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皇帝會過意來,笑嘆著搖頭:“怎么可能,暗衛先時已經查過,她雖是吃了些苦,可還真沒那些骯臟事。而且,她入宮前也是讓人瞧過了的,還是處子。” 沈采采松了一口氣,隨即又覺得奇怪:“那,她這反應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沒說話,心里也有些疑惑:顧沅沅身上確實是很有些捉摸不透的地方——比如說她是由老獵戶養大的,沒上過一天學竟還會唱《九歌》;比如說她一提起婚事便夜半噩夢,反應劇烈....... 只是,顧沅沅到底關系著沈采采身上的百日樂,而賀家師兄弟再過幾日便要入京了,皇帝此時也不欲多生枝節,此時便只是含糊的安慰了兩句:“要不然朕幫你問她幾句.......其實吧,就是個夢,你也莫要太cao心了。” 沈采采瞪他一眼:“算了,還是我找時間和她說吧。還是不指望你了,你和她多說幾句怕是又要吵起來了。” 皇帝不大高興的挑了下眉頭,嘴里道:“但凡她識眼色,朕也不至于和她一個小丫頭計較.......” 這幾日顧沅沅總愛纏著沈采采,皇帝都快給煩死了。如今沒了煩人的,他這才說了幾句話,位置倒是往沈采采處挪了好些,說著說著便已經和沈采采貼著坐了,附在沈采采耳邊,壓低聲音道:“為著她那事,你昨晚怕也沒睡好吧?要不然朕抱你回去補個覺?” 沈采采真想踹他一腳——這人真是什么都能扯到親親抱抱上。 只是,皇帝現下離她這樣近,近的能夠嗅到他身上的御香氣息,近的能夠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沈采采不知怎么的心下一軟,又不想推人了。她一時也說不準自己這矛盾的心思,索性半靠著皇帝,和他道:“那日花宴,還有人和我說起七夕節的事情......我們,以前也過七夕節嗎?” “過,怎么不過?”皇帝伸出手握住沈采采擱在膝上的素手,十指交握,掌心相貼,姿態極是親密,“以前你最喜歡過節了,每年都要掰著指頭算,什么時候是七夕、什么時候是你生辰、什么時候是元宵.......反正啊,過個節兒,我就得給你備份禮,你哪有不高興的。” 沈采采聽他說的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旋即,她又忍不住問道:“那我應該也給你送了些回禮吧?” 皇帝點了點頭:“是啊,要不送我,你那些東西怕是半輩子都送不出手了。” 沈采采聽他說的有趣,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她好奇的不得了,忍不住道:“真的假的,我都送了你什么呀?能看看嗎?” 皇帝沉默片刻,才把殿外候著的周春海叫進來,讓他去御書房那書架上最頂層的那幾個紫檀木盒拿一個過來。周春海自是知道皇帝多寶貝那幾個木盒子,也不敢吩咐下人,更不敢耽擱,自己親自跑了一個來回,氣喘吁吁的抱著那紫檀木盒回來赴命,真心覺得累出半條命來。 沈采采好奇得很,親自從周春海手里接了那紫檀木盒,打開來看。 這木盒并不重,里面也都是些零碎的東西,看著便不是值錢的:一塊帕子,半塊鏡子,一個香囊....... 便是沈采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要送這些東西給皇帝,最后只好撿了那塊帕子到手里仔細看了看,指著上面繡出來的鴨子,勉強和皇帝道:“這是我親自繡的吧?這幾只鴨子還挺活潑、挺可愛的啊......”有點可達鴨的模樣,萌萌噠,不愧是她繡的! 皇帝眉梢微挑,抬目去看沈采采,不動聲色的道:“你也覺得是鴨子?” 沈采采隱約覺得皇帝這目光里頭含著些什么,有些不大對勁。她只頓了一下,不敢咬定,只含糊的道:“我就順口.....” 皇帝顯然頗有怨氣:“我當初也覺得這是鴨子,可你非揪著我,死活說是鴛鴦!就為了我說這是鴨子的事,你還生了好半天的氣!” 沈采采:“.......”也對,她確實是一個能把鴛鴦繡成鴨子的人。 沈采采咽了一口氣,感覺不能再說下去了,連忙把帕子丟下去,重新拿起里面最無害的香囊:“這個呢?是什么?” 皇帝頓了一下,示意沈采采打開香囊看看里面。 沈采采便打開了香囊,發現里面竟不是香料,而是紅豆。這香囊小的很,里面正好裝了一小袋的紅豆。 皇帝眉目間的冷淡稍稍緩了緩,倒也沒有再刻薄譏諷,只輕聲道:“這倒是不錯。” 確實是不錯的禮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這一袋子的紅豆,可不就是一袋子的相思意?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也暗示過了,顧沅沅她也是重生的,這文唯二的重生者都是女配。關于前世的一些事情,后面會通過顧沅沅說清楚的,也不算替身什么的,反正皇帝死了老婆后也蠻慘的就是了.... 啦啦啦,這章很厚,算是雙更啦~ 第67章 同榻而眠 沈采采心里隱約生出幾分的復雜情緒來, 不由得又把那個香囊重又丟了回去, 然后撿起半面鏡子:“這鏡子怎么只有半面?難不成摔壞了?” 皇帝瞥她一眼, 不疾不徐的道:“哦,那是你聽了破鏡重圓的故事后,一時心血來潮把自己的鏡子給摔了, 死活非要塞給我的。” 沈采采不得不又把那面鏡子給放回去,勉強呵呵了兩聲:“其實心意還是很好的,就是寓意有點那什么......”還沒做夫妻呢, 就先想著要摔鏡子了, 這兆頭其實是有些不祥的, 也虧得皇帝竟也真依著她留了下來。 之前皇帝說她送的那些東西是“要不送我,你那些東西怕是半輩子都送不出手了”,她還有些懷疑, 覺得皇帝夸張了,現在再看這些,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嘀咕:這都什么跟什么啊,虧得皇帝還特意留著這些,現在翻起黑歷史也是溜溜的...... 虧得沈采采厚臉皮,很快便又緩過神來。她神色如常的抬手合上那紫檀木盒,笑著與皇帝道:“陛下只管放心, 這回七夕,我一定備份好禮。” 皇帝挑了挑眉,淡淡的道:“好禮?” 沈采采雖然還沒想好要送什么,但這個時候還是厚著臉皮點了點頭, 脆生生的說了幾句大話:“是啊,你就等著好了。” 皇帝面上不動,心里卻不由暗道:你要是把自己打個包送給朕,那才是好禮呢。 雖然心里想的是這樣那樣,皇帝臉上卻還是一派的冷淡漠然,一副清風明月的模樣。甚至,他還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梢,抬目看了沈采采一眼,緩緩道:“好,朕等著你的好禮。” 兩人靠著說了一會兒話,因著昨夜里本就沒有睡好,沈采采也漸漸有些困倦了,她半靠著皇帝的臂膀,只覺得靠著一個暖烘烘的暖爐,又溫暖又舒服,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皇帝側頭看了她一眼,這一回倒是沒再與她閑話,這便抬起手,將人攔腰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沈采采嚇了一跳,才涌起的困倦都給嚇去了好些。她連忙抬手按住皇帝的手臂,慌忙道:“你做什么?” 皇帝從容應道:“自然是抱你去睡覺。” 不等沈采采反應過來,皇帝便已步履輕快的抱著人到了內室的床榻邊。他輕手輕腳的把懷里的沈采采安放在榻上,這才開口問道:“睡不睡?” 說話間,他自己已坐在了榻邊,順勢拉了拉錦被,一副你不睡我睡的模樣。 沈采采頗有些哭笑不得:“.....這怎么睡?” 外衣沒脫,發髻還在,連鞋子都還沒來得及脫呢。 不過,沈采采某些時候還是挺吃皇帝這一套的,雖然嘴上嘆了一口氣,倒也沒有強行起身,而是先褪了腳上的鞋襪,然后半坐起身子,伸手將自己發上的釵環都褪了,她今日原就只是松松綰發,不一時烏發便如云一般的披撒下來,柔軟的搭在她的肩頭。 這么一收拾,除了外衣沒脫外,其他倒也都收拾完了。 皇帝這頭才剛剛把腳下的靴子給脫了,見狀便也不動了,只把頭湊過去,靠在沈采采肩頭,嗅著她發間的淡香,膩歪著道:“要不然,你幫朕摘了發冠吧.......” 沈采采瞪他一眼,真是不想理他。 可皇帝卻是貼得更近了,還用指尖繞著沈采采的烏發,頗有幾分不依不饒的模樣。 因為離得近,沈采采都能感覺到皇帝那溫熱的氣息,她頗有些不自在的伸手將皇帝靠著那側的烏發撇到一邊,然后推了一下人:“你先坐直好不好!”總這么動不動的靠過來,真是考驗別人的動力。 皇帝這才坐直了一些,沈采采也沒有再推脫,這便半跪在榻上,伸手替他將發上的金冠取了下來。 皇帝的頭發生得頗是好,濃密烏黑,烏鴉鴉的披撒下來,好似上好的綢緞,光可鑒人。 沈采采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又軟又涼。 皇帝只作不覺,順手將自己的金冠從沈采采手里接了過來,丟到一邊去,正欲抬手把外衣給脫了,倒是叫沈采采攔了一下。 沈采采現下已覺出自己對皇帝底線越來越低——偏偏原主和皇帝兩人吵架的原由她還不知道,終究放不下心去,無法真正毫無芥蒂的與皇帝恩愛著。這些日子也是虧得又顧沅沅在身邊,沈采采這才能平心靜氣、克制許多。眼下,他們兩人已經在一張床上,沈采采哪里還敢叫皇帝脫外衣,連忙按住他的手,小聲道:“就躺一會兒,哪里至于還要脫外衣?” 皇帝看她頰邊微紅,好似白玉染霞,竟有幾分艷色。他原是心疼沈采采昨夜里沒睡好,想著抱美人補個眠,不欲逗人,可眼下見她這模樣卻又覺得心下癢癢的,不禁逗她道:“就脫個外衣,你怕什么?” 沈采采忍不住瞪他。 皇帝伸手抱住她,把人往懷里壓了壓,笑著道:“好了好了,都依你便是了.......”頓了一下,他又低聲道,“朕抱你睡吧?” 沈采采還要推他,可皇帝的手臂卻和鐵鑄似的,一時也推不開。 皇帝這頭摟著人在枕邊躺下,又伸手把被子拉起來,蓋在沈采采肩頭,撫了撫她披散下來的烏發,哄孩子似的道:“睡吧......” 沈采采一時氣不過,忍不住仰起頭,張嘴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皇帝神色淡淡,眉間卻有幾分縱容的笑意,只由著她咬:“要咬就咬重些,留個印記就再好不過了。朕晚上還要和人議事,到時候整好能給那些兒人開個眼見......” 沈采采:“.......”好,好不要臉! 正所謂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沈采采到底是要臉的,聽說皇帝這么說,她哪里還能咬的下去,只好恨恨的背過身去,拿自己的后腦勺對這皇帝。 皇帝逗完了美人,正欲闔眼休息,眼角余光正好瞥見沈采采那落在枕邊的烏發,心下一軟,倒是用指尖將兩人的烏發都攏在了一處。看著他們兩人交纏在一起的烏發,皇帝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他和沈采采折騰了這么多年,每回都是心累時又見些微曙光,而未至黎明卻又有變故......如此循環反復,仿佛是把人的一顆心放在油水里煎熬,把心頭最后的一點希冀都煎出來——似皇帝他這樣的聰明人,自然是能夠感覺到沈采采對著自己時那日漸軟和的態度。可賀家師兄弟馬上便要入京,接著便是要解百日樂。待得解了百日樂之后,沈采采必是會想起之前的一切...... 到時候,她又會是什么樣的態度呢? 是放下往日里那些爭執與猜忌,重又合好?還是,重新回到最開始那相敬如冰的時候? ....... 皇帝心里想著事,雖身下是軟榻高枕可依舊滿心的煩悶,便是闔眼睡著時都是微蹙著眉頭,微微繃緊了面容。 ********* 皇帝與沈采采在屋內歇下,左右服侍的宮人太監們早便由周春海領頭帶了出去。周春海最是機靈,聽著里頭床榻那兒的動靜,這便主動守在了門邊,只怕外頭有人擾了皇帝與皇后的好眠。 恰好清墨與顧沅沅從園里折了花回來,看到守在門外的宮人太監們們卻是有些吃驚。清墨心里有些計較,趕在顧沅沅之前上去,低聲問周春海道:“你們怎么都在外頭,陛下和娘娘呢?” 周春海往內室里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正午睡呢。” 清墨聽了這個,自是不敢再帶顧沅沅進去,這便轉頭與顧沅沅道:“陛下和娘娘都睡了,顧姑娘昨夜里也沒睡好,不若也去偏殿躺一會兒?” 顧沅沅噘著嘴,有些不大樂意。 清墨生怕她鬧騰起來吵著里面的皇帝與皇后——這兩人可都好久沒安安靜靜的一起睡過了。她這便把手上的捧著的插花瓶兒都遞到身后宮人的手里,拉著顧沅沅的手,半扶半推的把人推偏殿里,小聲勸她道:“顧姑娘便是為了娘娘好,也該給娘娘和陛下留些單獨在一起的時間才是。娘娘與陛下畢竟是夫妻——夫妻兩個總有些話是要避著外人的.....” 顧沅沅心里也知道自己總纏著沈采采不好,可仍舊有些委屈:“我,我又不是外人。” 清墨聽著這話,不禁暗道:你又哪里算是內人了? 不過,這畢竟是皇后的親表妹,清墨也只得耐下心來勸她道:“顧姑娘自然不是外人,可再好的姐妹也沒有時時都黏在一起的道理。這會兒娘娘和陛下已是睡了,自是不好再去吵的。顧姑娘不若也躺一會兒?“ 顧沅沅還欲再說,清墨已經把人拉去榻上,哄她去睡了。 顧沅沅有點兒氣,可她又不是個能發脾氣的人,被人一拉一按,也只得委委屈屈的躺下要睡了。只是,她這頭才躺下不久,不知怎的又想起昨晚上的夢來,不禁又轉過頭來去看清墨。 清墨真有點拿這顧姑娘沒轍,只得問她:“可還有什么事?” 顧沅沅猶豫了一下,只是心里到底還是放不下,這就抱著被子,問了清墨一句:“鳳來宮里,是不是有個叫拾翠的宮人啊?” 清墨雖然是鳳來宮里的掌事大宮女,可也不是每個人都認得的,她聽到顧沅沅這問題像是怔了一下,隱約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卻也不敢很確定,所以便先問顧沅沅道:“顧姑娘怎么想起問這個?” 顧沅沅咬了下唇,遲疑著道:“我,我就問一下。” 清墨敷衍了她一句:“這樣,我回頭翻翻名冊,到時候再告訴你。” 顧沅沅聽清墨這樣說,倒是放心了許多:“那你要記得呀。”她與清墨說了這個,心里也覺得安心了許多,又因著昨夜噩夢沒睡好,不一時便又覺得眼皮沉甸甸的,抱著被子也睡了過去。 清墨本還想著回頭翻翻名冊,可她手里事情多,這又實在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轉頭竟又給忘在了腦后。 倒是顧沅沅,她記著清墨的話,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清墨的消息。顧沅沅心里存著事,終于有些忍不住了。 過了兩日后,她主動開口問了清墨一句:“上回,你說要翻名冊幫我看看的,看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