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李德順嘿嘿笑了兩聲,喜滋滋的下去安排午膳了。 放下車簾,楚向天將一本正經的小少爺拉過來,不懷好意的笑,“就應該讓他們叫你王妃才對。” 傅湉瞪他一眼,將他推開,“你別碰我,衣服都讓你扯亂了。” 楚向天從善如流的松開他,順便將他衣裳上的褶皺撫平,低低笑道:“這就要立王妃的威了?” 傅湉被他說的耳朵發熱,干脆裝作沒這個人,說什么都不理他了。 馬車到了嘉順苑前停下,這里是楚向天的日常居所,裝著傅湉行李的馬車也一并留下,剩下的馬車則跟著傅有琴坐著的馬車一起繼續往蕪院去。 下人將箱籠卸下來,全部搬到楚向天的臥房。 楚向天牽著他在嘉順苑略微轉了轉熟悉地方,然后才進了內室。 跟著進來伺候的下人都是男仆,傅湉看著個高大的男人過來倒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等人退了下去,楚向天挑眉道:“怎么?” 傅湉抿了一口茶,慢吞吞的措辭,“王府里的下人,都這么……這么……”魁梧的嗎? 楚向天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略微得意道:“他們都是退伍的士兵,孤家寡人的沒地方去,就留在了王府里。平時做點活計也好多領點月銀。” 他沒說的是,其實是前幾年,有人見他沒成婚,以為有機可乘,就整天往他這送女人,后來他給弄煩了,將人一次性全部送了回去,然后王府里從此就沒在采買過侍女,就連端茶送水的活兒都是男仆在做。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了下人進來吩咐道:“叫李德順看看府里還有沒有能用的侍女,沒有的這批就挑幾個侍女,蕪院那邊照應好,缺什么只管去庫房取。” 他說著,李德順正好小跑著過來了,聞言笑道:“老奴正要來稟告這事,蕪院就先讓幾個老嬤嬤在伺候了。”王府里原本就少侍女,后來被楚向天趕走后,就剩下了幾個年紀大些的嬤嬤。傅有琴她們過來只帶了貼身伺候的侍女,人手不夠還真有些不便。 李德順顛顛的跑進來,朝兩人行了個禮,“王爺王……侯爺,”險險打了個轉,他道:“午膳都備好了,是去膳房吃還是讓人送過來?” 傅湉看向楚向天,楚向天捏了捏他的手,湊近問道:“我們就在屋里吃?” 傅湉瞅他一眼,將手抽了回來,“都行。” 楚向天“嘖”的一聲,對李德順道:“叫人送過來,蕪院那邊呢?” 李德順還從未見過自家王爺這么照顧人的時候,瞧著傅湉越看越覺得兩人確實般配,慢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蕪院的已經讓人送過去了,舟車勞頓的,夫人跟小姐都累著了,用完午膳正好再休息休息。” 他說完笑著看向傅湉,“老奴還從未見過王爺對誰有這么細致的時候。” 傅湉不自覺地抿抿唇,耳尖有點紅,在外人面前他總是臉皮薄。 “趕緊去傳膳,府里缺什么都盡快備齊,”楚向天心情好多說了幾句,現在又立馬不耐煩起來,開始趕人。 李德順顯然已經習慣了他脾性,笑呵呵的退了下去。 沒一會兒就有下人送午膳過來,在外間的堂屋擺了一桌。他們回來的突然,廚房不知道傅湉他們的口味,就估摸著各種口味的菜系都做了一份。 吃過午飯,楚向天牽著人去消食,傅湉被他強行牽著手,一張白皙的臉憋得通紅,偏偏楚向天光棍了二十多年,現在終于有了未婚夫,且還把人騙到了自己的地盤,就恨不得對所有人都炫耀炫耀:他牽著的是康樂侯,是他的未婚夫,是王府未來的主人。要不是怕惹小少爺生氣,其實他甚至還想讓下人們喊王妃。 頂著寒風遛了半天彎。楚向天還頗有些意猶未盡,還是傅湉實在覺得有些犯傻,板著臉踹了他兩腳,某個人才不情不愿的領著人回了屋里休息。 到慶陽的第一天,楚向天誰也沒有通知,就讓人往宮里傳了個消息,然后就再沒有帶人出門。 但是他不說,卻不代表外頭的人不知道,煜王府門口忽然來了幾輛馬車,后來又被王府大總管親自迎了進去,有心探聽的人再結合馬車上頭的“傅”字,就猜到多半是煜王跟新晉康樂侯回來了。 兩個男人結親,其中一個還是位高權重、手握兵權的煜王,很難不讓人往深了去想。 從去年二王叛亂之后,手段溫和的皇帝忽然變得強勢起來,所有二王一派的官員全被剪除,換上了皇帝自己的人手,現在又來這么一出,有不少人猜測,是不是煜王“功高震主”了,所以才想出這么個法子來向皇帝表忠心。 實在不怪這些人想的多,而是換成誰也想不通,煜王怎么可能去了南邊一趟就忽然喜歡上個男人。而且就算煜王真是鬼迷了心竅,要跟男人成親,宮里的太后能答應? 眾所周知,凡是家里有適婚女兒的夫人,都被太后召進宮里喝過茶賞過花,太后可是一直cao心著煜王的婚事,要不是皇帝的意思,她老人家能輕易同意讓煜王跟個男人成親。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可能。 傅湉連面都還沒露,這慶陽城的皇親國戚世家大族們就已經給他訂好了結局——煜王臨時找過來的擋箭牌。 而皇帝封康樂侯,顯然也是在幫他穩固“王妃”的地位,有了這么個男王妃在,想來再不可能有哪家愿意讓悉心培養的嫡女去做側妃了。 傅湉待在王府里,對外面的傳言絲毫不知情。 因為他們到的第二天,宮里就傳了旨意,說是太后召見。 不過太后體恤他們舟車勞頓,因此讓他們先休整數日,等休息好了再進宮。 沒有定具體的日子,傅湉卻不可能遲遲拖著不去,這兩天就一直在跟楚向天學習宮里的禮儀。 他原本是想問李德順,但被楚向天從中作梗攔下了,非要自己親自教他。 這一教就拖了兩天,傅湉沒進過宮,心里暗暗緊張,但是楚向天卻是沒規矩慣了,說是教他,也沒有正經教,這里碰一下那里摸一下,再不然就隨便找個借口說學的不專心,要“罰他”。 傅湉被他弄得又氣又惱,終于沒忍住在楚向天伸手摟他腰的時候,狠狠踩了他一腳。 楚向天疼的齜牙咧嘴,看著小少爺兇惡的神色低聲嘀咕了一句“小白眼狼”。 他見傅湉從接到消息后就緊張不安,這才想哄哄他開心,誰知道人沒哄成,反而自己挨了打。 小少爺對他的苦心半點不領情。 意識到這人根本不可能好好教他之后,傅湉還是將李德順叫了過來。 第92章 李德順比某個只會趁機占便宜的土匪要靠得住, 他仔仔細細的將宮里的忌諱還有宮里三位的喜好都給他講了一遍,傅湉用心記下后, 次日就跟楚向天一起進了宮。 朱雀大街貫通慶陽城南北, 走到朱雀大街盡頭,馬車在皇城正門停下, 城門守衛例行檢查過后, 兩人換了轎子,沿著跟朱雀大街相連內城道繼續往里走。 皇城內的殿宇樓閣都是左右對稱排列, 官暑太廟太子居所等等都分布其中,正中間最高的那座殿宇則是紫金殿,是皇帝每日上朝的地方。 轎子直走右轉再直走, 穿過皇城,就到了宮城地界。 宮城是皇帝太后以及妃嬪的居所, 太后居所在長陽宮,在宮城東邊,傅湉在轎子里坐了半個時辰, 才終于到了長陽宮。 抬轎的太監小心放下轎子,恭敬的躬身,“侯爺,到了。” 傅湉掀開轎簾出來, 看著面前巍峨的宮殿一時有些恍惚的不真切感。 楚向天的聲音將他喚了回來, “進去吧。” 傅湉回過神, 朝他笑了笑, 跟他并肩往里走去。 伺候太后的王嬤嬤出來迎他們, 此時在前面帶路,“太后今兒一早就在念叨了,現在在松鶴殿呢。” 楚向天道:“皇兄皇嫂不在吧?” 王嬤嬤道:“王爺放心吧,只有太后一個人。” 進宮前擔心一起見三個人小少爺會太緊張,他特意交代了今天只是來給太后請安的。 傅湉聞言悄悄松了一口氣,要是一次性三個人都在,他還真的有些緊張。 說著話間,就已經到了松鶴殿。 殿門前已經站著個張望的宮女,見他們到了,福了福身先進去通傳。 傅湉暗暗吸了一口氣,挺直脊背走了進去。 殿中燒著地龍。一進門就能感覺到到一股暖洋洋的熱意。太后端坐在上首,一身棗紅色袍服,光看面相完全看不出真實年紀,只有眼尾的細紋顯露出一絲歲月痕跡。 將厚實的狐裘交給宮女,傅湉規規矩矩的躬身行禮,“見過太后。” 楚向天落后一步,難得老實的彎腰,“見過母后。” 太后抬了抬手,笑容慈和,“都坐下再說話。” 兩人就在下首的位置坐下,傅湉坐的端正,背脊挺直,神色端肅,一副乖巧等著問話的模樣,對比著旁邊沒規沒距的小兒子,看起來就格外的順眼。 第一印象好了,太后的神色越發柔和起來,目光溫和的打量著傅湉。 坐著的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五官生的十分精致,尤其是一雙眼睛,黑黝黝清透透,目光十分清正,正好中和了過于艷麗的五官,艷而不妖,看起來不是那種愛作妖的性子。 “是叫佑齡?今年多大了?”太后開口問道。 傅湉站起身拱手回話,他心里有些緊張,面上卻依舊不卑不亢,連回話的語速也是不疾不徐,“回太后,今年十七了。” 才十七……那就比兒子小了快十歲,見到人以前,她還以為是個長袖善舞會揣摩人心的,畢竟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一般人可輕易不能將他綁住。 但現在見了人,太后才意識到,這可不一定是人家用手段將自己兒子綁住了,反而可能是自己兒子不知道用什么計謀將人家哄著跟他好了。 太后輕飄飄的瞥了楚向天一眼,擺擺手讓傅湉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禮數。” 傅湉依言坐回去,言行規矩找不到一絲錯處,年紀不大,還是頭一回進宮,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太后心下更滿意一些,之前故意端著的氣勢散開,神情也更加溫和,“家里是經商的?可還有些什么人?” 傅湉:“家里是做米糧生意的,還有母親跟jiejie。” 太后眉心微微皺起來,之前楚向天瞞的太好,所以在今天之前她還不知道傅湉的家里情況,“家里就你一個兒子?” 傅湉不明所以,滿頭霧水的點了點頭,“是。” 太后頭痛的捏捏眉心,人家家里就這一個兒子,要是跟個男人成了親,這就相當于逼著人家斷子絕孫,她現在甚至懷疑是不是楚向天用了手段才逼著傅家同意了這門親事。 瞪了兒子一眼,太后溫聲問道:“你母親……也同意了婚事?”她頓了頓又遲疑的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論鳳璋說了做了什么,若是你父母不愿這門親事,你大可不必勉強。” “母后!”楚向天神情一變,萬萬沒想到母后這個時候還要拆他的臺。 太后一抬手打斷他的話,“先讓佑齡說完。” 傅湉看看楚向天擰緊的眉頭,再看看太后慈和的面容,終于明白了太后前頭那些話的意思——她這是以為他們的親事是楚向天強逼的。 傅湉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側臉看看楚向天繃緊的面容,沒忍住偷偷抿唇笑了笑,抬袖將笑意掩住,他認認真真的道:“回稟太后,親事母親確實同意了,不是王爺逼迫,只是因為我……我與他兩情相悅……” 說到兩情相悅時,他臉頰微紅,但還是忍住羞赧繼續道:“母親不愿意讓我為難,從未阻撓過。” 所以婚事是他愿意的,并不是某個人逼迫他。 他一副急于維護的姿態讓太后微楞,回過神后來朝他招招手。 傅湉走上前,太后握住他的手細細端詳片刻,感嘆道:“你母親……很好,你也是個好孩子。” 她看向楚向天,笑容有些無奈,“你出生時我去大慈安寺祈福,主持就說你是個有福氣的,有坎坷卻無大災,是一生順遂的好命格。沒想到還真讓他說中了。 要她設身處地的想,讓唯一的兒子跟個男人成親,她是不會如此輕易的同意的。 楚向天緊繃的神情放緩,笑道:“我還以為母后要棒打鴛鴦。” 太后拉著傅湉在自己身邊坐下,聞言又瞥他一眼,對這個兒子越發不滿意,“好不容易找到個眼神不好看得上你的,我還真能給你拆了?” 楚向天眉頭跳了跳,想說什么又忍住了,倒是傅湉聽見,嘴角沒忍住翹了起來。 太后說著不再管他,轉過頭溫聲細語的跟傅湉說話,傅湉實在是個很乖巧懂事的孩子,言行得體,該懂的事情都懂,心思卻并不深沉,反而比許多人還要純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