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過了一會兒它又叫:“魏紫魏紫魏紫……” 魏紫:“……” 魏紫不想理它了,沉默著不說話。 它不做聲,姚黃頓時更緊張了,傅湉靠過去的時候,就聽見姚黃一疊聲的在叫,嘴角抽了抽,傅湉裝模作樣的扒拉著魏紫的枝葉查看。 一直沒出聲的魏紫忽然小聲道:“你一摸我就不疼了。” 根系被咬傷,雖然對它不至于致命,但痛苦卻不會少,一陣一陣的疼痛讓它連說話都提不起精神來,但是眼前人摸它時,它卻覺得根上的陣痛似乎緩解了不少。 “你再多摸摸我呀。”魏紫小聲又期待的對傅湉說道,剛才也是這個好看的人發現它長了蟲子,現在魏紫不由得又期待傅湉能聽懂它的意思。 傅湉本來準備抽走的手頓了一下,又仔細將它的莖葉撫摸過一遍。 魏紫果然舒服的輕哼起來,聲音聽著也精神了許多。 裝模作樣的將整株牡丹都仔仔細細的“檢查”過一遍,傅湉聽著魏紫哼哼唧唧的聲音,對朱華道:“沒有大問題,以后好好照料就好了。” 朱華喜出望外,現在他心里已經認定了傅湉是個種牡丹的高手,因此聽他說沒有大礙就放下心來。 離開的時候魏紫特別不舍得傅湉,羞怯的問傅湉愿不愿意把它帶回家。傅湉嘴角抽了抽,假裝聽不懂,跟朱華一起往外走去。 朱華派人將他們送到客棧,聞吉他們都在大堂等著,傅湉解釋了來龍去脈,眾人這才放心的各自回去休息。 楚向天打量著傅湉的側臉,總覺得這小少爺身上看不透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多。 抱著懷,他忽然問道:“你還會種牡丹?怎么在傅家的時候從沒見過。” 傅湉心臟一跳,下頜繃緊,緊張道:“都是以前了,養的魏紫死掉后就沒有養了。” 楚向天覦著他來不及掩飾的慌亂神色,心中了然,小少爺肯定瞞著什么,但是看他緊張的神色,楚向天到底沒有刨根究底,而是輕輕“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他不再追問,傅湉提起的小心臟才晃晃悠悠的落到實處。 在客棧休息了一晚后,翌日清晨,眾人就出發回四方鎮。 來的時候一共六個人,回去的時候卻只有四個人,小喬留下來接管鎮子上的兩間米鋪,常喜則非要跟著留下來陪小喬,也沒有回去。 跟兩人揮揮手,傅湉放下車簾,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四方鎮走去。 出來了幾天,現在終于要回去了。 ****** 回去的時候并不著急趕路,馬車走走停停的,將近三個時辰才回到了傅家,接到消息,傅有琴跟傅書月都著急的迎了出來。 傅湉從馬車上下來,急急走到傅有琴的面前又停住,撓撓臉笑起來,“娘,jiejie,我回來了。” 傅書月摸摸他的臉頰,嘆氣道:“又瘦了。” “哪里瘦了?”傅湉下意識的摸摸臉頰,他自己這幾天過的還是挺開心的,把鋪子里的蛀蟲清理了,他飯都能多吃兩碗,怎么還瘦了。 “娘你身體都好了?” 傅有琴道:“大夫看過來了,說沒有大礙了。” 母子三人站在門口說了半天話,才反應過來還有兩個客人等著,這才笑著將人迎進去。 讓廚房備了酒宴給他們接風洗塵,席間傅湉將這次的收獲都仔仔細細的講給傅有琴聽。 傅有琴神情憤怒又夾雜著欣慰,憤怒的是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欣慰則是傅湉短短幾天內就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好,甚至回來前連接手的人都找好了,這比她預料中的情況要好太多。 “對了娘,”傅湉其實還有個想法,既然現在提到了,他就一并說了出來,“李管事為了求我放他一馬,將跟他有牽連的鋪子莊子都交代了。” 傅湉將一張薄薄的紙張從腰間拿出來展平,這是當初縣令派人給他送過來的,說是李管事認的罪狀。 上面一共列著五個人名,四個是鋪子管事,還有一個是四方鎮莊子上的副管事。 “我準備將他們都召集起來,將這些管事重新考核一遍,考核合格的就留下,不合格的……就換人。”至于那些貪污的蛀蟲,則要當眾捉出來,讓其他人看看下場。 第45章 傅湉的想法在上明鎮時就有了, 順著李管事揪出來的同謀就有五個,那是不是還藏著沒有揪出來的呢?以前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家里的生意, 在經過上明鎮之后,才發現管事的權利實在太大, 他們面對的誘惑也太多。 鋪子跟莊子的所有營收都掌握在管事手里, 只要每年鋪子莊子按時的將賬目上交,不是疏漏大的實在太明顯,東家根本不會特意去查賬,就像他們這次一樣,只有將賬目全部收上來核對一遍, 才知道其中藏著多少問題。 所以他就想著,不如將這些管事全部召集起來, 一是為了將跟李管事合謀的幾個人揪出來,二則是為了變革目前的制度。 不管是削弱管事權利還是要讓鋪子的營收確實可見, 都是比較漫長艱辛的過程,但目前至少要保證鋪子莊子上的賬目不再這么不清不楚的。 “你想做就去做吧。”傅有琴這次沒有再質疑傅湉的能力, 反而眼中多了許多欣慰, “不過切記, 不要cao之過急,這些管事大多在傅家做了十幾年, 做得太過, 會讓其他人寒心。” 傅湉點頭, 他要做的只是將目前一團亂的章程理清楚, 順道將害蟲抓出來, 而不是對所有人都趕盡殺絕。 既然都這么定了,傅湉當天就派出下人,讓他們往各個鋪子莊子去傳信,將所有管事都召集到四方鎮來。為了這次考核,傅湉還特意讓人將閑置的一座避暑莊子收拾了出來。 不辭辛勞的將人全部召集過來,傅湉并沒有打算太過苛待這些管事,畢竟蛀蟲是有,但也確實有不少管事為了傅家盡心盡力,不能寒了這部分人的心。 周傳青曾經給他講過,馭人之道,在于攻心。 要想讓這些管事好好的做事,除了震懾,還要有看的到的好處在前面吊著,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是蠢人才會有的想法,想要將這些老謀深算的管事都管服帖,必須要恩威并施。 而所有人到達的莊子的第一天,就是傅湉“施威”的時候。 三天時間,隔得最遠的管事也在前一天晚上趕到了莊子上。莊子在四方鎮外,占地很廣,因為在祈天嶺山腳下,所以夏天時格外陰涼,原本是建來避暑的,不過傅湉一共也沒去過幾次,這次倒是正好派上用場。 莊子被收收的很干凈,將近二十多個管事被分在四個院子里,每個院子都有下人伺候,在吃用上很是盡心。 本來惴惴不安的管事們看到莊子上的情形,總算心安了一些,至少現在看來,將他們全都召過來,并不是新東家要發作他們。 各自安置好,相熟的管事們聚在一起小聲議論這次的聚會,傳信人只說東家邀請各位管事到四方鎮一敘,卻并沒有說明是要做什么,因此管事們心里都有些打鼓。 其中做賊心虛的幾位聚在一起,也在揣測新東家到底想做什么。 “你們說……東家不會是發現了吧?”一個干瘦的男人道,幾人里他膽子最小,有點事情就咋咋呼呼的生怕被東家發現了。 另一個胖一些的管事嗤笑道:“先前就調了賬簿,要是查出了問題,老早就該發作下來了,還用等到現在?” 余下的人也附和道:“說的在理,而且如果真要發作我們,何必大費周章將其他人全都召集過來。” 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幾人似乎都被說服了,一開始說話的干瘦管事又小心翼翼道:“可是……李管事這次沒來。” 他們幾人都是李管事串起來的,大家一起出力一起分錢,因此這次所有管事都到了,卻唯獨沒有見到他,干瘦男人就格外的不安。 其他人聽他這么說也頓時沉默下來。 “興許是有事還沒到,你們不是不知道,他一個人管著上明鎮兩家鋪子,哪有咱們清閑……”說話人笑容勉強,顯然也知道這個理由并不十分充分。 但是他們又沒有接到過李管事的消息,根本不知道上明鎮的管事已經換了人,因此只能勉強找理由給自己的一些慰藉。 幾人心里都是惴惴,還沒等商量個子丑寅卯出來,下人就來通稟,說晚宴已經準備好了,請各位管事入席。 晚宴準備的相當豐盛,菜品都是珍饈佳肴,席上傅湉沒有出現,只有傅吉過來交代了幾句,讓管事們安心吃好喝好,東家明天就會過來。 心虛的幾個管事試圖跟他套近乎,打聽東家將他們都召集在一起是有什么大事。 傅吉笑瞇瞇的將塞過來的銀錢收下,嘴里的話頭卻一點也不松,“東家自然有東家的打算,明天一早各位就知道了。” 塞錢的管事氣的面孔漲紅,憤憤的甩袖離開。 傅吉笑瞇瞇的揣著錢去跟傅湉回稟,事先不告訴管事們任何消息,傅湉也故意不出現,都是為了逼著這些心里有鬼的人現行罷了。 心里揣著鬼,就算莊子里的高床軟枕也沒辦法休息好,第二天有幾個管事明顯眼眶發青,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諸位這精神看著有點差,要是東家看見了,怕是不太好啊。” 一個笑呵呵跟彌勒佛一樣的胖管事取笑道,他是新升上來沒幾年的管事,在這一堆的管事中資歷不算深,因此以往的這些老人們互通有無時,總是愛撇開他,他倒是也有過怨憤,但是現在他反而感謝這些人看不上他了。 昨晚睡不著覺的人多了,他倒是吃嘛嘛香,睡的也好。 干瘦管事瞪他一眼,低低的道了一聲“閉嘴”,昨晚他輾轉反側了一夜,各種糟糕的結果都想了一遍,傅湉還沒動手他就已經把自己嚇得不行,因此聽見胖管事的話反應也格外的大。 “劉順,行了!”同伴按住他,低聲警告道:“你臉上哭喪的表情收一收,生怕東家不知道你心里有鬼嗎?!” 干瘦管事也就是劉順重重的抹了一把臉,勉強露出個難看的笑容來,隨著眾人一起去大堂。 大堂已經提前擺好了小幾,小幾上擺放著瓜果點心跟酒水,看起來像是真的只是個讓管事們松快松快的普通聚會。然而眾人看著最前頭那把空著的太師椅,卻很難說服自己,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宴會。 這一場鴻門宴,說不定真的要有人回不去了。眾人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晾了這些管事大半個時辰,傅湉才帶著傅吉姍姍來遲。 他進門先是笑著致歉,“各位管事久等了,準備瓜果點心可還用的慣?” 見進來的是個少年,眾人先是一愣,隨后才反應過來,連聲道“用的慣,有勞東家款待”。 氣氛似乎一瞬間輕松起來,各懷鬼胎的眾人看見來的是傅湉心里就松了一口氣,如果是那個雷厲風行的傅夫人,說不定他們還真要喝一壺,現在來的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少爺,能掀起什么風浪來,只要他們好好將人恭維高興了就好了。 “母親有恙在身,生意上的事情就暫時交給了我……” 傅湉帶著笑,聲音清亮卻能聽出明顯是少年音色,管事們心里啪啪打著算盤,這樣一個小少爺接手生意,對他們來說好處反而更多。 等他說完,坐在前面的管事就立馬恭維道:“少東家年輕有為,日后米鋪生意必定蒸蒸日上。” 傅湉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我還年輕,這次召集各位管事前來,也是因為在生意上有諸多問題不解,需要各位管事共同商討。” “有什么難題少東家盡管說!” “我等愿為少東家分憂解難!” 眾人紛紛附和,傅湉嘴角一勾,眼中劃過一道亮光,笑瞇瞇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 “前幾日我去了一趟上明鎮,卻發現米鋪倉庫空空如也……”他臉上還帶著笑,眾人的神情卻逐漸僵硬,只聽他繼續道:“我與李管事長談之后,他于心有愧,就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我了……” 傅湉微微蹙眉,有些苦惱的樣子,“只是他念著往日情分,始終不愿意交代合謀之人是誰……” “不知各位管事可否幫我將這些侵吞傅家財產的害蟲找出來?’ 席間寂靜無聲,劉順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幾乎忍不住臉上的恐慌,然而傅湉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的眾人的表情一樣,依舊是笑容溫和的說道:“各位也不必緊張,只需將自己懷疑的人選跟理由寫在白紙上即可,不需記名,我會讓吉叔一一核實,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他說完就讓傅吉給每個人發了一張白紙跟筆墨,“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一步,兩個時辰后各位將白紙交給吉叔就就可以,” 眾人見鬼一樣瞪著他,傅湉勾了勾嘴角,依舊跟來時一樣表情,卻沒有人再覺得眼前的少年好對付了。 這一招實在太狠了,將每個人都徹底對立起來,眾人都繃緊了神情,緊張的看著周圍的人。 傅吉袖手立在墻角,底下的人卻沒誰敢忽略他的存在。 胖子管事干笑一聲,聲音有些不自覺的尖銳,“我說……少東家都發話了,各位可要照、實、填、寫才好啊。”