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數時間唐子豪也會過來湊個熱鬧，那主要集中在期末考試之前，十二月到一月這陣子。四人齊聚的時候桌上全是復習資料，除了就是一頁頁寫得滿滿當當的草稿紙。

    只要認真于某件事上，你就會感覺時間過得非常快。

    暑假補習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一轉眼，高三上學期就要過去了。這學期五中搞了不少活動，但絕大多數都與畢業班無緣，高三這邊停了一切能停的娛樂項目，只余下辯論賽作文大賽這類，還有就是推薦積極分子入黨，不過名額相當有限，因為名額有限要求自然嚴格，推舉出來參加培訓的積極分子不僅要品學兼優，還要積極響應各種活動，得是存在感強的活躍派，并且要愛黨愛國家團結友愛樂于助人正能量十足……

    反正時櫻沒夠得上這標準，祁遇也不達標，學校挺愿意給他開個后門，但他好像不是很感興趣。

    十二月份，胡老師就告知全班同學這學期末是省內六所名校聯合出題，考卷從結構到難度都會朝高考靠攏，目的在于驗收半個學年的復習情況。

    雖不是高考，這次考試也引起了足夠的重視。

    年級上不愿意輸給省內其他名校。

    同學們也想見識一下無限接近于高考難度的考試是個什么感覺。往年的高考試卷同學們都做過，模擬題也做過不少，但平時練習和考試感覺不同。平時你可以在一道題上卡很久，直到做出來為止，就算題目很難，多用些時間總能搞定。到考場上就不一樣，不會有太多時間給你耽擱，遇到難題就必須做個策略選擇，是攻堅還是繞道。大考要拿高分，心態和策略都很重要，和知識儲備一樣重要。

    期末考試之前，整個高三年級開了次廣播會，學校方面通過廣播給全年級做了次動員以及輔導。

    有沒有用見仁見智，輔導過后十來天，期末考試就來了。

    期末考了兩天，考完也就休息了兩天，然后就是熟悉的補課，本來一個月的寒假就放了過年那周，余下時間都在上課。一中也是這樣的情況，又因為有一中五中帶頭，市里絕大多數普高都給畢業班安排了補課項目。道理也簡單，別人都在補，你不補不就落后了嗎？

    放長假本來也是大忌，學生玩高興了很難收心，經常開學一兩周還不在狀態。

    五中理科班在聯考上表現搶眼，尤其幾個實驗班，成績非常突出，寒假復習開始之后第四天，期末成績下來了。又過了幾天，各班主任看到了本班學生的六校聯合排名，這排名沒張榜公布，不過有一點是全年級都知道的，各班主任都在班里提了，說一班的祁遇力克一眾學霸拿了六校第一，讓其他同學都以他為榜樣，向他看齊。

    從高一開始，學校領導就對祁遇抱著不低的期待，他一直以來的表現讓自己成為這屆高考狀元的有力競爭者。

    在六校聯考成績公布之后，從校長到主任到本班的科任老師對祁遇的指望又拔高了。

    對他的寬容度也拔高了。

    年前學校安排聚餐，很多老師都去了，這次餐會上胡春明多喝了兩杯，倒是沒醉，但因為喝了酒沒法開車，副校長平常不喝酒，跟他順路就捎了胡春明一程。回去路上副校長同他談話，說其他同學沒關系，祁遇那邊多注意，一定要保證他的復習狀態和心理狀態，出現異常立刻想辦法解決，自己解決不了就趕緊和年級組反饋。

    祁遇啊，是這屆最被看好的學生，不能出現閃失。

    人喝了酒之后容易話嘮，胡春明平常記得不能亂說，這會兒沒管住嘴，想著車里只有他和副校長，副校長是盼著祁遇拿狀元的，屬本方陣營友軍，他就借著吐槽把祁遇一點兒不省心，平常什么活動都懶得參加就算了，還給他找事情，他從高一就早戀，被抓死不分手，說什么學校非要棒打鴛鴦他就轉學。

    胡春明坐在副駕駛席，開車的是副校長，副校長差點給他嚇死了。

    “老胡你喝多了吧？編著話胡說八道。”

    “怎么？您不信我？”

    “這不廢話？你要是沒喝多能說出祁遇早戀這種話來？”

    “您覺得他不可能早戀？”

    “他當然不可能！”

    老胡嘆一口氣：“我本來也是這么認為的，一方面他成績這么穩定，另一方面他看起來比其他同學成熟很多，實在不像那種會在高中階段談戀愛的學生，但他就是早戀了。謝校長你知不知道我班時櫻？一開始是八班的，文理分科的時候進了我班里，這回發揮也特別好，考到年級三十七名，是個高高瘦瘦很漂亮的女同學。”

    年級上成績特別好那一批學校領導大概都知道。

    時櫻在五中也是名人，她入校六百名，兩年多就排在年級三四十，也是創造奇跡的模范好學生。

    副校長說知道。

    “知道就好，就是她，和祁遇談戀愛的就是她，他們談了整整兩年，我發現都有一年了，我沒敢聲張。這兩個學生棘手得很，你說談戀愛影響學習，擱他們身上不成立。你說校規不允許，人家寧可轉學也不分手，雙方家長還認識，互相都很滿意，都很支持，我有什么辦法？我只能死死捂著不往外說，我誰都沒說，生怕事情捅穿了收不了場，回頭我校被迫損失兩員大將。”

    老胡道不盡的心酸，借著喝了兩杯酒和副校長訴苦說他不容易，不容易啊。

    副校長腦子都糊了，半天反應不來，回過神也不知道該說啥，憋了半天說出一句“做得好”。照老胡的說法，除了裝瞎真沒別的辦法，人家都說出要分手寧可轉學，校方還能怎么樣呢？

    都談了兩年，也沒見影響學習，那就這樣吧。

    副校長關心了老胡的心理狀態，讓他放輕松，這事爛肚皮里別跟其他人說，要說也等高考結束之后再說。

    “你有時間和祁遇聊聊，他談戀愛可以不管，成績必須穩住。”

    “還有那個女生，抽空也鼓勵一下，讓她緊跟祁遇的腳步，男朋友年級第一，做女朋友的也不是太差你說是不是？”

    第99章

    胡春明覺得以祁遇和時櫻那自覺性用不著他翻來覆去的強調重申，就沒照副校長說的再去做思想動員， 他將主要精力用在了其他那些狀態不那么好的學生身上。

    前兩年還湊合， 進高三之后， 重壓之下有些同學心態很崩，這直接影響到復習狀態和臨場發揮，這些學生小考還成， 一到重要的考試就乏力，發揮總是欠佳。

    一兩次還能說是湊巧， 整個學期四次大考全跪， 不調整過來怎么應對下學期的模擬考和六月份那臨門一腳？

    不止一班存在這種因為心理素質欠佳有實力發揮不出的情況。

    各班都有，每屆都有。

    這類學生一直很讓老師頭疼， 基礎不牢可以著重打基礎， 練習不夠可以多練習，沒背到位就多看多記……缺口明明白白的要補起來容易，一用功立刻見效。這種心理素質差的， 到考場上什么倒霉情況都可能遇上，發揮都爛都不稀奇。

    往屆高考有那種學生，假設他本身有十分的水平，模擬考發揮出七八分實力， 一到高考只剩六分， 隨便一恍惚全省排名就能掉上千位，多恍惚幾下復習班席位預定， 考完都不用等閱卷， 直接準備重頭來過。

    能力不差， 唯獨心理素質差，這怎么搞？

    請這方面的專家來搞講座？

    那也是最后沖刺階段的事。

    把學生叫到辦公室去單獨開導？

    這樣反而會增加他們的心理負擔。

    還是打電話找家長，讓家長盡量少批評，多鼓勵，偶爾一次發揮不好千萬別罵他？

    電話是打了，電話那頭學生家長著急啊，你告訴他狀態浮動正常，一兩次失利沒關系。還沒說完他就開始碎碎念，說這已經不是正常浮動了，怎么能整個學期大考全都不行？前面兩年排名還在慢慢上升，到高三跟跳崖似的，怎么回事啊？他是不是沒認真學？起早貪黑的磨洋工？

    在家長看來，你要是努力了，怎么會沒有回報呢？

    前面兩年努力了，所以能一直進步。

    現在成績垮了，還能不是沒用心？

    這還要鼓勵？不能批評？

    家長都不知道該怎么答應老師，實在是看到自家孩子那成績就有氣，心里一把火燒得旺旺的，越竄越高熄不下來。怎么鼓勵啊？眼看著他從一百五垮到二百還要違心的說兒子你真棒？

    胡春明說了句公道話，說這學生在校挺認真的，上課聽了，下課也做了大量的練習，變成這樣應該說是惡性循環。開學第一次垮太多，半期也沒趕上來，狀態就一路走低。

    以前臨考緊張，緊張中多少還有期待，期待進步。

    現在快成懼怕了。

    怕名次繼續下滑。

    怕看到老師失望的眼神。

    怕其他同學笑話。

    怕家長批評。

    臨考之前有些許緊張沒關系，適當的緊張反而能激發狀態，過量了就糟糕。

    胡春明直言他不是能力不夠，是調節能力太差了。現在最緊要不是讓他往死里學，而是從惡性循環里跳出來，回到良性循環上。

    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高三過半，就連普通班都緊張得很，別說實驗班。時櫻她早就感覺到班里那壓抑的氛圍，最近半年，每次考完都有人情緒崩潰，期末成績下來那天她在廁所都撞見有一邊哭一邊講電話的。

    年前是期末考外加寒假補習，年后跟著就要準備一模，對畢業生來說，這個年沒滋沒味。

    學生們悶頭復習，家長倒是有空閑磕牙。期末成績出來之前，二舅媽就和時娟通了好幾回電話，等成績出來，姑嫂又是一通電話粥，對自家孩子的期末排名兩位mama都很滿意。先前時洋不是嫌棄二百五十名，他當真爭了口氣，越過二百五這道坎，在高三上學期最后一次考試上拿到了二百四十多名。這個排名讓時洋收獲了一波物質獎勵，這年的壓歲錢都比前兩年翻了不少，他招待程默那回問時櫻借了錢，一直沒還上，過完這個年就還完了，還完還有剩下。

    二舅媽苦逼了兩年，現在可算舒坦了，她又想起了初三的時候，當時也像這樣。

    時洋這孩子，不到緊要關頭不知道拼命。

    這邊兩個媽在展望六月份的高考，那邊時楚mama在跟女兒斗法，吃團年飯的時候聽她說時楚疑似戀愛了。大學生戀愛是不叫早戀，但她還是不看好。

    她讓時楚分手，時楚不分。

    不分就算了，她改口說抽空把人帶回來看看，當媽的給掌個眼，省得在省城讀書遇上心術不正的給人騙了，隔著兩三百公里遠水救不了近火。

    時楚還是不干，她以前很怕她媽，上大學一年好像變異了，如今渾身長著反骨，后知后覺的叛逆起來。

    任她媽嘴說干了她也不聽。

    時楚媽氣得不輕，遇上親戚朋友就說這社會不知道怎么了，那些二十七八該談戀愛結婚的不談，十幾二十歲不該談的拉都拉不住非要一頭扎進去，搞反了吧！

    又說她家那個從上初中就讓人cao心，一路cao心到現在，你處處為她想，她覺得你在害她。

    總結發言是——

    我家這個要是像時櫻那么聽話就好了。

    那閨女還小兩歲，比時楚懂事，從不勞累家里。

    每回大舅媽這么說，時櫻都感覺受不起，時娟說她不了解時櫻，時櫻犟起來真不是時楚能比的。

    想想看，時楚上了大學才談的戀愛。時櫻呢，高一就開車上路了。

    大舅媽逮著時櫻一陣猛吹，吹得時娟尷尬，她尷尬的同時，二舅媽在旁邊悶頭笑。笑夠了說：“大嫂你就是看別人家閨女覺得哪兒都好，你這是遠香近臭，你咋知道櫻櫻心里頭沒個喜歡的男同學？”

    “開玩笑呢？要不是一門心思用在學習上，能考這么好？”

    “怎么不能？你忘了那個祁遇？人家學習勁頭就跟我們家時洋一樣，回回都考年級第一，這次聽說是六校聯考總排名第一。”

    “弟妹你說到點上了，他現在怎么考都是第一，你讓他談個戀愛再來看看，還能保住第一不？”

    大舅媽順口一說，不幸就撞了槍口。

    她說完時娟就開始笑。

    時娟笑了時洋媽跟著也笑。

    她就奇了怪了：“你倆笑什么？這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沒見過世面。人家高一就頂風作案找了女朋友，現在也沒分手。”

    話是時洋媽說的，聽她這么說時楚媽懵了，說不可能吧？

    “人家mama親口承認的，你還不信？”

    “祁遇那個媽比你覺悟高多了，她沒反對過，一路支持。”

    ……

    飯桌上所有人都在告訴時楚媽，祁遇早戀了，試圖以此證明戀愛不是洪水猛獸。時楚媽人生觀都重塑了一回，幸好她只知道祁遇有個女朋友，不知道祁遇女朋友就是自家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