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饒去念臉一紅,聲音也小了許多,“我跟他……連你也看出來了?” 傅湉笑瞇瞇道:“柳公子表現(xiàn)的那么明顯,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饒去念有些羞惱,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件事其實困擾了他許久了,只是他一向內(nèi)斂,這種事情也不好意思跟好友訴說,所以在糾結(jié)幾日無果后,他選擇了帶著下人暫時離開一段時間,誰知道這一出去,差點連命都丟了。 “傅公子愿意聽我說說么?” 傅湉點點頭,給別人分析感情問題,他還是頭一次,因此很有些躍躍欲試。 饒去念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道:“柳青其實是父親一個遠房jiejie的孩子,他的父母意外過世后,在柳家過的很不好,那個遠房jiejie幼時對父親很好,父親感念恩情,就將柳青接回了府上住,我們倆從小住一個院子,是一起長大的。” “人剛接回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身上都是傷,人多了還會害怕,我比他大三歲,就一直拿他當?shù)艿苷疹櫍髞怼髞硭泊_實跟我最親近,到了十八歲的時候,父親說給他單獨分個院子他也不愿意……” 其實那時候他就察覺了一些不對勁,每次父親跟繼母要給他安排親事,柳青總會低沉好幾天,那時候他總是推拒說自己要考功名,要先立業(yè)再成家,所以一直拖到現(xiàn)在也沒有定下親事。 后來就是柳青忽然向他坦誠心意,少年半夜三更摸到他屋子里,神情有些羞怯和期待,那時候自己說了什么,他其實有些記不清了,他被柳青的話震的腦子一團漿糊,柳青湊過來親他他也沒有推開…… “后來……后來我就想出去散散心想清楚,誰知道路上出了意外。”再回來卻發(fā)現(xiàn),那個總是粘著他乖巧的表弟,似乎完全的變了一個人。 繞去念眉間滿是愁緒,“你應(yīng)該也察覺到了,府里的下人都很懼怕他。” 傅湉點點頭,遲疑道:“柳公子是……做了什么嗎?” “嗯。”饒去念嘆了一口氣,“我出事其實不是意外,是我父親的續(xù)弦張氏動的手……父親查明真相后氣急攻心一病不起,柳青,柳青他或許是想為了我報仇,不知道通過什么法子奪了權(quán),把張氏還有張氏的兒子關(guān)在了偏院里。” 關(guān)在偏院其實是說的好聽的,張氏母子被關(guān)在偏院里,每三天只有一碗餿了的飯和小杯水,這樣關(guān)了不到一個月,聽說張氏就死了。 不是餓死的,而是被親生兒子用石頭活活打死的。 或許是出于對饒去念的愧疚,饒父竟然也沒有阻止,只是在張氏死后,出面將已經(jīng)有些瘋癲的二兒子送到了莊子上去,自此一直稱病不出,整個饒家都是柳青說了算。 “我不知道他怎么會變成這樣……”他皺著眉有些語無倫次,“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很乖很聽話,人多了還會有些害羞……現(xiàn)在卻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說到最后,他眼神中露出迷茫,“我不知道哪個才是他。” 傅湉心里暗暗的想,或許現(xiàn)在的模樣,才是真正的柳青。 但他嘴里說的卻是,“不管他變成哪個樣子,不還是柳青么?” 饒去念楞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又不太明白。 傅湉只好給他舉了個簡單的例子,“我跟楚向天認識的時候,他還是四方鎮(zhèn)出了名的土匪。” 饒去念微愣,想到楚向天那滿身的戾氣,竟然覺得沒有絲毫違和感。 “后來我們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他上西山寨只是為了查案,”不知道楚向天的身份能不能透露,他模糊了一下:“他其實是朝廷派來查案的官員。” “但不管他是哪個身份,他都是楚向天。” 就像柳青。不管變成了什么性格,他都還是柳青。 “你現(xiàn)在要考慮的問題是,你到底喜不喜歡他?”傅湉自覺非常有經(jīng)驗的引導道:“要是喜歡他,應(yīng)該是不管他變成什么樣子,你都還是喜歡他的。” 饒去念若有所思,良久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鄭重的對傅湉的道了一聲謝。 “二位有為日后做打算嗎?”解決了煩擾許久的問題。饒去念眉間的愁緒散開不少。 “有的,這次回去后,我準備找個機會跟母親坦誠,至于楚家那邊,可能沒有沒有那么順利。不過楚向天肯定能解決。” 傅湉笑瞇瞇道:“等兩邊的長輩都同意了,我們再去官府結(jié)契。” “那就提前恭喜了,若是日后二位擺酒,我一定上門拜賀。” 傅湉眼睛亮晶晶的,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他還不知道我的打算,你別往外說。” 饒去念失笑,鄭重的應(yīng)下來。 時辰還早,兩人又隨意扯了不少閑話。無意間發(fā)現(xiàn)對方的學識竟然都不差。尤其是知道傅湉才十六歲就中了秀才,饒去念尤為敬佩,要不是場合實在不合適,估計都要拉著他促膝長談了。 楚向天從縣衙的回來的時候。兩人正談的起興,他走之前端出來的兩盤瓜果幾乎沒有動過。 正好這時候又有侍女過來通傳,該用晚飯了。 饒去念有些意猶未盡,兩人看書的愛好出奇一致,隨便找個話題都能聊上許久。因此特意請他們一起去正院用晚飯。 傅湉欣然答應(yīng)下來。 等饒去念離開,楚向天才靠過來捏捏他的耳朵,酸溜溜道:“聊什么聊得這么開心,都舍不得分開了。” “就隨便聊聊詩詞歌賦。” 眼睛彎成一道細弧,傅湉揶揄的看著他,牽著他的手甩了甩,嘀嘀咕咕道:“這也要吃醋么?” 楚向天輕哼一聲,貼近他耳邊低聲道:“我恨不得把你揣在口袋里,關(guān)在屋子里,誰也不給見。” “下流” 傅湉臉一熱,顯然是歪到了另一個方向去,說著又憤憤的踹他一腳,自己噠噠的快步先走了。 楚向天跟在他后頭。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晚飯時,柳青說跟兩家訂地契的時間已經(jīng)訂好了,就明天巳時初,在德福酒樓會面。 “不過你們注意點李家。”柳青有些疑惑道:“今天李家的人多問了你們兩句,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傅湉想了想,他們根本不認識什么李家人,但還是將柳青的提醒聽了進去,偷偷留了個心眼。 第76章 次日辰末, 柳青跟他們一起去了福喜樓, 趙家來接洽的人是大少爺趙永文, 比傅湉他們還要先到一步。 柳青作為牽線的中間人,先互相介紹了一番,幾人才入座, 等李家人來。 然而一直等到了巳時一刻, 李家人卻依舊沒有動靜, 傅湉跟柳青對視一眼, 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來柳青昨天的那句提示。 “聽說李家來的是李俞。”他們?nèi)诉€沒說話,另一邊的趙永文卻已經(jīng)不耐煩, 看起來他對姍姍來遲的李公子也很有意見,“反正他不到, 也不影響咱們訂契, 不如我們先開始, 各位意下如何?” 傅湉自然不會反對, 訂了契后,還得拿著地契去官府存案。 雙方都是有心合作, 爽快的在地契上蓋過私印和手印,楚向天將帶來的小木匣交給趙永文。 木匣里裝的都是銀票,輕點過數(shù)額,趙永文對他們拱拱手,“在下有事在身, 就先走一步。” 臨走時他想起什么, 又折返回來提醒道:“李俞這個人, 時常出爾反爾,不足為信。”這句提示就是看在生意的情誼上。 送走趙永文,三人則繼續(xù)等李家人來,直到巳時三刻,李家人依舊沒有動靜。 柳青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詢問傅湉的意見,“傅兄,你看?” 傅湉也不高興的很,買賣講究的是誠意,李家人這種輕慢的態(tài)度,就沒有必要繼續(xù)下去了,說到底,又不是只有他李家一家有地。 “來都來了,不如用過午飯再回去。”傅湉提議道:“趙家這邊多虧了柳公子牽線,這次就由我做東。” 柳青沒有推辭,他們包廂都不用換,直接讓小二進來點了菜,三人邊吃邊聊米鋪的事情。 “他們還等著呢?” 李俞在一樓的包廂坐著,他其實巳時就到了,為了給那個不長眼的外鄉(xiāng)人一個下馬威,才一直沒有上去。 “還等著呢,倒是趙大少先走了。”小廝回答道。 李俞滿意了,將茶盞放下起身道:“走,我們可以過去了。” 與此同時,樓上。 “我們先回去吧。”吃完午飯,三人就準備打道回府,出門時,正好跟門口的李俞一行撞上。 李俞得意洋洋的神情一僵,目光落在他們身后的飯桌上,陰沉沉道:“幾位這是要去哪?” “原來你就是李俞?”傅湉恍然,這人上次在酒樓被楚向天揍了一頓,也難怪他想要拿捏他們了,可惜他們誰都不是能任人拿捏的對象。 一只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的揚起,傅湉比他還要驕矜,“吃完飯了自然是要回去歇息,李公子還請讓一讓,擋著我們路了。” “你!”李俞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看見傅湉的模樣又萬分垂涎,一時間臉上精彩紛呈,勉強擠出個難看的笑容,“不是約好了今天訂地契?” “是啊,”傅湉微微一笑,繞開他往樓下走,“不過我又不想要了。” 李俞下意識想去伸手攔人,楚向天冷冷瞥他一眼,他立刻被燙著一樣縮回了手,上次這人把他胳膊卸了,回去后就算正回去了,他也總覺得不得勁,現(xiàn)在被他冷冷的一瞥,生怕他再下一次手。 柳青是最后一個走的,從鼻間發(fā)出一聲輕蔑至極的額嗤聲,也跟著下了樓。 留下李俞站在門口,臉色難看。 帶著地契的小廝低聲道:“少爺,老爺說了,那塊地這兩年入不敷出,難得有人買,就算價格低些也要賣了……” “還用你說?”李俞踹了說話的小廝一腳,將憋著的氣全發(fā)在了小廝身上,“我自己沒長耳朵嗎?” 他氣的直喘粗氣,想起來他從老大手里搶過來這趟差事時答應(yīng)的事情。 “定個地契而已,又不是什么難事!” “這種事情何必勞煩大哥跑一趟,交給我就好。” “……” 要是父親跟大哥知道他讓煮熟的鴨子飛了。指不定又要怎么教訓他,他有些后悔找了這么一趟差事來折騰人,要是看不順眼,直接找?guī)讉€地痞將人綁來不就成了?何必攬這種吃虧不討好的活。 這時候他又忘了根本沒有地痞能對付楚向天的事情了。 不管李俞如何,三人已經(jīng)回了饒家。 柳青好奇問:“傅公子當真跟李俞有過過節(jié)?” 傅湉撇嘴,有些嫌惡的道:“之前在福喜樓撞見過一次,色胚。” 柳青沒想到還有這回事,一時也不該怎么接話,最后只能道:“李家那塊地,他們肯定還要賣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等他們自己找上門來,到時候還可以壓壓價。” “怎么說?” 柳青道:“我讓人去打聽過,李家那塊地,莊子上的產(chǎn)出不多,沒什么進項,去年他們就想賣了,只是地太大,莊子又沒進項,根本無人問津。” 所以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個冤大頭愿意接手,他們高興還來不及。現(xiàn)在被李俞搞砸了,只要他們還想賣,肯定會找上門來,到時候他們反而可以趁機壓價。 柳青說的不錯,第二天一早,李家大少李沐就帶著一臉不情愿的李俞上門拜訪。 這次換做傅湉晾了他們半個時辰,柳青沒出面,正堂里只有伺候的下人,李俞滿臉不快卻又不敢說什么,倒是李沐低聲警告了他幾次,“家里現(xiàn)在入不敷出,你要是懂點事,等會就老老實實認錯,別出幺蛾子!” 原本的李家家底并不比饒家差,但是早些年揮霍慣了,加上莊子進項越來越少,漸漸也不比以前風光了,尤其是近兩年,已經(jīng)琢磨把一些不掙錢的莊子都賣了,拿去做點別的生意。所以他們才急著出手。 把人晾夠了,傅湉才慢吞吞過來,看見正堂的兩人還一臉驚訝,“哎呀,兩位久等了吧?下人看我還在休息,也沒敢進去通傳。” 李俞下意識想開口,卻被李沐一個制止住了,李沐比他的弟弟要聰明的多,面不改色道:“是我們沒有提前送拜帖,來的突然,而且也沒有等多久,傅公子不必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