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趙向東搖了搖頭:“難說,可能性一半一半吧。” 他特地打聽了一下,這案子正在調查當中,由于涉及一個高干子弟,公安局還調了一個隊長過來接手。 其實楊市已經很好了,公安局長是個相當有責任心的人,省里市里的一把手也剛正不阿,一再強調得仔細查探,定罪必須有真憑實據,避免發生冤案錯案。 上頭已經下了文件,量刑從重,一旦冤錯,無辜的人很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也是因此,鄒尚宗才能僥幸逃脫,不然換了其他的某些地區,僅憑他在父親和胡老大談價時在場,就已經能定下罪名了。 “這次量刑會很重,要是她真被定罪,輕則牢獄之災十幾二十年以上,重則……” 趙向東頓了頓,吐出兩個字,“死刑。” 胡老大等人還不知道,等他們審訊徹底結束以后,就會被執行木倉決。 趙向東此言一出,除了有心理準備的姜寧,姜家其他人都大驚失色,姜母嚇得茶杯都脫了手,掉在地上摔成兩半,失聲道:“這么嚴重!!” “真的?!”姜父也青著臉追問一句,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 趙向東嚴肅點頭:“中央下定決心,必須平息亂象,重典整治,而且不管誰,只要違法亂紀,一律嚴懲不貸!” 就算是高干子弟也不例外,李伯康已經被逮捕,正連夜審訊,更何況是姜艷。 姜寧默然,她可是知道這次嚴打會打下來很多二代子弟,執行木倉決的不在少數,全國各地都有,連京城也不例外。 其實姜寧覺得,姜艷應該沒這個膽子的,只是事情發展到現在,誰也插不了手,只能靜待調查結束。 要是姜艷沒做,希望她不要太蠢,好歹給自己舉證洗脫嫌疑。 客廳安靜了足足有一分鐘,姜母撿起摔成兩半的瓷杯,問姜父:“那咱們,要通知建設他大伯嗎?” 買.兇.殺人大罪,碰上嚴打,一旦定罪立即執行木倉決的。 萬一,萬一真不幸運判了死刑,那怎么也得通知姜大伯夫妻的,畢竟再不爭氣也是親閨女,最后一面怎么也得見見。 人來了能不能見是一回事,但如果沒通知,就是姜父這弟弟做得不對了。 姜父找回自己的聲音,“要的!” 他就坐在電話機旁邊,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拿起話筒,撥了南坪村委的號碼。 第171章 姜大伯兩口子來得非常快,第二天下午就到了, 姜建設和姜父去火車站接的人, 同行還有大伯家的三個堂兄。 老兩口焦慮惶恐。對于姜大伯而言, 閨女確實毛病多多, 讓他氣得要死, 但他一個老父親,確實從沒想過她坐牢甚至被判決死刑的。 至于大伯母金桂枝,雖然她平時言行舉止一言難盡,三觀也與一般人不大相同, 但有一點還是可以肯定的, 她待這唯一的親閨女真情實意。 哭得眼睛腫成兩個大核桃,哀求小叔侄子侄女們想想法子,給救一救姜艷。 “大嫂你先起來。” 對于金桂枝來說, 已經在楊市扎根的小叔子一家是她唯一能哀求的對象, 對此姜父也很無奈,沒見領導的兒子都被關進去了嗎? 這事兒誰也插不上手。 好說歹說, 金桂枝像魔怔一樣聽不進去, 祥林嫂般反復苦求,后來見姜父不松口, 她又撲向姜寧。 “寧寧!大侄女!” “你讓你男人給幫一把吧!我知道阿艷性子不好,做事情也不地道,但你們是姐妹啊,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幫幫她吧!” 她差點就跪下來了, 幸好姜紅兵眼疾手快一把架住,“大伯母你起來說話。” 金桂枝紅腫的眼泡蓄滿淚水,刷刷往下流,眼淚從昨夜開始決堤一直到現在,再繼續哭這眼睛肯定得出毛病,但誰也勸不住。 說實話這哭態實在毫無美感,但看著卻讓人心情格外沉重。 姜寧嘆了一口氣,“這事兒是公安局派人過來調查的,外人插不上手。” 實際上趙向東這性子不可能徇私,姜寧也不會提任何為難他的要求,更甭提這次嚴打非同尋常,誰伸手誰遭殃。 這些義正言辭的話姜寧就不說了,只將實際情況講解明白,“大伯母,部隊接到的命令是配合地方。” 該抓就抓,該斃就斃,反客為主就不合適了。 換而言之,趙向東不管這茬,金桂枝找錯人了。 “那該怎么辦呢?那該怎么辦呢?” 金桂枝茫然驚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夏天艷陽高照院子里的青石板被曬得guntang,但她卻一點沒察覺。 姜大伯有些暈火車,加上昨夜一整夜沒睡還擔驚受怕,年紀大了他有些扛不住,剛往太陽xue反復抹了藥油,人才精神點。 他也顧不上扶起老妻,只焦急問道:“咱們能見見阿艷嗎?” 姜大伯還是明理的,他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要是閨女真違法犯罪,國家依法判決,他再怎么黯然神傷也心服口服,沒什么好抱怨的。 但他得先確定他閨女有沒有真買.兇.殺人。 姜大伯還是認為自己的閨女不會這么狠的,那是人吶,不是雞鴨,哪能說宰就宰說殺就殺?! 他迫切想探視一下閨女,先把這事情問清楚再說。 要姜艷真干了,就算判死刑也是活該賠命的,他就留在楊市等收斂了尸骨再回去。 萬一姜艷蒙冤受屈,他這個老父親就算人小力薄,也會竭盡所能求公安同志還閨女一個公道的。 但姜大伯這個問題卻不好回答,姜父卡殼,看向兒女,姜紅兵搶先一步答道:“大伯,咱們不知道,東子回來也沒提過這個。” 其實不用說都能猜到是不允許的,畢竟被逮捕的人太多了,要是還讓探視,那不徹底亂成一鍋粥? 但姜紅兵到底沒有得知確切消息,于是他就直說不知道。 姜大伯和金桂枝目中燃起希望:“那,那咱們去問問?” 趙向東幾天才回一次家,現在人也不知往哪里去了,要想問只能去公安局問。 金桂枝一骨碌爬起來,姜大伯也被三個兒子攙扶著往外走去,這老兩口從昨晚到現在幾乎水米未進,但現在誰也顧不上吃喝。 姜父肯定得陪著,姜家兄弟倆至少也得跟一個過去,姜紅兵將這事兒攬下來,他對姜寧說:“你不是得去東郊看看工程進展嗎?讓李洪和陳安都跟你出門。” 他支開了妹子,畢竟趙向東是家里唯一參與到嚴打行動的,而且職權不低,姜紅兵怕詢問無果回家后,大伯母又來折騰她。 姜寧心領神會,“好,我等會出門。” 暑假已經開始了,她時間多出許多,想了想,干脆把兒子閨女都帶出門了。 有金桂枝在,這陣子姜母估計夠身心疲憊的,孩子還是自己多帶著吧。 安安兩歲半了,這小子機靈得很,只要不讓他到處亂竄就沒問題了。樂樂現在也八個月大了,早就會自個兒坐了,而且已經開始向爬行動物發展。 這小妮子正處于學習新技能的階段,熱情高漲,只要給個干凈地方她爬爬爬,爬累了還有吃有喝有玩具玩,她就很消停了。 姜寧挺慶幸的,自己兩個孩子都不難帶,和他們出門是麻煩點,但也不耽誤工作。 安安這個小機靈,雖然之前被金桂枝嚇了一跳,不過一聽說mama帶他和meimei出門,立即就回神了,先自己找了外婆把小水壺要過來,十分熟練背上,蹬蹬蹬找meimei去了。 樂樂正坐在屋里的涼席扒拉著玩具,見哥哥進門舉起手,樂呵呵地“啊”一聲。她隨即就就被哥哥摟住了,安安這個三頭身的小胖墩,正使勁摟著meimei,試圖將同樣胖嘟嘟的meimei抱起來。 他平時看大人就是這樣抱meimei的,可惜他再次高估了自己,除了將他的胖meimei半拉半抱挪了兩步以外,就再無建樹了。 安安急得抓耳撓腮,將白嫩嫩的胖團子放下來歇口氣,再次努力。 稚子憨態可掬,饒是情緒不高的姜寧見了,也不禁噗嗤一笑。因剛才情景沾染上的一絲沉重揮去,她笑道:“讓mama抱meimei吧,你還小呢。” “嗯嗯!” 安安連連點著小腦袋,見外援來了,他笑得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米牙,等mama抱了meimei以后,他牽著mama的手,蹦蹦跳跳,“阿婆!我和mamameimei出門咯!” “去吧去吧,要聽mama的話不許亂跑啊!今晚早點回來吃飯,阿婆給你熬綠豆湯喝哈。” 陳安和李洪坐前排,姜寧領著兩個孩子坐后排,車子馳出巷子沒多久,就遇上了一隊橄欖綠的大軍卡。 沒覆上帳篷的車斗上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青年壯年少年甚至十歲出頭的孩子都有,男的居多女的也不少,面無表情的兵哥持木倉相對。 這群人絕大部分面露惶恐瑟瑟發抖。 高大的軍卡一輛接一輛,足足十數輛,滿滿當當的,圍觀群眾指指點點,議論聲痛罵聲不絕于耳。 姜寧看見了好些熟面孔,車上不少人是在西河坊混飯吃的,當年她在第一家小店守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些大小扒手早就眼熟得很。 看來西河坊剛剛被清理了一遍。 這是好事。 要知道即便是安保力量充足如姜寧的店,每月盤點過后都會發現失竊的。沒辦法,顧客太多店也大,百密總有一疏。 姜寧給了三家店一個數額,沒超過就算正常損失。 犯了法就得受到懲戒,這挺好的。 前面的路暫時被堵住了,李洪將車子停到一邊,小孩子不懂這些事,安安和樂樂一見綠軍裝,立即就湊到車窗玻璃前,睜大眼睛瞅著。 他們爸就是一年到頭都穿橄欖綠的,兩小對這顏色天然有好感,雖然始終沒發現趙向東,但也興致勃勃看著,吱吱喳喳。 等車隊過后,李洪再次啟動車子,一行人抵達東郊。 工程隊已經在平整土地了,真不愧是楊市首屈一指的,又快又好。 姜寧仔細察看一番,又和監工的田斌交流了一下,非常滿意,鼓勵一番,才折返市區。 晚霞紅彤彤映了半邊天,看了看表都快七點了,姜寧嘆了口氣,驅車返回四合院。 果然,大門還沒開,就聽見金桂枝的隱隱約約的哭聲,惶恐而惴惴不安,沒親眼見過,真不知道一個人的淚水能有這么多。 姜寧輕手輕腳開了門,讓李洪和陳安先把兩個孩子領回后院去。 她一踏上客廳前的臺階,正在嗚嗚咽咽的金桂枝立即站起要撲過來,“大侄女!大侄女!你讓安安爸想想法子吧!” 姜寧暗嘆,果然如此。 “大伯母你先坐下來吧。” 姜紅兵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扯住,半扶半按壓在沙發上:“寧寧和東子又不是公安局的,能有什么辦法。” 姜寧看著眼睛更腫幾乎成了一條縫的金桂枝,后者目中帶著一絲期盼看著自己,她實在生不起氣來,只覺得十分無力,“哥這咋回事了?” 她環視一圈,“大伯父呢?” 姜紅兵也一臉疲倦:“在屋里躺著呢,中暑暈倒了,送了醫院吊了水,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