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可卻無一人敢動。 青年冷哼一聲,將店小二擲到地上,跨過滿地的碎片,氣勢洶洶地往外走。 文落英皺了皺眉,伸手攔住了他。 青年眉頭一皺,面色不善地瞪向他:“臭小子,你想干什么?找死嗎!” 文落英眉頭一松,露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兄臺如此做法實屬不妥,大家都是討生活的,實屬不易。若是兄臺實在囊中羞澀,小弟愿意替兄臺結賬。” 青年一愣,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就連周圍的客人也紛紛用看冤大頭的眼神看著他。 文落英仿佛毫無察覺似的,放下手,轉身拿了一小錠碎銀子遞給了掌柜的。 青年看著他的動作,忽而嗤笑一聲,扭頭就走。 這名青年正是數月前才被蕭戰秋趕出拜蓮神教的蕭甫云。 蕭甫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會落到這個下場,他身為前教主的親子,雖然武功蠱術都不如蕭戰秋,但他爹難道不應該向著兒子,將教主之位傳給他的嗎?為什么要傳給蕭戰秋,讓這個從小就處處壓他一頭的家伙繼續欺壓他! 蕭甫云越想越生氣。 撇去前魔教教主兒子的身份,他根本就是個毫無生存能力的紈绔大少。 離開魔教后不到兩個月,身上的銀兩便花完了,蕭甫云沒有賺錢的本事和渠道,便開始堂而皇之地吃霸王餐。雖然他的武功比不上蕭戰秋,但在尋常老百姓的眼中還是極為厲害的,只要不被官差抓住,便無人能拿他怎么樣。 就這么饑一頓飽一頓的,蕭甫云也熬過了小一個月。 卻不想今天遇上了個愣頭青。 蕭甫云原本以為對方是想拉住他讓他付賬,正琢磨著怎么用蠱蟲對付他呢,沒成想對方居然主動替他結了賬,實在是蠢得可以。 蕭甫云回想起那張純真的少年面龐,忍不住冷笑。 可冷笑完又有些懊惱,好不容易遇上這個冤大頭,看他的穿著應當是大戶人家出身,身上想必有不少銀錢才是,他居然都沒多想就走了,要不要現在回去找那冤大頭呢?如果返回去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很蠢……或者干脆蒙面把人搶了吧! 對!就這么干! 蕭甫云一拍掌,正要轉身,就被從后方拍上自己肩膀的手給嚇得跳了起來。 他猛然回頭,兇狠地瞪著來人,怒道:“你有病啊!” 文落英愣了愣,訥訥收回手道:“嚇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想和你打個招呼。” “打個屁招呼啊!”余驚未定的蕭甫云全然沒有發現自己竟對少年的靠近沒有絲毫察覺,“你煩不煩,剛才替我付了賬,現在又想來要錢?” 文落英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與你結伴同行。” 蕭甫云一愣。 文落英道:“我不是本地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著兄臺你應當對此地比我熟悉,就想跟著兄臺一起走,不知可不可以?” 蕭甫云抱臂,冷哼道:“我憑什么要同意?” 文落英羞澀笑道:“別怪我無禮,但從方才客棧之事來看,兄臺應當是缺錢得緊吧。若是兄臺不嫌棄,我有錢,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由我包了,算作給兄臺的帶路費吧。” 蕭甫云吃驚地瞪著他。 這哪里是冤大頭,這分明就是個大傻子吧?哪有人當著陌生人的面說自己很有錢的? 文落英說完,便期待地看著他:“兄臺,可以嗎?” 蕭甫云被他純善的目光看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可以吧。” 有錢不坑大傻♂逼。 蕭甫云抱著這個念頭,與文落英同行。 然而幾天的相處下來,蕭甫云驚訝地發現,文落英這家伙……居然真的是個大傻子!性子耿直得不得了,若非他在一旁看著,估計早就讓人把他的一身錢財給騙光了。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孩兒。 蕭甫云無奈地想道。 他們之前還互報過家門,他知道了文落英的名字,是家中獨子,父親是一族之長,這次出來是在找離家出走的堂兄,更可怕的是,這個少年居然比他小了八歲! 小八歲啊,居然就跟他差不多個頭了,估計沒兩年就能長得比柱子還高。 蕭甫云出生時難產,幼時又體弱,及冠后也不如蕭戰秋高大強壯,一直是他心中之痛,如今又被這個傻乎乎的少年刺激了,愈發覺得胸悶氣短。 文落英卻全然不覺自己被嫌棄了似的,拉著蕭甫云到處跑,一口一個蕭大哥,一副被花花世界迷得忘了原本的目的似的。 蕭甫云看在眼里,也不出言阻止。 左右他只需要一個長期飯票,這少年做不成事回去被責罵又與他何干。 就這般,兩人漫無目標地走走停停,一晃就是一個月。 這天清晨,蕭甫云從睡夢中醒來。 余光瞥見身旁躺著人,驚坐而起,條件反射就要出手,卻在看清少年恬靜的睡顏之后訥訥停住,這才想起他們已經同床共枕多時了。 就在數日前,少年忽然面色發紅地對他說,自己身上的錢財不多了,想要再提銀子必須要去某某錢莊,在找到抵達錢莊之前,就不得不兩人同住一間了,不然萬一錢花完了,連飯都吃不起,更遑論趕路了。 蕭甫云沒有多想,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便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自此,他們去客棧都只開一間房。 文落英睡相不錯,從來不會打擾到他,只是每次醒來都會有些不習慣。 “喂!”蕭甫云抬腳踢了踢文落英的小腿,見對方茫然地揉著眼睛醒來,沒好氣道,“你還要睡到什么時候,我餓了!” “啊?哦,餓了啊。”文落英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打了個哈欠。 蕭甫云等著他清醒一些便下去替自己拿早飯,誰知文落英打完哈欠,竟破天荒沒有下床,而是轉身撲到了他的身上,將他撲回了被子里。 “你干什么!”蕭甫云氣急敗壞。 文落英靠在他的肩頭,委屈巴巴道:“我好困啊,蕭大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睡著了就不餓了。” 蕭甫云:“……” 蕭甫云沒好氣道:“等你睡醒了我就餓死了!” 文落英不為所動。 蕭甫云生了會兒悶氣,扯著人的胳膊往邊上拉:“你不去我自己去,快滾開,我真的餓了。” 文落英僵持了片刻,這才不情不愿地從蕭甫云身上爬起來,膝蓋還有意無意地蹭過了蕭甫云的那個部位,于是,換蕭甫云僵硬了。 男人在早晨最是敏感,蕭甫云幾乎是瞬間就有了反應。 他瞪著下床穿衣的文落英,無法忍受自己居然被一個少年給蹭硬了,氣得七竅生煙。 偏偏文落英穿好衣服后還十分無辜地問他為什么不下床。 為什么不下床?他也好意思問得出口! 把文落英趕下樓拿早飯后,蕭甫云躺在床上,肚子里的壞水開始往外冒。 他當初就不應該同意文落英同行,他是誰,他是魔教蕭甫云!在那些白道看來,魔教就是殺人如麻嗜血成性的,他近日的所作所為實在是給魔教丟了大臉,就應該直接拿刀架在那小子的脖子上,讓他將所有錢財都交出來,然后拿了錢一走了之! 打定主意的蕭甫云準備在文落英端回早飯后就動手。 可偏偏,一面對上那張純善無害的臉,蕭甫云摸著短刃的手就有些無法動彈,一拖就拖到了晚上。 入夜,熄燈,上床歇息。 房間內一片昏暗,蕭甫云摸著藏在袖中的短刃,聽著身旁的呼吸漸漸平穩,閉了閉眼,突然暴起,將短刃刺入了少年的胸口。 一陣悲鳴響起,蕭甫云的心臟也仿佛被捏了一把。 第092章 番外之撥云便日(二) 魔教祖訓, 不殺無辜百姓。 此時的蕭甫云腦海中一片空白,竟將原本已經插入文落英胸膛的匕首拔出, 又連刺數刀,直到最后一刀刺空,他才回過神來, 發現是文落英已經在掙扎中跌落下了床。 黑暗中, 少年的眸中竟是閃著綠瑩瑩的光芒。 蕭甫云被看得毛骨悚然,慌里慌張地跳下床, 一手拿著還在滴血的匕首,另一手抓過放在床頭的包袱,頭也不回地逃離了現場。 這一走就是兩天。 蕭甫云花了足足兩天, 才把心頭那抹詭異的愧疚感壓下去。 他覺得文落英實在可怕,他身為魔教中人, 做事向來隨心所欲, 想打誰就打誰, 看人不順眼直接給一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偏偏文落英那晚的眼神讓他許久都無法忘懷。 拿了文落英的包裹后, 蕭甫云立刻檢查了里面的東西, 除了一些銀兩和衣物之外, 還有一塊形狀古怪的令牌。令牌不過鴨蛋大小, 他一只手就能輕易捏住, 上面印著一個文字,看上去有些像是變體的“文”。 蕭甫云猜測這大約是文落英家族的令牌,便沒多想, 重新塞了回去。 有了銀兩,蕭甫云便不用再吃霸王餐,加之他認為文落英已經被自己殺死,就沒有跑遠,只在臨近的城鎮晃蕩,時不時練練功煉煉蠱,心想著要殺回魔教,把蕭戰秋從教主的位子上拽下來。 一天夜晚,蕭甫云剛將心法運行完一個周天,便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他以為是店小二,沒有多想地就去開了門,卻在看到門外站著的人后猛地合上了門,滿目驚恐。 怎么回事?怎么會是文落英!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自己那幾刀明明都捅在他胸口和肚子上啊,應當不會有生還可能才對! 所以……門外的是人是鬼? 蕭甫云驚魂未定地從門縫中看出去,發現被他關在門外的文落英正淡然地等在原地,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看他紅潤的臉色好像與活人無異,甚至完全不像是重傷初遇的人! 左右對方武功不如自己,蕭甫云定了定心神,再次拉開了門。 文落英看到他,臉上立刻揚起人畜無害的笑容:“蕭大哥,我終于找到你啦。” 若是放在幾日前,蕭甫云還會覺得對方笑得憨傻,可在自己刺了他這么多刀差點要了他命的之后,他還能對自己露出這般笑容,蕭甫云就忍不住冒冷汗了。 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蕭甫云硬著頭皮道:“你怎么找來的?” 文落英眨眨眼,單純道:“你不先讓我進去坐坐嗎?” 蕭甫云抿唇不語。 文落英盯著他看了會兒,直到看得蕭甫云后背發毛,才道:“啊,我明白了,蕭大哥一定是厭煩我了,不然也不會趁我睡覺捅我幾刀,然后卷了我的東西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