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陳連長說:“好多了,命算是搶回來了,是周院長親自給我做的手術。又是周院長的學生親自給我護理,我恢復得挺好。” 正說著,門外進來一個醫生,年齡很小,看著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戴著口罩,看不清臉,但是那雙眼睛卻是水靈靈的,能夠想象得出來,這應該是一個美人。穿著不是護士服,但是手里卻端著換藥的鐵盤子,做著護理的工作。 “陳連長,該換藥了。”小醫生放下了鐵盤子。 陳連長說:“好的,蘇醫生。” 蘇醫生已經將藥包取出,準備好了紗布等物。 陳連長傷得很重,不只是手臂,還有胸口和腹部,都有子彈傷。 蘇醫生在換藥的時候,顯得很溫柔,就怕弄疼了他,以至于讓他傷上加傷,疼上加疼。 童剛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小醫生的動作很輕柔,也很熟練,還有她的表情,都是顯得那么的溫柔。 他看慣了戰士們那糙漢的樣子,倒很少看到女子像她那么的溫柔。工作的那種認真程度,很吸引人,也很美。 蘇醫生正在包扎,看到一道目光望向自己,她手上一頓,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年輕的軍人,軍裝上四個口袋,顯示著這是一個軍官。雖然臉被曬得很黑,但是顯然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年輕人,不會超過三十歲。 她只是這么一頓,接著又開始了她的包扎工作。 這次的護理工作,是周院長親自交給她的,讓她全程跟進,不能假以他人之手,所以哪怕這個工作像是護士,她都要全程自己來做。 這是對工作的一種負責,也是對老師的一個交待。 當包扎完之后,她拿起那些醫療垃圾,就走了。 童剛對這個蘇醫生的關注,一開始也沒有太多,只知道這個小醫生叫蘇曉,還沒滿十七歲,剛當兵不夠,現在是周院長的關門弟子。 后來有好幾次,他過來看望陳連長和其他幾個傷員時,總能看到這個小蘇醫生。 多次碰面后,兩個人也只是點頭之交,童剛對她的印象中也只是這個小蘇醫生長得很漂亮,工作很負責,其他就沒有了。 這一在,他又去了021醫院看望陳連長。這個時候的陳連長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小蘇醫生,不禁好奇起來,這個小蘇醫生工作最負責,怎么會沒看到她,而是換了另一個護士? “小蘇醫生家里出了點事,最近心情抑郁,周院長放了她幾天假。”陳連長解釋。 “出事了?”童剛挑了挑眉。 他心里一怔,也因為這個消息而更加關注。 “嗯,聽說是家里出了很大的事,但出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她的父親生病了。” 童剛沉默了,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從病房出來,他都一直在想這個事情。 出了住院部,他正打算回自己停在院里的車子,突然就聽到了一個哭聲。哭聲很輕,隱隱約約的,但是因為是大晚上,周圍沒有嘈雜的聲音,所以這個哭聲還是被他聽到了。 他望了過去,在一個林蔭下的角落里,看到一個女孩,縮在墻角,正埋頭哭著。 路邊的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帶起一圈的燈暈,還有那一聲聲的哭聲,讓他停住了腳步。 那個身影有些熟悉,那個聲音也有些耳熟,雖然她一直都將腦袋埋在膝蓋上,看不清樣貌,但是他就覺得這人是小蘇醫生。 “小蘇醫生?”他喊了一聲。 蘇曉驚訝地抬頭,臉上還掛著一滴淚水,那哭著的小模樣,讓他的心里一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她臉上的淚水,心疼得很。 蘇曉急忙就把臉上的淚水擦凈:“童營長,你怎么在這?” “我的車子停在那里。”他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車子,“你怎么了?” 蘇曉卻一個勁地搖頭,但是臉上的淚水還掛著,擦干凈又出來。那哭著的小模樣,反倒讓童剛的心里陣陣心疼。 “告訴我吧,或許我能幫上你。幫不上,也當多一個傾聽者。” 蘇曉卻還是搖頭,一個勁地說:“你幫不了的,誰也幫不了。” “不管能不能幫上忙,你跟我說說,也權當發泄。” 蘇曉看著他,他臉上的真誠,深深地安慰了她,她哭著說:“是我爸爸,早年被造反派打傷,傷入肺腑,老師說已經回頭乏術。” 童剛沉默,這件事情確實不好辦。周院長是國內的權威專家,他說已經沒有救了,肯定是救不了了。但是看到她眼中帶著淚,他說:“你先別哭,我幫你想想辦法。” …… 童剛是真的去想辦法了。在想辦法之前,他也去了解了蘇曉的情況,還是她的父親。當他知道她的父親名叫蘇枰,是一個老黨員老兵的時候,他驚呆了。 因為他也有一個未婚妻,她的父親就叫蘇枰。只不過,他的未婚妻叫蘇蘭,而不叫蘇曉。 自此,他去調查了蘇曉,果然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蘇蘭,當年為了逃避造反派的迫害,由他父親童政委幫忙,緊急送進了部隊。而蘇父也是在那個時候被□□被打傷的,之后傷勢復發,痛入心肺。 他是沒有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竟然受了這么大的委屈,而自己的父親知道,卻偏偏沒有告訴他。 他很想跑到醫院去,告訴她自己會永遠站在她的身邊。但是,他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幫她把蘇父的傷治好,這才是大事情。 他聯系了很多的醫生,有中醫也有西醫,但是最后的結論都是,沒救了。 當蘇父死在那年的冬天的時候,童剛突然想起了那個愛哭泣的小蘇醫生,覺得很頭疼。 他趕過去的時候,并沒有在021醫院找到蘇曉,一打聽才知道,她請假回家了。 他想到了她父親的死,也知道她回去的是因為她父親的死亡,他這邊也打算過去三河村看望她,還有給她的父親點上一柱香,鞠上一個躬。 但是并沒有等來他的看望,因為邊界的戰爭爆發了。 很激烈的戰爭,發生在那年的冬天。 戰爭是來得那么突然,一點也沒有讓人準備一下的可能。 這一場戰爭,打出了華國人的血性,也在這一場戰爭中,他受傷了。 傷得不是特別的重,被炮彈給炸傷的,就傷在肩窩處。 他被人抬了下去,昏昏沉沉間,他感覺到自己好像到了021醫院。 他的思維并不是那么清晰,總感覺自己似乎是到了手術臺上。 他聽到周院長的聲音:“傷得很重,已經昏迷。麻醉師還是再補一針吧,免得手術時醒來,影響了手術。” 麻醉藥起了作用,他更加的昏昏沉沉,幾欲睡去。 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柔柔的,軟軟的:“老師……” 后面的話他聽不清楚,只聽到了這么一聲“老師”,這是蘇曉的聲音。 他想睜開眼睛,但是腦袋沉得很,眼皮也很沉。 但是他又沒有完全睡去,還有些意識。 昏昏沉沉之間,他雖然沒有感覺,但是依然知道周院長在給他手術。他的手術其實也不算重,只是肩窩處被炸爛了,都是彈片。 他似乎感覺到蘇曉的眼睛一直是盯著他的,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她的表情,但睜不開。 之后,他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去…… …… 醒來,已是一天的清晨。 他聽到外面有鳥的叫聲,太陽暖洋洋地照射在他的身上,太陽光不是特別的猛烈。在這個冬天,有這個太陽,給人一種溫暖進入心里的感覺。 此時,他正在病房里。 病房里的消□□水很濃,有點兒刺鼻。 病房里除了他,什么人也沒有。 他微微地抬了下身子,卻感覺到身子很沉,沒有力氣。 麻醉早就已經散去,他感覺到了肩窩處的疼痛。 那種疼,是微癢中帶著一種刺入骨髓中的痛,但是又能讓他忍受。 他的忍痛能力一向都很強。 門突然開了,蘇曉踩著步伐走了進來。 兩人四目相交,心跳加快。 她偏開了眼神,拿著藥包過去。 “我過來給你包扎傷口。” 她的動作很純熟,快速地就拆開了藥包,也準備好了紗布。 輕輕地褪下他的衣服,露出了他獰猙的傷口。 當時手術的時候,她只是作為助手,并沒有親自動手,如今再看到這個傷口,她吃了一驚。 沒想到傷得那么重,整個肩窩,幾乎要被炸爛了,要不是周院長的醫術好,這樣重的傷,不把他活活疼死,都是他的造化。 她的手不經意間劃過了他的皮膚,兩人都顫抖了下。 特別是童剛,只覺得她的手就跟有魔法一樣,在一下又一下的撩撥著他的心。 他有些情動,突然就抱住了她。 她正在包扎,被他的這個動作嚇了一跳,手里的動作也停住了。 “我在給你包扎,你放開我。”她掙扎。 童剛說:“別動,讓我抱一會你。” 蘇曉不敢掙扎了,怕手里的藥包散開,也怕刺激到了他。 好久,童剛才放開她,任由她接著給他包扎。 “剛才,對不起啊,小蘇醫生。” 蘇曉臉紅紅的,“沒事,你剛才是不是疼了?”她以為他是因為疼,才去抱她的。 童剛意有所指:“嗯,很疼。” 蘇曉畢竟還小,聽不出來他話里的意思。 “小蘇醫生,你快十八歲了吧?”童剛突然問。 “嗯,再過一個月,我就過十八歲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