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劍修就是窮啊! 哪怕鳳無惜擔(dān)心她外出行走不便,還在里面塞了不少靈石丹藥,但是兩個劍修加起來的身家也不會高到哪里去……光是那枚千里遁光符就夠讓她rou疼了。 咦? 怎么多出來的除了靈石丹藥,還有十來件防御極高的法衣? 旁的女修么,再是刻苦修煉,法衣總有幾身。鳳無惜她若沒有她那愛徒如命的師尊打理,恐怕這輩子就那一件白色法衣了。 所以這必然不是鳳無惜放進(jìn)去的。 多半是楚傳罷,他懶到一定境界,又高傲到一定境界,衣服卻sao包地每日一換,生怕別人看不著他這只花孔雀。 只是沒想到…… 長孫儀原本以為這向來置身事外的家伙不會插手,哪想到他竟也在其中參了一腳。 她唇邊總算泛起一絲笑意,還好有這些人在,昆山總還沒有走偏到頭,否則…… 長孫儀正想得出神,忽然一股涼意直沖背脊。 什么人? 出于劍修最敏銳的直覺,長孫儀手中一握凝塵,以攻為守,悍然出劍! 洶涌的劍意澎湃恣肆,擊起一陣又一陣瘋狂的氣浪,長孫儀一劍未休,又出一劍,鋪天蓋地的劍影毫不留情,冷冷沖向未知的敵人! 然而,這摧枯拉朽般的劍氣割裂了層云,割裂了風(fēng)雨,卻在到達(dá)那人的身前時,卻驟然間冰消瓦解,四散開去。 分神大能。 長孫儀心頭一緊。 卻聽得那人溫和含笑的語調(diào)悠然響起:“師侄的敏銳,真是令人欣慰啊。” 在這平淡的一句話里,長孫儀感受到了nongnong的殺意。 凝塵緊握在手,長孫儀凝視著對方臉上溫和的笑容,唇際也勾起一個輕淡的弧度:“段師叔,好巧。” 本來按理,靳寒上報掌門道合元君,再發(fā)下通緝令,也不會有這么快。 何況,她身懷圣劍,昆山絕不敢光明正大地對她滿界通緝,他們瞞著圣劍失蹤的消息還來不及,絕不會暴露圣劍在她身上的消息。 即使要通緝她,也多半是以“勾結(jié)魔修、殘害同門”的罪名。 段無塵恐怕是一直跟著她了。 何等大意! “巧?”段無塵玩味地重復(fù)這個字,半晌,倏然一笑:“是不是巧合,想來以長孫師侄你的聰慧,應(yīng)當(dāng)心知肚明了。” 長孫儀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一面回應(yīng)道:“段師叔高估我了,師侄可是個再愚鈍不過的人,師叔所行為何,我怎么知道呢?” 她當(dāng)然知道。 段無塵一向以溫和仁慈形象示人,可這不代表他本性就真的溫和仁慈了。 綴天分地、月懸九枝四峰,都想要她身上的蓮華圣劍。 然而掌門道合元君對她的逃離尚不知情;蘭凊微被鳳無惜絆住腳;韓樸則是想不到這一點(diǎn)—— 唯有段無塵會在這個時候出手! 他一直跟著她,也許早已料到了她會逃,即使沒有料到,他也會幫她逃離昆山! 因為——只有她離開了昆山,才是他最好奪走圣劍的時機(jī)。 縱使執(zhí)法臺取回了長孫儀身上的圣劍,也未必輪得到他,但若是放長孫儀逃走,在其余幾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之時,他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長孫儀,取走圣劍! 一個叛離山門之人,就算死了,又有誰會為她找上門呢? 何況,他并不打算把長孫儀的死訊泄露出去。 就讓一個死人,擔(dān)負(fù)起占有圣劍的罪名吧。 “師侄,”段無塵嘆了口氣:“你何必再裝傻呢?我本無惡意,你看,若非我阻攔了靳寒師侄,你也不能離開得這么順利。” “如今時間已晚,若是你自己主動交出圣劍,我便讓你離開,如何?” 事實上,若非方才段無塵擔(dān)心鳳無惜在場,貿(mào)然出手會驚動蘭凊微,他早就動手了。 留她一命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久了。 長孫儀平靜道:“我這條命都懸系在師叔一念之間,若能這樣,再好不過。” 她頓了頓,伸出手,在段無塵微笑的注視下,似乎要引出體內(nèi)的蓮華圣劍—— 卻在下一刻,凝塵劍影瞬動,襲向長身玉立的道塵元君! 既然逃不了,那便一戰(zhàn)! 凝塵凝塵,凝萬物九天之塵,合為一劍,劍影散亂如塵埃,雖細(xì)碎如星,卻無處不在。 段無塵笑意不變,而是拊掌大贊了一聲“好”,而后長袖一擺,這詭譎無形的劍氣便冰解云散:“師侄,你如此辜負(fù)本尊好意,那便怪不得我了。” 話語落下,九枝一脈相傳的長燈劍氣如昊昊玄暉,光暈萬丈,劍未現(xiàn)身,灼熱的劍意已引動體內(nèi)南明離火殘存的氣脈,長孫儀喉頭一甜,元神撕扯般的劇痛。 饒是長孫儀早知金丹與分神之間有如天塹,心頭也不覺涌起一陣心悸。 徹骨的冰冷…… 這是面臨死亡的氣息! 然而在徹骨的冰冷之下,長孫儀感到一種由衷的憤怒。 何時起,門內(nèi)德高望重、襟懷坦蕩的前輩會走到這一步? 九枝一脈,揮劍為斬不平,揮劍為除不義,因而有行雷霆之勢,光大浩然之氣,所行之處百邪退散,萬魔俱驚,因而劍燈長明。 昔日九枝峰主劍下,斬落過多少邪修魔孽? 而如今,這一脈相傳的長燈劍卻為了執(zhí)劍者的私心,行冥晦之舉! 蓮華圣劍究竟是正是邪,若有了它便能一步登仙,那么前人千年苦修,萬年練劍又有什么意義? 長孫儀心思一定,縱使二人修為天淵之別,掌中凝塵仍一往無前,毫無懼意。 為劍修者,百戰(zhàn)不退! 段無塵眉間浮起不耐之色,駢指一點(diǎn),長燈劍意隨心一動,剎那間沖破來者劍府,他將手伸入長孫儀劍府中,一握,一拉—— 猩紅的血花濺落一地,一柄覆滿血色的長劍自她劍府內(nèi)被悍然扯出。 長孫儀臉色一白,凝塵刺出! 卻見段無塵信手握住襲來的凝塵。 劍在他掌中,自劍尖起,綻出一道一道的裂痕。 “砰”! 劍毀! 相伴百年的本命靈劍發(fā)出無聲的哀鳴,頃刻間化為飛灰,長孫儀再忍不住,喉中噴出一口壓抑多時的淤血。 她倒落在地面上,只能看見段無塵手中,華光內(nèi)蘊(yùn)的蓮華圣劍劍身之上,流淌下一條又一條殷紅的血跡。 金丹碎了…… 機(jī)關(guān)算計,仍是逃不開這個結(jié)局。 模糊的視線里,是段無塵高高揚(yáng)起的蓮華圣劍。 斬草除根,兩人至此早已仇深似海,他絕不可能放任她留著這條命。 長孫儀指尖深深陷入地面—— 不甘! 不甘! 怎能就此死去! 破碎的劍府、化為飛灰的金丹,被南明離火撕扯的元神,劇烈的疼痛皆令她意識模糊,她的朦朧間看著那柄被人趨之若鶩的圣劍被段無塵舉起,劈落! “錚——” 電光火石間,天外忽傳一道箏音,似驚雷炸響,驚醒了長孫儀,她詫然抬眼,極力想要掙扎,尋覓著這道忽然闖入的聲音。 是誰?誰會在此彈琴? 誰會干涉這一幕? 然而,段無塵卻似沒有聽到這一道箏音一般,執(zhí)劍之手毫不猶疑,冷然落下。 鮮血飛濺之后,天地皆靜,段無塵確認(rèn)劍下亡人的確再無聲息,微微一笑,漠然離去。 而在段無塵離開不久,有人踏著流云一般從容的步伐,走近了這片被鮮血侵染的區(qū)域。 “長孫儀……” 大袖卷起的微風(fēng),拂過血泊中女子的臉龐,她被幾乎鮮血染成紅色的眼睫,忽然動了一動。 第6章 法修 月懸峰上,鳳無惜遙望遠(yuǎn)方,她并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因而沒看多久便打算回頭。 然而,卻在回頭的一剎,鳳無惜心頭一悸,強(qiáng)烈的不安席卷而來,同時手中含翠發(fā)出凄厲的嗡鳴,好似在悲悼遠(yuǎn)方逝去的什么。 鳳無惜垂眸想要安撫相伴多年的靈劍,然而卻是徒勞無功。 “長孫儀——”她定定神,就打算再次離開,視線卻被前方不遠(yuǎn)處的身影阻攔。 “師尊。”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師尊!”蘭凊微滿臉怒色,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這個向來聽話懂事的徒兒,竟然會違逆她的命令,私下幫助長孫儀脫身:“你好大的膽子!” 鳳無惜握緊手中的劍,眉頭微蹙,卻不辯解:“師尊,抱歉,徒兒必須離開一趟。” 含翠不會無緣無故有此異樣,兩塊昆山玉相伴萬年,彼此早有牽絆,如果不是凝塵劍遇到了什么危險,它絕無可能發(fā)出如此悲聲。 “你哪兒都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