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傅湉接收到他的目光,沒忍住笑了笑,再三解釋了當時是自己堅持要去的,不是楚鳳元不想攔,而是攔不住。 太后看看兩個面色嚴肅的親兒子,再看看身邊笑得格外討喜的傅湉,嘆了一口氣,到底沒再跟大兒子置氣了。 傅湉留在宮里用了午飯,飯后楚向天才提起來要準備大婚事宜,太后果然如預料中的贊成,要說原先她只是不反對的話,那現在她同楚向天的心情也差不了多少了。 傅湉雖然是個男人,但是除了這一點,確實是哪哪兒都叫人挑不出錯來,樣貌家世都不差,性格好有擔當,還能在危急時刻與伴侶同生共死,若不是早跟楚向天定了親,康樂侯府的門檻都要被媒人踏破。 太后看看喜形于色的小兒子,搖了搖頭,對楚鳳元道:“他們兩個男子成親,不興誰嫁誰娶,大典在哪家辦日后恐怕都有人說閑話……” 楚鳳元跟太后想法一致,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接道:“不如由朕賜婚,大典在宮中舉辦。” 太后滿意頷首,兩人的婚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兩人留在宮里小住了兩天,出宮后楚向天先去了一趟宗室,去時臉色陰沉,回來時卻春風滿面。 隔日,賜婚的圣旨就到了康樂侯府上。 總管太監尖著嗓子念完圣旨,拱手朝兩人道喜。 楚向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臉上的笑就沒淡過,聞言立刻給他塞了個分量不小的紅包,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和善,倒是把見慣了冷臉的太監總管嚇了個夠嗆。 賜婚的旨意下來后,沒隔幾日宗室那邊也傳來消息,說是吉日已經算好,寫著吉日的紅紙一打開,赫然是傅湉他們屬意的六月十八。 楚向天將紅紙收好,笑得春風得意。 吉日已定,剩下的便是準備婚事了。 皇帝賜婚,婚禮大典在宮中舉行,婚禮上的一應瑣碎事宜都交由宮中籌備,兩個準新郎反而閑了下來。 無所事事的兩人也沒有出門,成天就在府上膩歪著,最后倒是外面的人實在等不住,戰戰兢兢尋上了門來。 來的人是莊子上的管事,去年十一月的時候傅湉在莊子上開墾了一塊田地,種上了據說是他用新稻種育出來的秧苗,這批秧苗一反常理,在寒冬時節種下,由莊子管事照料。 莊子管事原本覺得荒謬,但種下的秧苗卻切切實實的在寒冬中存活了大半,之后戰事激烈,傅湉奔赴邊疆,便沒有再關注莊子上消息。 反而是日日守著這片稻田的管事無比激動,這些秧苗一共也就種了一畝田,下雪時還凍死了小半,而撐過來的一大半,則在他的眼皮下一點點的長大,抽葉長穗,由綠轉黃,如今終于收成。 第127章 傅湉還真的將這件事給忘到了腦后, 管事主動找過來他才想起來試種的稻種,左右這陣子閑著也沒事, 就帶著楚向天隨管事去莊子上看看。 試種的田地就近選擇的, 就在莊子不遠處,方便平日照看。傅湉一下馬車,遠遠就能看見一片光禿禿的田地中, 獨獨有一小片金黃十分惹眼, 飽滿金黃的稻谷將莖稈壓彎, 累累向下垂著頭,風一吹,便涌起一陣金黃的波浪。 莊子管事臉上的喜色都壓不住, 對傅湉道:“除了去歲初雪凍死了一些, 其余的都長得可好。”冬日里天氣嚴寒,灌溉也不算充足,但是這些稻子卻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種都要長得好。 他預估過,就這么一畝田地的產量,可以抵過以往三畝田的產量! 管事搓著手, 試探的問道:“就是不知道這些稻種好不好培育, 就這么一畝田的收成, 就是全留下做稻種,也是不夠的。” 他親眼看著傅湉關在在院子內折騰了幾天, 將這神乎其神的稻種培育出來的, 但是具體是怎么弄的他卻始終琢磨不透,只能試探著問問傅湉。 “稻種我來想辦法。”傅湉繞著田埂走了一圈, 對眼前所見也十分滿意,這些稻子長得好,說明他的辦法是可行的。 對管事復雜糾結的神色視若無睹,傅湉看完了,便拉著楚向天往回走,等將管事甩開后,才略帶得意的對楚向天道:“旱災有辦法解決了。” 楚向天見到剛才的稻田心中也驚奇,但有外人在他也沒有多問,直到此時才表現出好奇來,“什么辦法?” 傅湉將衣服里的長命鎖拉出來,寶貝似的摸了摸,道:“將本源之力散在水中,以水浸泡過的稻種,更抗寒抗旱,長得也比普通稻子快一些。” 楚向天目光落在銀鎖上,微微蹙眉,“對你會有影響嗎?” 傅湉搖頭,“沒發現有什么影響,本來也只是外物,最多就是本源之力用盡了,以后不能再用。” 楚向天略微思索,再回想先祖手冊上所述,覺得應該跟傅湉說的一樣。 長命鎖中存放的原本也只是本源果實所剩的果殼,果殼吸收一部分本源之力,傅湉因為血脈親近所以可以使用,但若是這果殼中剩下的力量用盡,對傅湉應該也不會有影響。 想清楚后他才放下心來,思緒重新回到稻種上,“這倒是個辦法,但是很難顧及到整個大楚。” 傅湉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他道:“不如在城外圈一片湖泊,我將果殼放進去,到時候傅家米鋪的稻種都在湖中浸過,再送往各地米鋪,跟之前新稻種時一樣,以糧換糧。” 他略微沉吟,“只是這樣的話需要的人手不少……”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楚向天點頭,“人手不是問題,我來想辦法。” *** 幾日之后,傅湉才知道了向天所說的人手,竟然是剛剛凱旋、無事可做的駐扎軍隊。 楚向天從城外大營抽調了千人,先是在靠近灃水的地方圈了一片湖,湖水跟灃水之間的渠道被阻斷,中間修建了水閘,湖中滿水時可以關閘,水源不足時則可開閘補水。而湖泊周邊都是整平的平地,待稻種浸好后,便在空地上風干,之后再裝好送往各地。 傅湉則是在湖泊修建好的前一晚,跟楚向天悄悄過來,將蘊含本源之力的果殼放進了湖中。 綠玉一般的果殼用開有小孔的鐵盒裝好,以細鏈勾住,放入湖泊之中,日后如果不需要了,則隨時可以取出來。 一切準備好,傅湉算著時間,將第一批浸好的稻種送往了四方鎮去。 三月正是育秧播種的時節,慶陽城以及四方鎮首先換上了新稻種,之后浸好的稻種一批批的經由傅家米鋪送往各地。 因為傅家米鋪長久以來積累的名聲,還有先前新稻種rou眼可見的好處,這一次無需特意找當地的富人帶頭,不少聽到消息的百姓已經帶著家中的稻種在米鋪前排起了長隊。 等到三月徹底過去,孕育出來的秧苗也陸續的栽入田地之中。 而在翠綠的秧苗快速成長,從綠苗轉為金黃稻穗時,兩人的婚期也如期而至。 煜王跟康樂候大婚,舉國歡慶。 兩人一個是大楚戰神,守衛邊關,震懾外族,一個慷慨救災,活人無數。不論說起誰百姓都是感恩戴德,現在聽說兩人要成婚,百姓們竟然覺得十分般配。 加上對他們的感激之情,這場大婚在民間提起竟然都是贊譽,甚至改變了不少人對南風的看法。 當然,這一切傅湉并不知道,六月十七,大婚前一天,兩個被隔開的新郎官都百無聊賴的待在院子里,心焦的數著時間過。 按規矩,成親的前三天兩人不得相見,因此在前天楚向天就回了煜王府,各自在府中熟悉大典的流程。 入夜,傅湉穿著中衣在里屋轉圈。 明天便是大婚正期,連代福都還在忙碌,唯獨他最閑,被趕回屋里早早休息。 洗漱過后傅湉卻怎么也睡不著,明天便是成婚之日,濃烈的情緒在胸腔激蕩,如同擂鼓,一聲一聲,震的他坐立不安。 眼神不自覺的瞥著桌上的時漏,傅湉忍不住又踱了兩圈,嘴中小聲嘟囔,“怎么天還不亮……” 正煩躁時,窗外忽然傳來輕輕的叩擊聲,傅湉微愣,隨后喜意蔓上眉梢,輕手輕腳過去推開窗子,果然看見外面的楚向天。 楚向天朝他一笑,翻身進來抱住他,“就猜到你也沒睡。” 傅湉回抱住他,臉頰在他頸窩蹭蹭,小聲抱怨,“睡不著。” 一把將人抱起來,將他放在床上,楚向天側身跟他相擁,手掌在他背上輕拍,“睡吧。” 傅湉頭枕著他的手臂,帶著鼻音“嗯”了一聲,聽話的將臉埋在他胸前閉上了眼睛。 相擁片刻,懷中就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楚向天唇角勾了勾,也闔上了眼睛。 桌上的時漏中細沙緩緩流逝,五更不到,里屋楚向天睜開眼睛,輕手輕腳的起身,在傅湉額頭輕吻一下,從窗戶翻了出去。 五更一過,煜王府跟康樂候府便各自忙碌了起來。 傅湉被代福叫起來梳洗換衣,雖然不像女兒家出嫁要早早梳妝,但梳發戴冠亦不可少。 烏黑的發絲被高高束起,發尾自然垂落在身后,帶著一股利落英氣,額前刻意留出兩縷鬢發,又添幾分風流,最后再戴上一只純金打造、鑲嵌紅寶的頭冠,才算完成。 喜服則由宮中趕制,依親王品級繡制,深紅底色上繡滿四爪金龍,金絲滾邊,輔以祥云龍紋,行走間暗繡的金線折射光芒,愈發流光溢彩,恍若謫仙。 禮服全套共八件,雖然用料輕薄,但傅湉一件件穿上后,還是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六月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代福怕他熱,拿著扇子在一旁給他扇風,等吉時到了,便隨他一同出門。 儀仗隊跟鼓樂隊亦是宮中所出,兩列人馬敲鑼打鼓分別行向各自的目的地,傅湉在侯府眾人的簇擁下走出來,下意識看向了另一處熱鬧,正好一身喜服的楚向天也朝這邊看來,兩人眼中情意綿延,隨后一同旋身上馬。 楚向天一夾馬腹,小跑到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兩只隊伍合成一只,跟在他們身后吹吹打打,熱鬧的往宮中行去。 而其他的賓客在他們離開后,隨后也紛紛趕往宮中參宴。 傅湉與楚向天穿著一模一樣的禮服,騎著相似的駿馬,經由朱雀大街行至宮門前,沿途觀禮的百姓不知凡幾,在兩人行過時投擲鮮花,道一聲恭喜。 直到入了宮門,才將外面的歡呼熱鬧隔絕。 兩人默契對視,楚向天伸手將他發上的花瓣摘下,隨后在變得莊重的禮樂聲中下馬,并肩緩步走向大殿。 莊嚴大殿之上,帝后并排高坐,太后跟傅有琴分別坐在兩側,笑容滿面的看著一對新人緩緩走上來。 太監總管在一旁唱禮,“禮官敬告天地祖宗,” 一側的禮官展開長長的布帛,依次敬告天地、先祖……沉肅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等他全部念完,傅湉與楚向天抬手過頭,深深一揖。 太監總管再唱,“新人拜首。” “一拜天地!” 傅湉與楚向天轉身面向天地,屈膝跪地,雙手交疊舉過頭頂一拜。 “二拜高堂!” 傅湉與楚向天轉身,面對太后跟傅有琴,再跪,深深叩首。 兩個母親看著孩子,都是眼眶微紅。 太監總管高亢的嗓音不停,“夫夫對拜!” 兩人起身,轉過身面對對方,眼中情意翻涌,楚向天唇角翹起,當先拜下去。 傅湉神情驚愕,反應過來后也是深深一拜,紅色的袍服貼合在一處,起身時手背相觸,無需其他,就已經暖到了心尖上。 第128章 大典之后便是飲宴, 傅湉跟楚向天都是男子, 無需入洞房,便都在外頭敬酒。楚向天平時積怨不少, 這個好日子眾人都篤定了他不會拒絕, 便紛紛起哄灌酒。 尤其是周傳青他們一群發小, 可算是逮住了機會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不僅灌楚向天, 連傅湉也連帶著被灌了不少。傅湉酒量不好,一壺酒下去就開始犯暈乎, 楚向天無奈只能給他擋酒, 喝到最后, 兩個人趴桌上差點走不動路,還是一群自覺玩過了心虛的發小將人送回了新房之中。 新房是楚向天曾經住過的宮殿,此時掛滿了紅綢緞,窗戶上貼著大紅喜字,屋里頭燃著紅色燭火, 到處都散發著喜氣。 眾人將爛醉如泥的兩人送進房中,也不好意思再鬧洞房, 一個比一個迅速的離開。 待人都走后, 醉醺醺的楚向天嘴角一翹, 起身將房門緊鎖,然后將一對兒臂粗的龍鳳燭點燃。 紅燭燃燒,發出融融的暖意,楚向天隨手將外袍搭在椅子上, 緩步走向靠坐在床頭的傅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