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鄒尚宗一直牢記著母親這句話,也做得很好,但現在天天看著姜艷的意得志滿,他覺得自己快憋不住了。 只是他還是得憋著,他父親的事業越做越大,他不能便宜了其他女人和她們生的孩子。 閉目喘了幾口粗氣,將書房門牢牢鎖上,鄒尚宗坐在書桌前,在筆筒里抽出一支鋼筆。 端詳半晌,擰開筆身,墨囊竟然纏繞著一張窄小的紙條。 能讓鄒尚宗這個小心翼翼藏著的,當然不是一張簡單的紙條。 這是上次去胡老大那邊時,他偷偷藏下的。 鄒思賢和胡老大初次合作,誰也不信任對方,于是就留下紙條憑據,事成后當面交換撕毀。 價碼在談的時候有分歧,于是憑據前后寫了兩次,鄒尚宗當時神差鬼使,主動接過第一張憑據撕毀。 他是撕了,但其實沒撕得很碎,除了父親看過來那兩下,他后面都是做的假動作。 這四塊碎紙他藏起來了,回來黏上,小心翼翼藏在鋼筆里。 鄒尚宗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沒啥意義,畢竟他和他爸是一損既損,一榮既榮的。 但什么也不做,他又憋屈得慌。 打開紙條看了一遍,他將其小心藏回去,呆坐良久,才抿了抿唇開始工作。 * 在工程隊進駐前這點空隙,姜艷領著鄒思賢去姜家的四合院拜訪。 既然有一個親二叔在楊市,之前忙著就不說了,現在騰出空來,當然是要去拜訪一二。 畢竟,在姜艷嘴里,她這二叔和她家關系非常好。 鄒思賢未必不知道其中有貓膩,但看破不說破,對于小了二十年的嬌妻,老男人們一般都十分寬容的。 姜家對此沒有太大意見,要來就來唄,看在姜大伯的面子上,他們還是會招待對方的。 哦對了,姜父把三個侄兒也叫了過來。 姜艷的三個哥哥。 說是哥哥,其實同父異母,年齡有差,而且金桂枝這繼母為人處事十分不地道,導致哥哥們對這個meimei感情平平。 當然了,雖然感情平平,但看在是同一個爹的份上,姜振華兄弟還是會去探望一下meimei的。這哥仨隨了爹,都是老實人。 可惜姜艷對她的哥哥們感情更一般,她甚至見了姜寧,都沒想起自己的哥哥們是跟著二叔家的堂兄弟到楊市工作去了。 至于打招呼和探望,更是沒有的。 姜振華兄弟目前在運輸隊工作,三人雖不機敏,但勝在穩妥可靠,在征詢了對方的意見后,姜紅兵將人留在車隊繼續走南闖北。 當個組長賺錢也不少。 姜振華兄弟回來休整都有一周了,乍然聽到姜艷消息簡直驟不及防。 三人老實,但也不蠢,親妹子在楊市還得二叔家通知,姜艷將哥哥們放在什么位置可想而知。 姜振華兄弟沉默一陣子,也就接受了,反正感情不深,沒有熱臉湊上去貼冷屁股的道理。 就在二叔家見見面得了。 兄弟三人心平氣和,卻把姜艷嚇了一跳,尷尬癥都犯了,眾目睽睽下,她怎好意思說,她親哥在楊市都沒想起來。 “大哥二哥三哥,你們回來啦,我之前打聽過你們,說是和運輸隊出去了。” 幸好關鍵時刻,姜艷想起她媽絮叨過,三個哥哥跟著姜家兄弟在楊市干活,是跟著運輸隊跑的。 她這么模糊時間,再配合棱模兩可的說法,倒也能糊弄過不清楚情況的鄒思賢。 姜父姜母不置可否,姜寧兄妹暗哼一聲,姜振華兄弟一貫不善言辭,頓了頓,“嗯”了一聲。 爭辯實在沒什么意義。 這茬就揭過去了,接下來姜艷不怎么吭聲,反而鄒思賢說話更多。 姜家兄妹三人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久居上位那種淡定從容是很難裝出來的,哪怕寒暄閑聊也進退得宜,那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 人脈是一種寶貴的財富,鄒思賢興致起來了,倒和姜家兄弟談了很久。 不管姜建設兄弟心里對此人作何評價,反正兩人表面也不會讓人不愉快。 當然了,兩人其實對姜艷兩口子很不感冒,連自己的具體事業也沒透露。 鄒思賢不是察覺不了,但他也不太在意,反正有親戚關系在,總會便利一些的。 有哥哥們頂著,姜寧今天不用應付這個鄒思賢,她安靜不語,反而將目光投向姜艷。 很奇怪,今天這堂姐太安靜了,既不炫耀也不挑事,就連那一朝得志的驕傲模樣也不見了。 頭微微低著,狀似專心聽丈夫談話。 或許能把旁人糊弄過去,但姜家兄妹不行,姜艷的性子他們是很了解的。 是遇上了什么事,讓她心神不寧了嗎? 一個模糊的想法冒出來,姜寧心跳漏了一拍。 她再次想起那個1號地前任得主,剛死于非命不久的黑紅臉農家漢子模樣中年男子。 第169章 鄒思賢和姜艷留下來吃了中午飯。 飯后,姜寧把兒子送回后院午睡, 重新出來卻在廊道上碰上了去洗手間折返的姜艷。 姜艷真的很不對勁, 在鄒思賢身邊還能表面如常, 離了以后神思恍惚得連姜寧這么大的人都沒看見,雙目放空往前走著。 姜寧眸光閃了閃:“姜艷, 你今天咋回事?看起來心神不寧似的。” “啊!” 這聲音其實不高,卻把姜艷嚇了一大跳, 她慌忙回轉身:“哪有的事?!” 她額頭都嚇出汗來了, 急急辯解:“你別胡說八道啊, 我沒有心神不寧。” “真沒有,我鎮定得很!” 她這反應委實太大了點, 姜寧似乎被反嚇了一跳,姜艷連忙描補道:“這不是拍了地皮,要用的資金太多了, 我心里有點沒底嗎?” 這話就更違和了, 以姜艷的性子,不炫耀就很稀奇了,沒道理反而示弱的。 姜寧心下沉沉, 面上卻露出不以為意的神色, “資金不足, 還拍啥地皮?” 姜艷實在沒有心思和人爭辯,抿了抿唇,“我怎么知道?” “我回去了,懶得和你多說。” 丟下一句, 她直接轉身走了。 后面的姜寧慢慢收斂了自己的表情,盯著她的背影一言不發。 人命關天的事,實在不能僅靠一點毫無根據的推測,就給人定罪。 姜寧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但她第六感感覺卻十分強烈,等鄒思賢兩口子離開以后,她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陳磊,詢問一下案件是否告破。 答案是否定的。 兩市之間剛扯皮完畢,決定各派出警力聯手查探,不過那地段山匪確實多,像潮水般來去,陳磊說到最后也嘆了一聲。 “寧寧咋回事呢?” 姜寧掛了電話以后,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她按捺情緒面色如常,但姜紅兵細心,還是發現些端倪,他等有了獨處機會,忙低聲詢問:“我看你今天似乎有點兒心事,和二哥說說,二哥給你出個主意。” “是這樣的。” 姜紅兵為人十分靠譜,親哥沒啥不能說的,于是姜寧就將詳細情形和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 “……”這下子換姜紅兵沉吟了。 老實說,姜艷不對勁他也發現了,小妹的推測不無道理,但還是那句話,雇兇殺人事情太大,不能僅憑一點臆想就給人定罪。 只是五條人命確實很沉重,姜寧有不安是正常的,姜紅兵溫言勸慰良久,末了道:“你要是真有懷疑,要不咱們匿名舉報吧?不管案子查得怎么樣,咱們也問心無愧了。” 以他們現在的能量,足可以把匿名舉報捂得緊緊的,鄒思賢肯定無法獲悉舉報人身份的。 姜寧認真思考了半晌,卻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 嚴打快開始了,因為范圍太大亂象太厲害,作風難免粗暴,據說產生了不少量刑過重甚至冤案錯案。 萬一鄒思賢真沒做,卻碰在這個木倉口上成了冤魂,那她就真造孽了。 “上頭不是有消息說平息亂像嗎?要不咱們先等等看。” 鄒思賢初回楊市,人脈欠缺,想干成這件事,少不了和某些黑惡勢力合作。這些黑惡勢力必是嚴打的頭一炮,到時候拔起蘿卜帶出泥,他要是真有貓膩,估計不用人舉報。 姜紅兵贊同:“嗯,那咱們先看看。” * 嚴打來得比姜寧想象中還要快多了。 1983年6月16日,內蒙古發生了震驚全國的“六一六”特大兇殺案。8名十幾歲的社會閑散人士酒后滋事,殘忍殺害27人,其中包括一名75歲老人和一名2歲幼童,并強輪了多位女青年。 社會治安的惡化已經到了非常嚴峻的地步,中央領導高度重視,一把手駁回了多個文件,認為上述解決力度依然不夠。 他直切主題:對于嚴重刑事犯罪分子,必須給予嚴厲的法律制裁。必須依法殺一批,有些要長期關起來,否則犯罪的人無所畏懼,10年20年都無法解決問題。 非常時期,必須從嚴從重打擊。 一把手的決心被徹底領會了,很快,中央作出《關于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的決定》。 一場轟轟烈烈的嚴打拉開帷幕。 楊市是最先被蔓延那一撥大城市,幾乎是緊跟著京城的腳步展開行動的,楊市軍區也接到命令,全力配合地方,展開嚴打行動。 趙向東立即忙碌了起來,他所在的第九團接到的命令是全力配合楊市公安局,忙得腳不沾地,雖然人是在楊市市區,但好幾天才有空回家一趟。 也是因此,姜寧收到的都是第一手的準確消息。 最先被打擊的,當然是楊市大大小小的黑惡勢力,這些往日兇悍無比的黑.道大佬以及他們所在的團伙,第一時間就被圍堵逮捕了。 荷木倉實彈的士兵步伐整齊劃一,開進楊市的大街小巷。外面亂成一鍋粥,姜家的孩子們被拘著不許出門,姜明杰連幼兒園都不去了,大人們沒必要也不出門,這熱鬧可不好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