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皇帝卻是半點也不客氣,等著她落下后便又用力推了一把,秋千座帶著沈采采飛的更高了。 這一下子,沈采采也顧不得什么了,直接便與皇帝嚷嚷了一聲:“......你夠了啊!” 秋千一時間飛得太高,她在半空中睜開眼睛的時候甚至都能看見梧桐樹的茂盛的樹冠和樹梢上跳動的陽光。而下落時,風聲呼呼從她耳邊而過,她總有一種失重的感覺,心口砰砰亂跳,甚至都不敢睜開眼睛。 皇帝見好就收的抓穩(wěn)了吊繩,把秋千的搖擺弧度維持在恰到好處的位置,一上一下的晃著。 沈采采這才猶有余悸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后轉頭去瞪皇帝,鼓起雙頰:“你就是故意嚇我的對不對?” 皇帝端著一張臉,一本正經(jīng)的道:“我是想看看,這些年過去,你這膽子究竟有沒有好一點。” 他還記得小時候,沈采采便很喜歡打秋千。她那時候還小的很,手上和腳下都掛著鈴鐺作響的鐲子,細白的小手緊張的攥著秋千吊繩,眼巴巴的看著他,一派認真的催他:“蕭哥哥,我這次真的抓緊了,你別總這么輕輕的推,要用力一點,要高高高的!” 只是,等他依言用力推了,沈采采便又嚇得尖叫起來,閉著眼睛叫他:“蕭哥哥,這太高了啦!” 她那膽子簡直就跟兔子似的,好似再高一點便會嚇暈過去。 最后,秋千好容易停下來了,她還要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泫然欲泣的模樣:“蕭哥哥,我腿好軟,你抱我下來好不好?” 那時候的皇帝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只好上前去,伸手把她從秋千上抱了下來。不過,他那時候年紀還小,脾氣也不小,忍不住又伸手在她嫩生生的頰邊掐了一把,說她:“你這么怕高,做什么還非要高高高的?膽子這么小,話倒是說得很大嗎?” 其實,那時候的他也還小,又只比沈采采大幾歲,雖說已是隨著家里人習武鍛煉,但是真把這么個活寶貝抱在懷里,也實在是有些吃力。 偏沈采采還不自覺,被人說了后還不肯認錯,在他懷里扭了好幾下才哼哼著道:“其實,我也不怎么怕的啦......”她全然忘了是誰怕的連腿都軟了,反倒脆生生的給人拍馬屁,“反正有蕭哥哥在,就算真的從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下來,蕭哥哥也一定會接住我的。有蕭哥哥在,我才不怕高呢......” 那時候,他嘴上嫌著沈采采這見人就說甜言蜜語的臭習慣,心里卻又暗暗的覺得妥帖。 然而,當初粉團兒似的軟糯可愛,整日里會與人說甜言蜜語、灌迷魂湯的小姑娘長大了,脾氣也長了好多,不僅連句甜甜的“蕭哥哥”都不肯多叫,甚至都不會說幾句好話。 皇帝想想過去,再看看眼前拿后腦勺對著自己的沈采采,頗有些恍如隔世的滄桑與感慨。 秋千座上的沈采采卻不知皇帝的心思,反到是哼了好幾聲,氣鼓鼓的樣子。 皇帝見她這模樣,便如記憶里一般,順嘴哄了一句:“放心,便是再高,總也有朕在下面接著。” 沈采采:“.....你倒是說得好聽!” 皇帝:“.......”你倒是說句好聽的給我聽聽啊?!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皇帝的心聲,沈采采坐在秋千上搖晃了一下,忍不住便與皇帝道:“剛剛真的蕩得好高,我都能看到梧桐樹冠了。你說,要不然改天把這梧桐樹移開,換成櫻桃樹或者其他什么果樹吧?” 皇帝早便習慣了沈采采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臭脾氣,對此只是不置可否,聽她接著往下胡扯。 沈采采卻猶自雀躍:“到時候蕩得高了,說不定一伸手就能摘到果子呢.......”想想就覺得很浪漫,浪漫得不得了。 皇帝斟酌著道:“先不說你夠不夠得到果子,真要借著蕩秋千那一會兒時間摘果子......要是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感從秋千上栽下來怎么辦?” 沈采采聞言噎了一下,然后敷衍似的拿皇帝適才的話來回答他:“你不是說你在下面接著的嗎?” 她說著,斜晲了皇帝一眼,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還是說,這些都是你哄我的?” 皇帝:“.......” 皇帝只得掠過這個問題,緊接著道:“.......要是你摘果子的時候被樹枝劃到呢?說不定,一個不好,那樹枝就直接把你手掌給戳穿了。” “沒那么嚴重吧?”沈采采被皇帝的話嚇了一跳,最后還是不得不點頭承認皇帝的話,“這個確實是有點危險。” 隨著秋千起伏速度漸緩,沈采采重又把頭靠在了吊繩上,頗有些遺憾的感慨了一聲:“我本來還想著,如果種了果樹,以后還能讓孩子去爬樹摘果子,我就站在樹下等著接果子.......” “哪有叫孩子爬樹的?”皇帝順嘴回了一句,隨即反應過來。他素來淡定從容,但是此時此刻依舊是免不了生出幾分的怔然,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起來。他頓了頓,好不容易才平穩(wěn)了情緒,緊接著問道,“你是說,我們的孩子?” 沈采采朝他眨了眨眼睛,露出笑容。 她原就生得明眸皓齒,此時顧盼一笑,頰邊梨渦淺淺,便好似明珠生暈一般的動人。 皇帝簡直要被她這一笑笑軟了心腸,但他還是不得不硬起心腸看著沈采采,等著她的回答。 沈采采并沒有立刻應聲。她低下頭,用足尖抵著地面輕輕的一頂,借著這力道往后蕩去,整個人也隨著秋千向后。她順勢把頭也往后仰了仰,這才開口回答道:“當然是我們的孩子,要不然我做什么還要在樹下接果子?” 秋千蕩到最高點又開始下落,沈采采青藍色的裙裾跟著一晃,上面的那一層輕薄透明的綃紗上似乎綴著梧桐樹梢滑落下來的細光,那是如真似幻的美。 令人無比的心動。 皇帝再一次的感覺到了胸膛里無比清晰的心跳聲和那從心底涌上來的喜悅與希望。他勉力維持著面上的神色,看著秋千上的沈采采,一字一句的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孩子呢。” 秋千回蕩的弧度漸漸小了,沈采采終于坐穩(wěn)了一些。她抓著吊繩,回頭去看皇帝,笑了一笑:“沒有,我很喜歡。”她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決心,“等我拔了毒,我們或許也可以再試一試。” 說話間,她烏黑濃密的眼睫像輕盈的蝶翼般上揚著,一雙杏眸盈盈如春水,輕之又輕的道:“我想起來的不多,但是我知道無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我都很喜歡你。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不能就這樣放下這段感情。” 皇帝定定的看著沈采采,看著她那仿佛沾著蜜的紅唇,心口又熱又燙,一時間又忍不住生出些許甜蜜的抱怨:她這嘴怎么比以前還甜了? 與此同時,沈采采終于從秋千上跳了下來,鄭重其事的總結道:“總之,無論有什么問題,總是能夠解決的。” 說著,沈采采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有些苦惱的垂下頭,然后又問了皇帝一句:“對了,有個問題差點忘了問你.....” “什么?”皇帝險些沒回過神來,全憑本能回應。 沈采采便順口道:“忘了問你,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現(xiàn)在確實是有點喜歡皇帝,之前是想要在記憶全部想起后再決定兩人的事情。但現(xiàn)在,她知道拔毒并不一定會順利,她有可能會死,心里對皇帝有些愧疚,所以才會想要在拔毒前和皇帝說開一些事情,安一下皇帝的心。 還有一更,遲點再見~ 第79章 夫妻對弈 “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這個問題在現(xiàn)代都很可能是個送命題——你要是回答個不好很容易發(fā)生家庭內部革命,輕則吵架, 重則離婚。 好在, 皇帝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的, 他看了下沈采采的神色,沒有半點猶豫,下意識的應了一句:“都好。” 從理智的角度來說:皇帝肯定需要一個繼承人,最好還是先要個皇子, 只要有了皇子也就是有了繼承人, 朝內朝外的人心也能夠真正的定下來,于國于民皆是好事。可是,從感情上,皇帝還是很想要個像沈采采一樣的小公主的——雖然他對和沈采采頗為相似的顧沅沅不屑一顧但想著若是有個如沈采采一般的女兒, 親眼看著那么個小粉團兒一點點的長大,那亦是一件令人十分向往的事情。 所以, 皇帝下意識的便應了一聲“都好。” 沈采采瞧了皇帝一眼, 想了想還是道:“算了, 雖然我也都還好, 不過最好還是兒子吧。”她到底年紀輕, 現(xiàn)在想想生孩子這事都覺得又麻煩又累人,心里還是覺得干脆一鼓作氣生個兒子, 以后就不必再為生孩子的事煩惱了。 皇帝很快便應道:“也好,兒子都像母親。”說著,他素來冷淡的面容上也顯出淡淡的笑意來,猶如冰雪消融。看他那眸光微微發(fā)亮的模樣, 好似兒子真就很快有了似的。 沈采采也只得與皇帝回了一笑,心里卻忍不住嘀咕:如果真是兒子,還是像爹比較好——沈采采還是蠻有自知之明的,如果真有兒子那就是未來的太子乃至于皇帝,還是像他那個心機rou的爹比較好...... 帝后二人雖然想得不大一樣,但面上都還帶著笑,看上去好似心情都很是不錯。 當然,皇后平日里也是常笑的,宮人見了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皇帝那素來冷淡端肅的面上帶了笑那就很有些反常了,甚至都稱得上是嚇人的反常。 至少,周春海看著自己這個含笑的主子就覺得自己心里頭怎么也安不下去,甚至情不自禁的便生出一種“這怕不是個假皇帝吧”的想法。 而且,皇帝入殿前,見著殿門口候著的周春海竟然還特意頓下步子,緩和聲調,格外交代了一句:“過幾日你安排人來看看,叫人在殿外種幾株櫻桃樹。”都說櫻桃是春來第一果,皇帝覺得若是以后自家小太子出生了,在涼風殿外爬樹摘櫻桃的時候想必是會很喜歡的。 周春海低著頭,恭恭敬敬的應了下來,心里卻忍不住再一次感慨:這怕不是個假皇帝吧。 好在,皇帝現(xiàn)今也沒工夫去關心周春海的想法,他可是有好些事要考慮——以前他雖然也曾做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夢,但是想想沈采采那連床也不讓他爬的模樣,也就只是偶爾發(fā)下夢罷了。如今得了沈采采的話,皇帝非凡的想象力簡直就跟插了翅膀一般,思來想去,差不多都快替未來兒子把太傅人選、伴讀人選給定下來了...... 還是沈采采入了殿后回頭看了一眼,見皇帝一副白日發(fā)夢的模樣,只得提醒他道:“那你也別多想,這些現(xiàn)在都還是沒影的事情呢......” 皇帝“唔”了一聲,顯然沒把沈采采的話給聽進去。 沈采采只好認真與他分說:“下個月就要拔毒了,順利的話七月里就能拔完毒。不過聽賀家?guī)熜值苷f,這個過程很傷身體,生孩子前還得調理身體.......” 沈采采掰著指頭算了一下:“我看最早也要明年吧?”便是一切順利,等十月懷胎下來,皇帝想要兒子至少也得等到后年。 皇帝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沒事,朕就是提前想想,有個心理準備,日后也不至于手忙腳亂的.....” 沈采采看著他那“想想”的模樣,撇了撇嘴,到底還是沒再多說,只指了指一側的臨窗大炕,建議道:“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要不然我們下盤棋吧?” 她的圍棋還是她和皇帝說開后,閑得無聊才現(xiàn)學的,棋藝臭的不行,每回要皇帝陪她下棋,皇帝那臉色都不大好看。 只是,皇帝今日心情實在是好,哪怕是陪沈采采這么個臭棋簍子下棋,眉頭都不皺一下,反到是含笑點了點頭:“也好。” 沈采采第一次對著這么好說話的皇帝,心里感慨了一番,這才轉頭吩咐清墨去拿棋盤。然后,她與皇帝兩人一前一后的在臨窗大炕上坐下,身前小幾上則擺了榧木棋盤和裝著白玉棋子和墨玉棋子的兩個棋笥。 沈采采抬眼去看皇帝:“和以前一樣,讓我五個子?” 其實吧,以沈采采這棋藝,讓五個子和讓十個子甚至都沒大區(qū)別,只是她很有些自尊不愿“多占人便宜”。 皇帝略挑了下眉頭,微微頷首:“可以。” 沈采采得了皇帝的話后便興致勃勃的拿了白玉棋子開始擺弄,皇帝看著她那不標準的抓棋子動作便暗暗道:以后要是有了兒子,倒是可以先教他下棋,這樣陪沈采采下棋這種破事就能交給兒子了——這也算是培養(yǎng)母子感情的一種方式吧? 于是,皇帝便一邊思考著兒子教育問題,一邊耐下心來陪著沈采采下了一盤無比艱難的“指導棋”。 大約也是報應,以往皇帝與人下棋,便是再耿直再傻的也知道要讓皇帝贏得開心。因著皇帝本人棋力出眾,那些人不必費勁便能叫皇帝贏得開開心心,每一回對弈都是一件樂事。 而到了沈采采這里,皇帝便是有心讓她贏棋那也是艱難無比——沈采采總有辦法亂走一氣,然后用自己的方法把自己坑死,哪怕是皇帝都猜不到她下一步是要如何作死。 皇帝下的心力交瘁,好容易熬到天色昏昏,這便抬手止住了還要往下放棋子的沈采采,輕聲道:“先到這里吧,該用晚膳了。”說真的,他看了眼亂七八糟的棋盤,簡直連晚膳的胃口都快沒了。 沈采采卻是意猶未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感覺我今天狀態(tài)不錯啊,說不定能贏你呢......” 皇帝面無表情的回復她:“.......你高興就好。” 呵呵!皇帝簡直都快不認識狀態(tài)不錯這四個字了。 好在,沈采采三餐一貫準時,也沒有再留戀棋局,這便拍拍手讓清墨把棋盤收起來,順便叮囑清墨道:“別弄亂了,下回我和陛下還要繼續(xù)的。” 皇帝:“......” 正好,因為商量好了拔毒的方法,沈采采索性便令人把賀家?guī)熜值苓€有顧沅沅一起請來用膳,順便把自己和皇帝的決定告訴了他們:“我和陛下午間想了想,還是覺得先用第一個法子,若真有萬一,再試試第二個法子。” 賀從行并無異議,反倒點了點頭:“也好,此事確實應該穩(wěn)妥為主。”他頓了頓,便道,“我與師弟會與太醫(yī)再仔細商量,待有了更細致的章程后再來回稟陛下和娘娘。” 便是賀希行,見著皇帝與皇后定下了法子也松了一口氣,笑著道:“娘娘盡管放寬心,這兩種法子雖然各有優(yōu)劣,過程可能也有些艱難,但總的來說成功把握也都是很高的......” 百日樂乃是奇毒,古來中此毒者沒一個能夠解毒,無一例外都中毒而亡。賀希行到底還年輕,想著自己和師兄可能會是第一個解開百日樂之毒的人便不覺生出一種創(chuàng)造歷史的感覺——對他們醫(yī)者來說,有什么能比解開奇毒,拯救人命,創(chuàng)造歷史來得更有成就感? 反正賀希行只是想想,就算是扒白飯都是喜孜孜的。 沈采采看著賀希行的模樣,倒也略松了一口氣:某種程度上,賀希行這種大夫還是很能寬病人的心的,至少看著賀希行的模樣,沈采采也對拔毒這事有了些底。 只是,沈采采對賀希行這么一點兒的好感至持續(xù)到晚膳后。 等眾人用過膳后,腦子少根筋的賀希行冷不丁的便拿了防治蚊蟲的膏藥出來,預備遞給了沈采采,一臉誠懇模樣:“雖說師兄說這藥不對癥,不過我覺得如今入夏,山里蚊蟲也不少,娘娘多備點膏藥也是好的。” 沈采采聽得那一句“藥不對癥”,忍不住又想去踢皇帝了。 虧得皇帝反應更快,倒是先避了開去,然后一臉泰然的替沈采采接了那防治蚊蟲的膏藥,淡淡一笑:“你到有心。” 賀希行隱約覺得皇帝說話時那語調略有些冷,只好低著頭謙虛道:“陛下過獎了,我這人略有些傻,只得心細些。” 顧沅沅看著傻子自謙有些傻,差點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太子:粑粑,你都不愛我的嘛,我還沒生出來就想坑我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