樣被扯到了頭面首飾上,一直到午宴結束也沒有再出過什么亂子,這讓馮鶯的心里有些小小的遺憾。用完午膳,來做客的女眷們便紛紛告辭了。從來到國公府就消失不見的映紅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馮鶯的身邊。 馮鶯眼波一轉,笑著對許氏和裴氏說:“瞧我這記性,剛才竟然忘了告訴祖母和母親,映紅這樣頭我已經給她開了臉放在相公身邊侍候。她到底也是國公府出去的丫鬟,合該讓她給祖母和母親磕個頭?!?/br> 映紅聽了馮鶯的話,忙不迭的就走到屋子中間跪了下去:“奴婢給老夫人、夫人請安了?!闭f完磕了一個頭。許氏輕輕嘆了口氣,沉聲道:“既然你家主子抬舉你,就該念著主子的好多為主子分憂才是,要是讓我知道你背地里做些調三斡四的事讓你主子不痛快,就是你的老子娘也得不了好。” 聞言,映紅的身子一顫,俯身應是。 許氏敲打了映紅兩句,便讓丫鬟拿了一對銀戒指賞她。映紅接了東西有些呆愣,她知道老夫人一向心疼姑娘,這賞賜不會厚重,但是沒想到竟然只有區區的一對素銀戒指,這種貨色在國公府向來是賞賜粗使丫鬟的。映紅只覺得心里憋屈的很,但是卻不得不恭謹的再次磕頭謝賞。 見狀,裴氏雙眼一瞇,連忙給身邊的周嬤嬤使了個眼色,她早就知道映紅做了通房的事,本想趁著機會厚賞映紅一番也是給她體面的意思。誰知道一向寬厚的老夫人對映紅竟然這般不待見,一對銀戒指就給打發了,要知道映紅的母親還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呢。周嬤嬤一看老夫人行事,沒待裴氏吩咐就暗中把預備好的一對金鐲子換成了一對小巧的銀錁子,價值比那對戒指還低很多。 映紅顫抖著雙手接過東西,心里只覺得屈辱的很,她聽說大少爺的通房開臉后老夫人和夫人都賞的是整套頭面呢,自己就算不能和她們比,總該有對金釵之類的罷。如今,這簡直就是在打發叫花子呢!不過剛才老夫人的話也提醒了她,她的父母還在國公府當差呢,她一個奴婢怎么能對主子不滿,便是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表露出不滿來。 馮鶯在一旁冷眼瞧著這一切,待映紅退到一邊了才跟眾人告辭。 走之前,不管是許氏還是裴氏都給了她許多東西。除了說好的那兩株山參,許氏還給了她一大包燕窩和許多名貴藥材。裴氏則給了她好幾匹上等綢緞和一包金銀錁子,說是讓她留著賞人用。馮鶯略推辭了一番,然后便全都笑納了。 待馮鶯走后,許氏直言累了讓家里的人都散了。袁大奶奶伺候著婆婆回去,路上把今日午宴的事說了一回,然后道:“這個二妹,做事也太莽撞一些了!” 裴氏揉揉眉心,冷笑道:“何止是莽撞!簡直就是沒腦子!也不想想今兒是什么日子,真鬧起來壞的還不是咱們這房的名聲。枉她總以嫡出沾沾自喜,上頭的梁是歪的,還能長出什么好東西來?” 袁大奶奶回說:“幸虧大jiejie性子好,沒有當場和她對峙起來,要不今中午還真不好收場?!?/br> 裴氏皺眉:“說來也是,這個二丫頭以前和鶯姐兒都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你瞅鶯姐兒不管人后如何,人前總是過的去的。再看看這個萍姐兒,簡直是辱沒了咱們府里的名聲。你讓人好生看著她,這兩日家里都有貴客出入,可別再鬧出什么笑話來。”袁大奶奶答應下來。 婆媳倆又說了會婚宴的布置,裴氏眼角瞧見周嬤嬤進來,便說:“你今兒也忙了大半天了,趁這會沒事回去歇一歇。這陣子真是辛苦你了,等蒼哥兒媳婦過了門,讓他們兩口子好生謝謝你這個大嫂。” 袁大奶奶忙謙虛了幾句,然后便回了自己院子。待兒媳婦走后,裴氏扭頭問周嬤嬤:“映紅和于嬤嬤那邊都交代好了?”周嬤嬤忙湊到裴氏跟前低語起來。 那邊,馮鶯一家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正文 第三十五章不算冤枉 從國公府出來后,映紅心里就頗有些忐忑,她去了那邊可是大半天沒在馮鶯身邊伺候,生怕回家后馮鶯再找她算賬。她心里已經想了好多個理由搪塞,沒想到一到家,馮鶯就打發她去伺候向達去了,對國公府的事問都沒問。 看著映紅著急忙慌的逃走了,碧蓮還嘀咕道:“奶奶也不敲打敲打她,就讓她走了。她剛才在國公府可是半點都不老實呢,小蓮說見她和于嬤嬤一起去見了周嬤嬤,三人在一個偏僻的亭子里嘀咕了半天呢?!?/br> 馮鶯不在乎的笑笑:“再怎么敲打她也聽不進去,何必白費那些口舌?隨她們去吧,讓人看好了,不要在背后搞什么小動作就行?!币幻嬗职蛋捣愿懒藢O福家的幾句。 果然,沒兩日,定國公府出嫁的大姑奶奶淪落到變賣嫁妝給娘家送賀禮的消息就傳的沸沸揚揚。有那跟裴氏交好的人家聽聞后當即反駁,說當初馮鶯出嫁時候的嫁妝可是足足有六十八抬,對一個庶女來說稱的上嫁妝厚重了,裴氏作為嫡母足夠大方了。接著又有人說了,馮鶯身份特殊,就算按著嫡女的份例置辦嫁妝都不出格,更何況,她的那些嫁妝不過是面上好看,真正值錢的還是人家親娘留下來的一個莊子和院子,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擺設、用具,連正兒八經的拔步床都沒一張。算什么厚重?再說了,這些東西加起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比的上人家親娘的嫁妝值錢呢! 甚至還有人說,定國公府這回給柳家的聘禮中有一架翡翠桌屏瞧著仿佛是田家舊物。畢竟當初田家也是十分有名望的清貴人家,與京中不少大戶都有過往來。有人認的他家的東西也不稀奇。這話一出,原先幫裴氏說話的都息聲了。就連剛把閨女嫁到馮家的柳家也有些啞巴吞黃連的意思,早知道裴氏是這種人,再不能把閨女嫁給她兒子的。 裴氏聽說此事后氣的差點把銀牙咬碎,一方面讓人去查事情的來源去脈,一方面想法子把這流言給壓下去。誰知道流言不但愈演愈烈,傳到后來重心已經放在了裴氏克扣庶女嫁妝上頭。 就連馮鶯都沒有想到的事,這事竟然連宮里的皇后娘娘都驚動了,甚至派了小太監來家里取了一份她當日出嫁時的嫁妝單子?;屎罂赐陠巫又苯訉仁谭愿赖溃骸澳晗陆o諸位閨秀的賞賜,把裴家那一份去了吧?!?/br> 她身邊的女官有些不解:“娘娘上回不是還夸贊裴家姑娘秀外慧中嗎?怎的這么快就……” 皇后冷冷一笑:“當初圣上給馮田氏指婚時,給的賞賜是本宮親自cao辦的,幾乎是把田家當初被抄沒的產業給了馮田氏一半。不算之后的出產利息,加起來總有五六萬銀子,你瞧瞧馮鶯的嫁妝單子,連她親娘嫁妝的五分之一都沒有,這個裴氏也真是夠貪得無厭。裴氏這樣,裴家的家風可想而知。不過,這個定國公也不是什么好貨色?!辈还苓@嫁妝是不是裴氏克扣的,都跟定國公這個一家之主脫不了干系。 就這樣,裴小姐從太子妃的大熱人選一下子變成落地鳳凰,因為這事是皇后娘娘親自蓋棺定論的,裴家沒出嫁的姑娘們在婚姻市場頓時從大熱變的無人問津。 裴夫人氣的找上門把裴氏罵了一通,裴氏也是深感無辜:“當日的事情嫂子難道不清楚嗎?我一來不是那樣貪吝的性子,二來也沒那樣的必要克扣庶女嫁妝,橫豎走公中份例又花不到我的銀子。三來,田氏在的時候一向防我跟防賊似的,焉何會把嫁妝交給我打理?除了鶯姐兒出嫁前,老爺交出來的那一大一小兩個莊子,田氏其他的嫁妝我是連塊布頭都沒見著,結果到如今都成了我的不是。我心里也實在是冤枉的很。” 裴夫人發xiele一通,這會也冷靜了一些,聽了裴氏的言語,也覺得有幾分道理。自己這個小姑子的個性她還是了解的,一向頗有心計。她就算是謀算庶女的嫁妝,也不會留下這樣明顯的紕漏。想到這樣,裴夫人皺眉問道:“那田氏的嫁妝不在你手上在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